曹卓的話簡短卻明瞭,句句緊逼。
方惜月主僕卻不敢正面接任何一句話茬,話已至此,也只能做出個含含糊糊的迴應。
見方惜月僵硬的點頭,曹卓嘴邊笑容更深,垂眸不再開口,轉過身擡腳就走。
手中傘尖落空,楊彩芽只覺得眼前一花,忙舉着傘讓開路,緊走幾步跟上曹卓。
曹卓側臉線條微微緊繃,皺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楊彩芽看得一愣,手中努力撐過曹卓頭頂的傘面一歪,傘柄就敲在曹卓額側上,曹卓似纔回過神來,偏頭見楊彩芽眨着眼伸長手臂打傘,才接過油紙傘往楊彩芽那邊偏了偏,開口道,“黃永春說你們早就認識?”
你們指的是方惜月主僕。
曹卓放完狠話,轉過身居然還在想方惜月的事。
楊彩芽心頭微動,低聲將坐船南下時,從張大張二手中替方惜月主僕解圍的事說了,末了道,“昨天在雲來酒樓遇見方惜月的事,黃大掌櫃都告訴你了?就算沒有之前那些……京中舊事,我也沒打算和這位張家表小姐深交。這一次算巧遇,加上今天這次可就……不尋常了。”
說着轉頭去看曹卓,秀眉微挑,“我昨天還想不通方惜月怎麼對我這樣熱情,今天一看她想要付諸熱情的不是我,而是某位剛上任的新官。”
所謂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她雖對方惜月有種莫名的排斥,卻是怎麼都沒想到,方惜月繞了個大圈,打的卻是曹卓的主意。
在京中退過親,還是定國公府那樣門第的親,又拖成了老姑娘,蘇州府正值說親年紀的公子哥兒年紀再大也有限,方惜月這樣的“老姑娘”,最好的出路可不就是做個貴妾嘛。
曹卓這樣及冠了還沒成親的“鑽石王老五”,可不就是方惜月的良配。
特麼真夠噁心人的,她這個正妻還沒過門,就有小三想法設法的湊了上來——這個小三估摸着已經打聽清楚了曹楊兩家的親事,笑得兩家根基淺門第不高,方惜月這樣好的出身和民生,委身做個貴妾還是有***分把握的。
方惜月這思路也算是京中,以及蘇州府高門大戶的慣常思維。
盤算倒是打得好,可惜她可不是原裝的楊七娘,殼還在,內裡裝的靈魂早換了。
向從她這裡下手門都沒有。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她在後世是沒少聽過看過,這兩次見了方惜月才能摸透方惜月打的主意,曹卓卻是一上來就將方惜月的後路堵死,捏了個大把柄,難道只是單純出於對方惜月背棄曹意曦的厭恨?
楊彩芽腦子轉動,晶亮的雙眼也微轉,直直仰視着曹卓。
某位剛上任的新官說的可不是就他。
曹卓本來還沒往這上頭想,聞言不禁一怔,待想明白了臉上厭棄之色更重,“再如何也是個還未出閣的閨中小姐,這行事真是……”
真是夠作踐自己的。
他原本只當方惜月是受了望族張氏的什麼暗示,刻意接近彩芽以圖拉近和長史府的關係,他下屬中可有個司倉參軍事張懷帆,可不就是望族張氏的子弟,算起來方惜月還要叫張懷帆一聲叔父。
原來只以爲是和公務有關,聽彩芽這樣一說,再想到王超之前說起的傳聞,這方惜月今天那番作態,還真有可能是衝着他來的。
只怕方惜月千算萬算,都算不到他和方惜月淵源可不淺。
不止不淺,還捏住了方惜月不可告人的把柄。
曹卓想着冷峭一笑,說起王超之前茶餘飯後說的話,“府衙裡有個司倉參軍事叫張懷帆的,是方惜月母親孃家的親戚。聽王超說,方惜月之前常來府衙找張懷帆,或是送吃食或是送穿用,十足孝敬長輩的做派。人人都誇讚方惜月賢婉,王超卻說府兵下層有傳聞,說方惜月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倒是沒想到,她這醉翁之意這麼快就轉移了目標。”
像蘇州府這樣的上等州府,都配備府兵,府兵不是正規編制的大訊朝軍士,多是當地徵兵招攬的人,多是鄉野農民,有需要的時候就上崗上戰場,太平的時候就放下屠刀扛起鋤頭,各回各家種地去。
這樣的府兵熱愛談論八卦是管束都沒得管束。
不過王超愛瞎折騰的性子來了府衙也沒變,這都能打聽得到——只在府兵下層有傳聞,要麼是空穴來風,要麼礙於方惜月的背景沒敢亂傳。
只是蒼蠅不盯無縫的蛋,這麼聽來方惜月之前另有想要攀附的親事?
楊彩芽眼中閃動着好奇,曹卓輕笑一聲,“你來蘇州府的時日短,大概不知道常刺史有個庶子常五爺,人才清俊在蘇州府有‘白塵公子’的雅號。現年十九,正是說親的年紀。在府衙任司兵參軍事。”
男子議親的年齡總是比女子寬泛些,小戶出身的閨女能拖到十七八出嫁,大戶人家的男子等到及冠議親的就更尋常了。
這位常五爺雖是庶子,但依照常氏留嫡系在京的境況來說,在蘇州府地頭也沒人計較他是庶出,況且已經擔任了府衙司職,條件相當不錯。
只是比方惜月還小了三歲,女大三抱金磚,方惜月想要攀常氏的親倒也不失爲一條好出路。
三大望族又和常氏頗有干係,望族張氏恐怕巴不得送個表小姐給常刺史的庶子。
方惜月把盤算打到曹卓身上,莫不是常刺史府攀不上才退而求其次?
楊彩芽這回是真驚訝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方惜月還真是挺敢想敢做的。
說着話曹卓似也理清了心中思路,方纔稍顯緊繃的臉部線條放鬆下來,沉聲道,“不管她原來打的什麼主意,今天過後她不會再上趕着和我們兩家攀關係。至於以後……若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後半句說的肯定不是私事,八成是和曹卓官場上的事有關。
男人的思維,尤其是古代爲官男人的思維真是七拐八繞,都能扯上公事。
不過她要聽的可不是這句話。
楊彩芽眼睫微顫,滿眼無辜略帶期翼的看向曹卓。
曹卓被楊彩芽看得一愣,先是不明所以,隨即細想了一番剛纔的事,又是恍悟又是啞然,“媳婦兒,我還等着娶你過門,就算不是方惜月我也沒想過要納妾。”
現在不想納妾,以後呢?
說到底曹卓是個實打實的古人,就算曹家以前沒這“家風”,如今曹卓身份地位不同,古代官場不是還有上下屬、同僚送女人交際一說麼。
楊彩芽繼續眨着眼看向曹卓。
曹卓失笑,將折來的大把梅枝盡數塞到楊彩芽手裡,低聲道,“好媳婦兒,別說我家裡沒這種做派,就說我娘和我,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都不會有這種想法。我只要你就夠了。”
話說的直白又窩心。
楊彩芽被滿懷梅香薰得有些臉熱,故作驚訝道,“哪個問你納不納妾的事了?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緊接着又道,“不過你既然這麼承諾了,我就勉強信你。回頭我來寫張不納妾的字據,你記得給我具名納印。”
還要籤協議不成?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曹卓悶聲笑起來,“好,媳婦兒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就用你新給我做的那枚閒章蓋印可好?”
那是相當的好。
楊彩芽笑微微的拿手肘拐了下曹卓側腰,聊表曹卓“孺子可教也”,頓時笑眯了眼。
慢慢走出梅林的方惜月也眯起了眼睛,曹卓和楊彩芽一走,方纔壓得她透不過氣的氣氛也消散無蹤,鎮定下來後心緒重新翻涌起來。
念夏艱難的嚥了口口水,仍有些驚魂不定,低低的話語聲人帶着一絲顫抖,“小姐,怎麼辦,曹長史不會轉頭就亂說吧……奴婢記得他可是傻了好幾年的,怎麼現在傻病不但好了,還成了從五品上的實權官?怎麼好巧不巧,偏偏做的是蘇州府府衙的長史官。真是,真是……”
真是冤家路窄。
誰又能想得到此曹卓就是彼曹卓。
真是步步算計全敗在這一個令人心驚的意外上。
方惜月腳步有些不穩,眉心重新蹙起來,念夏受不了沉默,只覺得不說點什麼,高高吊起的心隨時會蹦出嗓子眼,接着低聲道,“就算,就算曹長史現在看着跟常人一般,到底是傻了好幾年的,誰知道傻病還會不會再患?要是曹長史敢亂說什麼,我們何必客氣,把他曾經是個傻子的事說出去!奴婢就不信這樣不影響他的仕途。”
念夏是嚇得腦子大亂了,這算是什麼制約的手段?
外人似信她們兩個白身女子,還是信曹卓這個朝廷官員?
憑這個已經不算污點的舊事就想扳回一局?根本是愚人說夢。
她還以爲峰迴路轉,能和長史府……
沒想到轉眼間這條路子就被堵得死死的,往後只能繞着曹楊兩家走。
只求各不相干,互不相犯。
她退而求其次不成,只能走回老路。
沒想到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刺史府常氏這個原點上。那是個更難施展的路子。方惜月想到常一塵那張姣好的淡笑面容,一面搖搖頭否決念夏的胡言亂語,一面再也壓制不住發癢的嗓子,彎身劇烈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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