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庶女田賜良緣
次日天色還未大亮,綿綿春雨已經淅淅瀝瀝飄了起來。
滿目喜紅的雅源閣早早就有了動靜,白茶撐着傘上了正房臺階,抖去一身水汽才撩起簾子,彎身進了一樓西面的茶水房。
許二媳婦正拎起燒好的銅壺,轉頭見白茶進來,往她身後看了一眼,隨口問道,“紅茶呢?”
白茶目光微閃,面上卻是笑着道,“去小廚房催熱水了。”
話音才落下,門簾又是一動,紅茶探身進來,順着白茶的話茬請示許二媳婦,“已經交待了小廚房的粗使婆子,一會兒就能擡過來。是不是該上去,請老爺夫人起來了?”
許二媳婦找出茶葉罐子,正舀着新茶,聞言看了眼時辰,別有深意的笑道,“時辰還早。上面還沒拉繩子,你急什麼?”
話音仍帶着喜色,刻意壓低幾分,似乎生怕吵醒了樓上一對新人。
白茶聞言面色微紅,紅茶卻似頂着青黑的眼圈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走到門邊,偏着頭看着系在門框上的鈴鐺,似乎生怕錯過響動。
許二媳婦看清紅茶的模樣,不由一愣,隨即又笑起來,心情大好的打趣道,“知道你們兩個服侍的盡心,但夫人既然不愛人近身服侍,你們就聽夫人的吩咐就是了。別這麼一副緊緊張張,生怕做錯事的樣子。我看着啊,我們姑爺可是把夫人疼到了骨子裡。”
這話是當紅茶一夜沒睡好,生怕聽漏了樓上召喚,才弄出了一對黑眼圈。
白茶聽着低下頭沒作聲,頓了頓上前幫許二媳婦準備茶水。
門邊紅茶只胡亂笑着應了幾聲,依舊牢牢盯着粗麻繩上一動不動的鈴鐺。
而二樓東里間裡,因春雨而略顯陰沉的晨光透進新房內,混合着清冽的雨水氣息,只微微沖淡了滿室殘留的麝腥味道。
未開窗扇的屋內,除了尚未消弭的情/欲氣味,土炕前散落的紅袍同心結,牀腳丟成一團的墊被,四散一地的堅果,無不展示着昨晚“戰況”的激烈。
黑漆木牀上幔帳落了一半出來,層層疊疊的紗帳落在牀前腳踏上,四隻七零八落的鞋半遮半掩,透過幔帳縫隙,只能瞧見微微鼓起的喜被一角。
楊彩芽埋在鴛/鴦戲/水枕頭裡臉透着異常的紅暈,秀眉忽然微微蹙起來,動了動腦袋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話語。
她做了一個凌亂的夢。
夢裡似乎都是官裡村的舊事故人,兜兜轉轉夢境已經模糊不清,最後只剩玉娘清晰的嬌嫩小臉。
玉娘像往常無數次那樣,咯咯脆笑着跑進她的房裡,艱難的爬上牀要喊她起來,兩人笑鬧起來,玉娘就爬到她身上拱着她起身。
楊彩芽要在夢裡笑出聲,卻發覺“玉娘”的重量就跟小山似的,伸手就去推,夢囈就帶出嗔怪來,“玉娘好重呀,快起開……”
耳邊響起的卻不是玉孃的脆笑聲,低沉的笑聲讓楊彩芽一下反應過來——她已經出嫁了,玉娘又怎麼會像還在家時那樣,跑到牀上來鬧她?
睜開眼,就看見曹卓慵懶的笑臉,壓在她身上的大半個身子卻是沒動,長指颳着她的鼻子,低笑道,“玉娘在楊府。媳婦兒睡糊塗了?還是……昨晚太累了?嗯?”
嗯你個大頭鬼!
也不知道是誰一邊哄她“一會兒就好”、“很快就好”,一邊不管不顧的,拉着她行了兩次周公之禮!
楊彩芽臉上未消退的紅暈更重,卻推不動曹卓,只得丟了個大白眼過去,嘟囔道,“你起開!什麼時辰了?娘那邊……”
成婚次日還要行認親禮,雖說不用趕着什麼吉時,但太晚過去總是不好。
楊彩芽掙扎着就要起來,才發現蓋的亂七八糟的喜被下還片履未着,登時又鬧了個大紅臉,又好氣又好笑的在被子下蹬曹卓,“你快起來,趕緊穿衣服叫人進來收拾收拾。別讓娘等急了。”
“還早。再說……”曹卓這才翻下身來,長腿往牀角一勾,抓着一團紅色物什在楊彩芽跟前晃,“這衣服……還怎麼穿?”
昨晚曹卓難得的急躁“粗暴”,手中揉成一團的衣物早已皺得不成樣子,月白褻褲慘遭毒手,已經破爛不堪。
楊彩芽怔怔瞪着那一坨酸菜似的布團,腦中不期然撞進昨晚旖旎的畫面,以及曹卓在她耳邊的低喃細語,臉上的紅暈就蔓延到脖頸上,紅得能滴出血來。
“媳婦兒。”曹卓看得眼神又暗了下去,湊近楊彩芽耳邊,“時辰還早,要不我們再……”
隨着這句暗示意味十足的話,破/瓜之處似乎又隱隱作疼起來,楊彩芽擡手就推開曹卓的臉,抱着被子縮成一團,瞠目道,“你,你別再……我還沒好……”
曹卓一愣,眼中暗潮褪盡化作擔憂,作勢就要掀開被子去看,楊彩芽已經搶過他手中衣物,翻出自己的小衣,從衣襟暗袋裡摸出一張已經皺巴巴的紙箋,照着曹卓的側臉就拍上去,“你別折騰了,我,我待會兒泡個熱水澡就好。你把這個給我簽了!”
說着也不管曹卓如何,隨手扯過他脫下的喜服披上,忍着身上不適拐進淨房裡。
曹卓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低低笑起來,扯下貼在臉上的紙箋一看,頓時錯愕。
上頭只有簡短一句話——曹卓要是敢納妾,就和離。
寒山寺後梅林許下的諾言,還真被楊彩芽寫成了一份簡單粗暴的不納妾字據。
看這架勢,是一早隨身備好了,準備一成婚就甩給他。
曹卓抽了抽線條美好的薄脣,半是無奈半是好氣的沉聲道,“楊——彩——芽——”
淨房內就傳來楊彩芽清脆的笑聲。
曹卓不自覺揚起嘴角,挑着眉搖搖頭,伸手去拉牀頭的掛繩。
須臾屋外就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許二媳婦衝白茶和紅茶使了個眼色,讓她們帶着粗使婆子走淨房的外門,把熱水先擡進去——淨房臨着東里間有扇對外的小門,方便婆子擡水進出,裡頭掛着簾子的小門在室內大牀邊上。
裡頭什麼情況還不知道,許二媳婦又是經過事的婦人,自然不會貿貿然帶着一幫人直接進東里間。
自己通報一聲掀簾進去,果然就是滿室狼藉,曹卓已經鬆鬆繫着中衣坐到炕上,正拿着印章往手中紙箋蓋,身上衣物又皺又亂。
聽着淨房傳來的說話聲,間或有楊彩芽略顯低弱的應和聲,許二媳婦臉上笑意更深,也不管曹卓在幹嘛,一路走一路順手推開窗扇通風,徑直走到黑漆大牀邊,探身去找白帕。
看着白帕上滴落的痕跡,再看狼藉的牀面,饒是許二媳婦都忍不住紅了臉,偏頭偷偷看了眼高壯的曹卓,心中咂舌——姑爺年歲大,又是這樣的身板,怪不得夫人聲音那樣虛弱,這真是……老夫少妻,乾柴/烈火。
這麼想着,面上卻不敢露出半點,將喜帕收緊匣子裡拿好,便轉身走到土炕邊,彎身就要去收拾地上散落的一團東西。
曹卓吹了吹手中紙箋,心情似乎十分好,“那些同心結放到炕上就行,待會兒我和夫人自會收拾。”
姑爺能折騰歸能折騰,話裡話外卻是不離夫人二字,連這種小玩意都想着和夫人一起佈置。
好事,大好事。
許二媳婦笑得見牙不見眼,高聲應是,將同心結放到炕上,只將紅袍撿出來順手放到角落。
等許二媳婦將裝着喜帕的匣子交給安享堂來取的媽媽,再上樓時,楊彩芽已經沐浴洗漱完畢,正坐在狀態前梳頭,換了曹卓進淨房梳洗。
白茶和紅茶紅着臉收拾牀鋪,房間。
許二媳婦忙上前替楊彩芽梳髮髻,目光落在楊彩芽手中的紙箋上,只來得及看清上頭蓋着的“曹守約印”,眨了眨眼也不敢亂問,只細細稟報道,“已經把喜帕交給老夫人派來的王媽媽,送去了安享堂。王媽媽說老夫人也才起身,讓夫人和姑爺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再過去,不急這一會兒。”
落紅的喜帕給權氏看過,這門親事纔算真正圓滿,長史府還要放鞭炮以示親事真正成了。
楊彩芽點點頭,將曹卓納印蓋章的不納妾字據仔細壓到妝匣低層,和許二媳婦閒話,任由她幫着梳妝打扮。
曹卓滿身清爽齊整的迴轉時,楊彩芽也已經梳妝完畢,屋內已經收拾清楚,白茶和紅茶將換下的東西拿去浣洗,許二媳婦去樓下飯廳準備早飯。
此刻衣裳完備的單獨相處,楊彩芽反而更有些不自在,倚在炕桌邊沒話找話,“這些同心結怎麼辦?”
說到這個不由又想到王超和馬航的“用心”,俏臉上就帶出促狹的笑。
曹卓不以爲杵,反而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楊彩芽。
楊彩芽就想到昨晚說完同心結後發生的事,頓時惱羞成怒,抓起個同心結就往曹卓身上丟。
屋內就響起曹卓暢快的大笑聲。
不等楊彩芽再色厲內荏的發作,曹卓便大步走到她身前,彎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啄了一下,沉聲笑道,“好媳婦兒別羞了。我們把這些同心結掛好,就去娘那裡。”
說着大掌一撥,就抓了大半的同心結塞進楊彩芽懷裡。
自己轉身擡頭,挑着屋內能掛的地方,一個個仔細的繫到牀帳頂上,窗扇邊上。
曹卓不時移動的側影有種慎之又慎的鄭重。
三十四個同心結,王超和馬航祝他們一生一世,永結同心。無論他們暗藏的“用心”是什麼,曹卓卻十分看重這份寓意。楊彩芽抿着嘴微微笑起來,起身跟着曹卓佈置起同心結,兩人偶爾相遇的目光中,都透着脈脈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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