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光下，林雲嫣翻看着參辰帶回來的信。
信是蘇議親筆，據蘇昌所言，與蘇議字跡無二。
書信不長，內容卻是很“意味深長”。
李渡倒臺後，蘇議失去了原本的同盟，受古月主戰派排擠，地位一落千丈。
古月聯合西涼進軍裕門，蘇議不止失勢，且因爲以前樹敵不少，此番不得不離開古月，免得遭遇不測。
爲了能夠東山再起，蘇議選擇一路逃到大順，眼下已快到京畿一帶了。
這些時日，他大致弄清楚了大順局勢。
控制他的力道都卸去了，蘇昌捂着嘴、想咳又不敢大聲咳，一張臉慘白慘白。
信交出去了，事情還沒有解決，他吃不準那廂會作何反應，只盼着神仙們打架，放過他這個小嘍囉吧。
要林雲嫣說，蘇議所謂的“失勢逃到大順”，都得多打幾個問號。
“我們要抓的可不是蘇議，”林雲嫣道，“我們最大的目標始終是李渡，除非能一網打盡……”
“小哥，我上回與你家主子說過，”蘇昌道，“我現在只想做個普通商人，再多賺些銀錢，把家裡人都接來大順一道生活。
李渡還未被抓獲，被廢太子的李邵此刻亦是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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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條件，自然就是“李渡的下落”。
古月與大順之間的那些事情，我不是蘇議，我這種小人物不想摻和了。
蘇昌依言，走到一透出燈光的院子邊上。
蘇昌沒有回府，就宿在鋪子後院裡，睡得很不踏實。
和李邵聯手抓李渡？
挽月站在一旁，亦看完了書信，輕聲問道：“郡主，蘇議既然尋上了蘇昌，我們由着順藤摸瓜，把蘇議摸出來？”
誠然，這番說辭與戰事發生前、大順探子從古月打聽來的大體都對得上，但十之八九，更像是蘇議的障眼法。
參辰站在窗邊，根本不接蘇昌的話，直接道：“近些時日，李邵天黑時都會在潛府後院，身邊沒有人跟着。”
更要命的是，他已經出海了，驚濤駭浪裡，他根本沒得選！
總不能真的兩眼一閉投海吧？
“哎呦小哥，”他連聲喘氣，“人嚇人，嚇死人，我膽子小……”
這個時辰，衚衕裡沒有看見人影，暗沉沉的，叫蘇昌心裡發毛。
蘇議希望蘇昌能想辦法接觸到李邵，與他談一談條件。
要不然，我也不會出賣蘇議。
李渡狡兔三窟，並不好抓，消息是真是假，蘇議還在確認之中，但只要李邵願意聯手，蘇議一定會替他逮住李渡。
蘇議對古月的形勢判斷無疑是正確的，他用來說服蘇昌的話亦是落在了一位商人的心坎裡，可蘇議的目的真的是與李邵聯手嗎？
那就未必了。
將計就計，他聽明白了，但他真不想出力。
蘇議可真有意思！
不由地，林雲嫣想到了德榮長公主那天在慈寧宮裡說過的話。
蘇昌：……
參辰示意他跟上。
又或者說，沒有李邵在前頭當餌，只有蘇昌一人，這藤不止摸不到瓜，說不定還會被砍斷。
有意思。
“與西涼人聯手興兵，本就是錯事，只有像之前一樣與大順往來、增強行商，纔是古月的正道。”
蘇昌愁眉苦臉地點了點頭。
蘇昌顧不上埋怨了，驚訝道：“小哥告訴我這個做什麼？” “蘇議信上不都寫明白了嗎？”參辰問。
朦朦朧朧，見那小哥去而復返，蘇昌一顆心險些蹦出來。
蘇昌咬了咬牙：“我認得潛府，但我怎麼進去？”
林雲嫣捧着信紙，唸了其中幾句，末了呵地笑了聲。
“人在裡頭，”參辰道，“放心，只有他一人。你只要把你的事辦好，等他離開，我再送你出去。”
我再多說幾句，我與蘇議認識也好些年了，他那人的性情、我多多少少了解。
“我如今在京中可以信賴的人就是蘇昌你了，望你千萬莫要辜負我的信任。”
待天色暗了，蘇昌到了潛府西邊的衚衕裡。
參辰打斷他的話：“我家主子讓你照着蘇議的意思辦。”
“我的需求，既是爲了我個人，也是爲了古月。”
正欲前後多打量，突然間他的領子一緊，腰間一勒，蘇昌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就暈頭轉向。
林雲嫣把信收起來，垂着眼認真思考了許久，道：“讓蘇昌照蘇議說的做。”
蘇昌應了。
蘇議與李渡合作了十幾年，豈會說斷就斷？
甚至來不及呼喊出聲，他就從牆外被帶進了牆內。
他說的是幫大順皇子抓那逆賊李渡，實際上，他恐怕是要害那皇子，他和李渡還穿一條褲子呢！
“小哥，我們先前不都說了嗎？不做那牆頭草，絕對不左搖右擺，”蘇昌哭喪着臉，道，“我既把消息給了你家主子，我斷不可能再爲蘇議辦事……”
這是什麼情況？
他剛纔是飛起來了？
蘇昌抱着腦袋，一臉痛苦。
參辰不願與蘇昌多廢話，一針見血道：“你也可以明日起就做不出什麼生意。”
同樣也是如此，道理上站得穩若泰山，實際背後幾分真、幾分假，只有自己才知道。
參辰滿意蘇昌的上道：“天黑時，你在潛府西院牆下等着。”
蘇昌暗暗腹誹着，這小哥年紀輕輕，本事真不小……
也太迅速了吧，好像就是一眨眼間，跟乾坤大挪移似的。
可誰能說，蘇議一定與李渡在一個地方？
論狡詐，那兩人全是心眼。
恐怕是反過來，以此爲由頭釣李邵。
賊船！
我賣個消息也就罷了，真攪和進其中、讓你們大順的皇子遇險，我以後還能在京城做買賣？”
更具體的細節，那小哥沒有解釋的意思，蘇昌只能暫且放下，一整天都在琢磨如何對李邵開口。
蘇議是賊船，現在這條也是賊船。
蘇議幫李邵攢功績，助李邵儘快恢復太子身份，換取李邵上位之後，支持他古月奪權。
“蘇昌你是香料商人，一定能明白這一點，此事對你我、對李邵殿下都有利。”
後半夜。
事已至此，只能安慰自己船到橋頭自然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