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阿九推開酒館大門的時候,峭崖酒館裡只剩了一些鎮上的熟客。而對於薇婭和飛沐清等人來說,正是吃得很舒服的時候,飛沐清由於座位正對着大門,看見雁阿九和迪雅一來,就迅速朝着他揮了揮手,讓他們來坐下,至於同樣站在雁阿九身後的夏洛迪夫人,卻沒有考慮到她是誰。
迪雅拉着自己的媽媽往前走的時候,卻發現雁阿九的身子立在了大門處。
他不但眼神陷入了呆滯,似乎身體也已經無法動彈了。
雁阿九看見的僅僅只是薇婭的背影而已。
金綠色的頭髮,那是慕玲芳所獨有的,薇婭卻有着和她一樣的髮色,一樣的身高和一樣的背影。至於雁阿九爲什麼能判斷出個“一樣”來,只是因爲他在荒島上生活了六年,關於慕玲芳的一切,他太過熟悉了。
迪雅卻只知道雁阿九的目光是落在了薇婭的身上,她的眼神也因此暗了暗,繼續同夏洛迪夫人往那一桌走。
“薇婭這傢伙,按理說也應該知道有人來了吧?還故作矜持做什麼,也不回頭看一下……”
迪雅一邊走路一邊在心裡埋怨着。由於初見時雁阿九投向薇婭的目光,一種名爲嫉妒的心思無可避免的出現在她的身上。
而夏洛迪夫人臉上卻是掛着微笑,她早已料到女兒的心思,不過也正是因爲她知曉女兒的心性,所以並不擔心迪雅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現在她主要觀察着的是圍坐在桌旁的雁阿九的其他朋友們。
雁阿九移動了,他一步一步,悄無聲息地朝薇婭走去。
鄭曉光和莫小蘭紛紛看出了雁阿九此時的不尋常,他雖是想着這一桌子的人走來,可是眼睛裡卻沒有除薇婭以外的任何東西,彷彿酒館裡的人、裝飾品,嘈雜的聲音都無法接近他一樣。
而衆人的目光轉向薇婭的時候,發現她一雙眼睛安靜地看向了桌面,她那的雙手擺放在桌面上,此時輕輕捏緊了。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的背後,正有一位相當重要的人在朝自己走來,而她是在等待着,她的腦海裡似乎有無數句話閃過,用以應對自己身後到來的人,可是這些話一到嘴邊,就全然消逝了,她只能重新再想。
薇婭之所以整個人一動不動,是因爲她知道有人在用感知探測着她。雖然這些感知觸手是那樣的柔和,就像是僅僅爲了告訴自己,他來了這裡。
但是當雁阿九走到她身後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用自己的雙手拍了一下桌面,並且站了起來,她頭也不回地說道:
“託利弗!我早就已經和你說過了!如果你再用你那種奇怪能力騷擾我,我就——”
薇婭自然而然地轉過頭,生氣時候的她眼神充滿了敵意,並且即便她弄清楚了自己身後站着的根本不是家裡那個肥肥的、猥瑣的管家之後,她也只是收住了嘴邊的話而已。
她用最敵意的眼神看向雁阿九最溫和的瞳孔,但她的眼眶卻不知被什麼給弄溼了。
“抱歉,我認錯人了。”雁阿九的心情墜入了谷底。
他的耳邊此時卻不停地迴響着一個聲音:
“這不是她……”
“這不是她,”
“這不是她。”
雖然薇婭的容貌和慕玲芳的相似程度超過了九成,但她並不認識自己的感知,所以薇婭不是她,兩個長得非常相似的人,並不等於同一個人。
雁阿九心裡對奇蹟的抱有的希望因此而破滅了。
“對不起,我也是。”
慕玲芳不留痕跡地擦了擦眼睛。
接下來的事情,令得迪雅等人大跌眼鏡。
雁阿九一聲不吭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館,並用力地關上了峭崖的大門。
隨着“哐!”地一聲的巨響,那扇厚重的鐵門在鉸鏈斷開之後,只依靠慣性在原地支撐了幾秒,便轟然倒在了地上。
有一名守衛雖然就站在那扇門邊,但是他壓根就沒想去招惹此時的雁阿九——雖然峭崖酒館的老闆交給自己的責任是守好大門,但是面對一個徒手就能摧毀大門的怪物的時候,一時的退縮是不會損害峭崖酒館的顏面以及自身的工錢的……就剛纔雁阿九關門的力度來看,如果換做是一拳打在了自己身上,那麼恐怕自己的一生就能夠提前度過了。
“這是怎麼回事?”
夏洛迪夫人因爲這突如起來的變故慌了神,因爲雁阿九自從見到她一來,一直表現出的是沉默,冷靜,舉止有素的一面,直到今晚在遇見那兩名刺客的時候才顯露出了果敢,然而見到薇婭以後,她原以爲雁阿九會比以往更加溫和謙遜。
起初也確實是這樣,可是他倆纔剛互相說完一句話,雁阿九就像是化身成了一隻殘暴的武獸那樣。
而此時的薇婭,竟然沒有忍住心裡面受到的委屈,當着所有人的面哭了起來,並且一邊哭一邊竭盡全力地抑制住自己抽泣的聲音。
鄭曉光抓了抓腦袋,即使他再怎麼聰明,頭腦也有些不夠用了。
最終是迪雅小聲勸慰了薇婭,並輕輕地拍打了她的肩頭。對於雁阿九爲什麼見到薇婭以後會是這樣的反應,她大概能夠明白一些,雁阿九說他認錯了人,那麼薇婭應該是長得很像“她”吧,一開始在門口那樣也就情有可原了。
迪雅忽然有些同情薇婭了,她覺得薇婭在所有人面前都像是衆星捧月一樣的存在,可是突然沒理由地被雁阿九這樣冷漠的對待,之所以會哭是因爲這種反差造成的。
“薇婭她大概,觸碰到了雁阿九這傢伙的逆鱗什麼了吧。”飛沐清語重心長地迴應夏洛迪夫人所說的話,一邊給薇婭·波第奇遞上了帕子。
莫小蘭則是有些無辜地看了看身旁的衆人,今天的晚飯應該是要提前終止了。
(第一百零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