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子營那半夜11點來鍾,也就是子時的時候,恰好是在城隍廟裡降神的那個時間段呢,從村裡呢出來了一隊日軍,人數不多,十來個人,沒有開摩托也沒有騎馬,而是步行到保定車站那個哨卡前。
領頭的是個戴眼鏡的中年鬼子,站在哨卡前一通嘰裡呱啦地,把看守哨卡的僞軍唬的一愣一愣的,急急忙忙地迎出來,還沒站穩呢,就捱了兩個大嘴巴!
被打得眼冒金星的這個委屈啊!可以看人家胳膊上帶的袖標呢,這僞軍小排長不敢吱聲了,人家不是一般的鬼子兵,這是城裡的憲兵出來了!這憲兵平時躲都躲不及呢,這主動找上‘門’來那就沒好事!
果然,這夥鬼子進了哨卡,把哨卡里睡覺的僞軍都豁‘弄’起來了,挨個‘抽’了大嘴巴子,用生硬的漢語罵他們都是豬,就知道吃飽了睡覺,看守哨卡還一個個的不長心呢!
這僞軍偷懶是一貫這樣的,就是鬼子平時不是當官的過來,一般也不管他們,守哨卡呢也是個‘肥’差,不使勁地請客送禮還輪不上呢,這通向火車站,來來往往的旅客都要打這裡過,揩油勒索那都是小錢不斷的,何況還有那走‘私’的夾帶的,一個月下來,比當兵拿餉多了去了!
所以呢,挨幾個嘴巴子就扛着吧,僞軍那排長紅腫着臉跟在鬼子尉官屁股後面,一個勁地說好話,還給自己的鐵手下使眼‘色’,快點準備軍票啥的。
可沒想到呢,本以爲要重重地訓斥他們防備鬆懈,脫崗睡崗的罪責呢,鬼子頭竟然問上了有沒有自行車了!
僞軍那排長愣了下神,馬上反應過來了,點頭哈腰地說有呢有呢,這平原地區的鬼子和僞軍,騾馬那都是軍需部‘門’和後勤部‘門’徵用的,卻裝備了許多的自行車給巡邏隊用。主要的據點和哨卡呢都備着的。
鬼子軍官亮了自己的證件,僞軍排長接過來一看,好傢伙,這還不是一般的憲兵呢!是保定特務機關的分部機關長呢!人家還說了,就是因爲過年這段時間呢,軍紀鬆懈,所以半夜出來查城外周邊哨卡和據點的軍容軍紀的。
僞軍排長心裡話說,幸虧昨天晚上賭錢,把一多半士兵的錢都給贏光了,今天都早早的睡了。要不然。人家查崗的一來。正好堵住耍錢的,那事可比睡覺大多了!
這鬼子軍官看着僞軍把自行車從屋裡都推出來後,沒要那排長遞過來厚厚的
一摞子軍票,擺了擺手說。不用來這套,以後上的心,別讓八路趁着你們睡覺來‘摸’你們的腦袋就行!
臨走前告訴他們,不準給其他哨卡和據點打電話,說有秘密檢查組來過,否則吃不了兜着走!
誰打小報告誰纔是傻子呢!皇軍來借自行車那就是給面子呢,沒有追究睡崗的責任那就謝天謝地了,還能去告訴別人啊,這排長彎着腰地送走了這隊鬼子。趕緊把哨卡‘門’關好,這一晚上還真不錯,沒一個敢再睡覺的!
說實話,這去當僞軍的那都是目光短淺的,就算有點小聰明的。有時候也被自己的先入爲主的思想給‘迷’‘惑’了,你們就不想想,白天十來個鬼子也不敢就這麼在四里八鄉的‘亂’竄悠啊,何況黑燈瞎火的,到處都是八路軍和游擊隊的,十來個鬼子還騎着自行車,那不是給人家送菜呢嗎!
再說了,既然是城裡的憲兵隊出來查哨的,他們自己的那自行車可是小鬼子本國造的,比僞軍的那些半國產的強多了,還用得着跑這來借啊?可沒招,人家那熟練的日本話和那軍裝還有證件,一上來就把僞軍們給唬住了。
這車站的僞軍們被借走了十幾輛的自行車,城裡那城隍廟,此時呢合議休庭也結束了,道清師傅和楊法師也重新上了法壇,鈴鐺一響,響鞭三聲,到了最後要宣判的時候了。
這次響起的絲竹鐘磬之聲,比剛纔要弘曠的多,和下午衆道士們做大法會的時候那種道家的音樂有些相似,但更攝人心魄些,所有聽到的人都是心頭越來越靜了,彷彿每個人都被這仙樂包裹了起來一樣,連在廟‘門’外馬路上值勤的警察也忍不住湊過來聽了起來。
仙樂漸漸地弱了下來,鞭鼓聲又重了起來,楊法師喝了一聲:“衆人肅立,神降法旨!”
還是東嶽大帝的監審官先發的言,和問案時不同,這次說的都是那饒舌枯澀的文言文,一聽就和過去那科舉時專用的八股文一般,好在記錄的道士呢學問還不錯,基本上把監審官說的話都記錄了下來。
咱們還是照例呢,翻譯成了大白話說下監審官的發言。
大概齊的意思呢就是說呢,個人自有天命,但命呢雖說是註定的,可也有三分的變數,在世道在人心在理數,此案本來是有司注籍的一樁奪富損祿案,典型的是老天爺賞賜的福祿,因爲自身的貪‘欲’呢,要被削奪得。
但正德年間的世道輕義重利,人人貪心膨脹,人心不古,這樁案子就起了變化,十分的理數中有一分起了變化,奪祿變成了奪命。
案中諸人,除沒到案的富家子弟的父母等人以外,其他人於服刑期間都有悔改之意,並有善行和善舉,有司一一記錄在案,覈查無誤,今世的索命因緣本是已經界定的,並無錯誤,但錯在四百年年斷案時,並不知今世有外邦倭寇‘亂’我中華,世道、理數、人心又起了變化,富家子弟又‘欲’多害紫‘玉’等人。
所以東嶽大帝和地府冥王合議,遣出五鬼索命付姓男子,‘欲’白案情於天下,解救無辜之‘性’命。
監審官就是把這樁案子的前後變化‘交’待了一下,也把最近發生的索命什麼的也做了下‘交’代,告訴衆人這都是在情理中的變化,而諸般的變化呢也都是圍着善惡轉換的,萬變不離其宗,隱隱透出的意思呢,這樁案子今天就要到此結束了,以後再不存在來回的索報和業報了。
最後監審官奉勸所有今天來聽審案的人,善心要常駐心頭,噁心呢易起也易消,只要秉持行一善減一惡的修爲,自然能免除了入地獄之苦,也爲來世多積存福緣。
衆人也都聽明白了,這東嶽大帝派來的監審官呢,就是對本案呢做了個綜述,告訴人們,要是都用善來行事爲人呢,就是有災禍也能大災化小災,小災化爲無的,倘若是總起噁心總行那惡事呢,報應來的就快,也持續的長!
接下來呢,是城隍爺詢問於案諸人諸鬼還有無上奏之事,有沒有要補充的話啥的?五個鬼和付姓男子都表示沒有了,唯獨紫‘玉’低頭不語。
城隍爺一看有人不回答呢,那就一定是有話要說了,就讓紫‘玉’擡起身來,照直了說。
紫‘玉’這會倒不飲泣了,慼慼然地直起身,對城隍爺說呢,她沒有要和城隍爺說的話,倒是想問一個人幾句話。
城隍爺準了,讓她隨便問。那紫‘玉’轉過臉來,直直地看着付姓男子,過了一晌,從懷中掏出一塊桃紅‘色’的絲巾來,捧在手裡,幽幽地說:“五郎,還記得這紗巾嗎?”
姓付的那男子臥在地上,聽見喚他呢,慢慢地擡起頭來,看着紫‘玉’手中的那一抹紅紗,目光‘迷’離了起來,好一會子,才微微地點了點頭。
咬着嘴‘脣’盯着付姓男子的紫‘玉’,瞧見他
點頭了,又是幽幽地問道:“你還記得送我這塊紗巾的時候,你說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