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事。 ”沈崇名搖了搖頭,眉頭緊皺,少有的沉思起來。這時候的他,最需要的就是一顆香菸。
“別想了,現在殺死雷豹已無可能。既然他玩出了這一手,肯定已經把消息送到京城了,一旦他死了,你必定更加被動。”劉守有在一旁說道,在路上能想的辦法他都想了,可是細細一想,都有着致命的缺陷。一旦被張居正抓住,到頭來坑害的還是他沈崇名。
長舒一口氣,沈崇名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是啊,雷豹玩的這一招可算是幫了張居正的大忙,唉。”
“老弟,還是那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年紀還小,只要這次能全身而退,他日東山再起也不是什麼難事。就算是靠,也能活活把張居正馮保靠死!”劉守有在一旁勸慰道。怕就怕沈崇名習慣了勝利,一時半刻沒法接受眼前的失敗做出糊塗事來。萬一沒成功,翻盤的機會可就一丁點都沒有了。
沈崇名眼中閃過了一絲寒光,“可是就這樣輕易認輸,小弟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啊。”其實他心中也怕,劉守有這話雖然聽着提氣,可是做起來卻是難如登天。一旦自己落了下風,在對方的打壓之下哪裡還有擡頭的機會。
“咽不下也得咽,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名頭太盛根基卻不牢固,真要是拼個魚死網破勝算不打。”劉守有斥道。“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全你的‘性’命,而且你的生意做的那麼大,當這官又有什麼用,還不如回家享清福陪老婆孩子。你想想,你若是丟了‘性’命,弟妹和侄兒會有好下場嗎?”
沈崇名咯噔一聲,臉‘色’頓時煞白。是啊,如今的自己不比往日,光腳的日子一去不復返,有了家人的牽掛,自己又怎麼可能對他們的安危不管不顧。
想着這些,沈崇名就像是一直泄了氣的皮球,頓時變得無‘精’打採起來。
“眼前的名利只是浮雲,還是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吧,沒必要在這些事情上掙個你死我活。”看着沈崇名有了鬆動,劉守有趕緊窮追猛打,說出來的話是那麼的蠱‘惑’人心。
被劉守有這麼一陣勸,沈崇名心中早已是一團‘亂’麻,‘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說道:“大哥,倒地該怎麼辦,你來替小弟拿主意吧,小弟都聽你的。”
“辦法倒也簡單,裝病,請辭,在張居正馮保動手之前主動認輸投降。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他們二人也清楚,如果你主動認輸,他們也不敢不放手。畢竟誰也沒有全勝的把握,他們還是有顧忌的。”劉守有說着這話,心中卻也難過。可連沈老弟這麼一個強勢的人,到如今也只能忍氣吞聲了。
“好,小弟病了,接下來的事情大哥你來處理吧。”沈崇名倒也光棍,既然下定了決心退守自保,自然也懶得再爲這些事‘操’心。
劉守有一陣愕然,倒也沒料到他會如此乾脆。不過驚訝之後,心中卻也歡喜,沈老弟拿得起放的下,這樣的人物,不好對付啊。
大名鼎鼎的沈崇名病倒了,這消息半天時間不到便傳遍了整個長沙城。大勝之下,將士們對這件事倒也不怎麼關心,心裡惦記的全是這一戰朝廷會給予什麼樣的賞賜,白銀十兩,還是良田三畝?
不過有人對這個消息卻是十分的震驚,這人便是雷豹了。面前擺着朱翊鑾的人頭,他可是一直都在等沈崇名前來的。如今這番結局,不把這個猖狂的傢伙活活氣死纔怪。那時候他的表情,一定會十分的有意思。
現在傳來消息沈崇名重病不起,自然是讓他的願望落空了。尤其是見到黑着一張臉前來見他的劉守有,臉‘色’難看的卻是變成了他!
對於劉守有,雷豹心中一直都有一種畏懼的情緒。倒不是功夫比不過他,而是劉守有可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而且收拾起一個人來不擇手段。自己雖然已經夠狠了,但比起他來,可就要小巫見大巫了。
“劉大人,久違了。”雷豹起身拱手,心中倒是琢磨起來,劉守有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劉守有沒有搭理他,瞧了瞧桌案上放着的盒子,面無表情的問道:“裡面可是叛逆朱翊鑾的人頭?”
“是,昨天傍晚,在下親手結果了他。”不知道爲什麼,雷豹很是恭敬的將這話說了出來。
劉守有點了點頭,說道:“‘弄’些冰塊將人頭帶上,明日一早隨本官啓程回京。沈大人重病,只能回京請李太醫醫治。”
說罷,也不等雷豹答話,轉身便走了出去。整個過程,就像是在吩咐自己的奴才一般。
空‘蕩’‘蕩’屋子裡,雷豹肚子沉默半晌,老半天才回過神來狠狠地唾了一口。不過他的心底卻是愈發的空虛了,貌似之前自己對劉守有還沒有畏懼到如此明顯的地步,莫非這次當真是自覺底虛?
想了半天,雷豹雖不情願,但最終還是同意了這一觀點,畢竟自己這次確確實實是背叛了朝廷,雖然現在已經拿到朱翊鑾的人頭將此事掩蓋,可心虛還是難免的,尤其是碰上劉守有這個傳說中的皇家御用錦衣衛!
不過接着一想,雷豹心中又釋然了,自己拿着朱翊鑾的人頭,又何須懼怕別人,這一件大功,足以讓自己地位永固無人可撼了。
第二天一早,劉守有帶着近千軍士便離開了長沙城,隨行的除了朱翊鑾的腦袋乘坐了一輛黑布密封大車,另一輛便是沈崇名的長途軟臥了。碩大的車棚之內裝飾極其豪華,這可是老吉王前些年出行乘坐的輦車,躺在裡面好比躺在自己的臥室一般。
不過腦袋昏昏沉沉的沈崇名對這些視而不見,時而響起的胡言‘亂’語,嚇得二蛋哥幾乎都要流眼淚了。
雖然昨日說好了是裝病,可昨晚半夜沈崇名忽然高燒不退,真的給病倒了。這一次的打擊,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重了些。面對對手洶洶而來的攻勢,竟然會毫無招架之力,一向爲人高傲的沈崇名心‘胸’再豁達也有些消受不住。
而且這些年東奔西跑少有休息的時候,雖然仗着年紀輕身體壯一直未曾生過大病,可病根卻早早的埋在了他的身體裡,如今病來如山倒,竟是如此的兇猛,如此的出人預料。
“司空兄,你先照顧大人,小弟去找劉大人有些事情。”二蛋哥眼眶紅紅的說道。
司空望點了點頭,“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沈大人的。”
二蛋哥出了輦車,跨上身邊的的戰馬便向前追去。身在輦車之中倒是不覺得,大家竟然是策馬疾馳,王府的輦車還真是個好東西,竟然沒感覺到如何的顛簸。
“大人,我家大人病情越來越重,再有兩日就到應天府了,是不是先在那裡休息幾日請名醫爲我家大人調理一陣?”二蛋哥趕到劉守有身邊說道。
看着雷豹不在附近,劉守有壓低聲音說道:“二蛋,大夫要請,可趕路不能停,回去的越早對你家大人越有利。而且再往北就是水路了,礙不着什麼事的。”
二蛋哥點了點頭,風吹‘亂’的頭髮讓孩子顯得有些消瘦。“那您安排人手先行一步,先讓陳驍準備好了,萬不可耽誤了我家大人的病情。”
“知道了,你趕緊回去照看你家大人吧,事情老子自會安排妥當。”劉守有不耐煩的說道,沈崇名忽然病倒,也讓他陣腳大‘亂’。
二蛋哥一瞧情形不對,趕緊打馬後撤,灰溜溜的鑽回了輦車。劉老大脾氣太過暴躁,自己若是婆婆媽媽不停,說不定會捱揍的,他可比自家大人能打多了。
這情形自然逃不過一直密切注視着他們一舉一動的雷豹的雙眼,沈崇名重病不起,他一直都是持懷疑態度的,這小子極有可能在裝病謀劃着什麼‘陰’謀詭計!
不過連着幾日,他手下的番子旁敲側擊也算是打探到了一丁點消息,沈崇名貌似是真的病倒了!
這個消息讓雷豹既是歡喜又是憂。若是沈崇名真的病倒了,那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想必京城的馮公公對這件事極爲感興趣,若是自己提前告知他,又算得上是一件功勞。
可一旦他是在裝病,如此‘逼’真的瞞騙衆人,怕是圖謀不小,若是能探查清楚他的大概計劃,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思來想去,雷豹決定計劃兩步走,現在就把這消息快馬送往京城。當然只送沈崇名重病纏身不能理事,這是最保守的,也是最安全的。至於後面的,還得自己探查的差不多才能送出去,不然無中生有惹了禍事,自己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就在當夜宿營的時候,兩名番子便悄悄地牽着馬溜了出去,縱馬急行,直奔北京而去。
而此刻的北京城,也是暗流涌動,除了身體不適的隆慶帝沒有察覺之外,朝中大臣以及街面上消息靈通的人,都意識到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鬥即將要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