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今後不許聽牆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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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的切糕啊!”樑豐心裡悶哼一聲,這哪是相公啊?簡直一事兒媽!心裡鬱悶,臉上還得裝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方纔玉田你說的法子是好,但自來令出於上,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今上純孝,固然是好事。不過畢竟年幼,許多事還分不清輕重,比如此次省浮費之事,太后已然身體力行裁撤內用。官家卻斷然不依,非照舊供養不可,致令此事停滯。加之丁謂之從旁進言,官家更加固執,如何想個法子勸勸他纔是?”
這纔是王曾來找自己的最終目的。樑豐馬上敏感地察覺。要不然一個設置政府部門的大事,定都定了,何必來詢問自己?不過是引子罷了。看來他是想利用自己跟小皇帝的關係,勸說一番。
如果不論其他,光從字面意思去聽王曾的話,還真是一點都不錯的大道理。不過這道理放在北宋仁宗朝,可就有些說不通了。但凡曉得些歷史的都知道,仁宗一代,自始自終都以節儉爲上,幾乎杜絕了一切虛華享受。這其實也全賴於太后劉娥開了一個好頭。
這個女人一生愛權不假,但的的確確不重奢華,艱苦樸素。她的傳裡記錄了兩件事可以說明----“賜族人御食,必易以扣器,曰:‘尚方器勿使入吾家也。’常服絁繻練裙,侍者見仁宗左右簪珥珍麗,欲效之。太后戒曰:‘彼皇帝嬪御飾也,汝安得學。’”
這裡搞清楚兩樣東西:扣器是什麼?就是普通的扣碗和碟子。她賜給孃家人些吃的,必不拿皇家的器物盛裝,換了普通碗碟纔給。說“皇家的東西不能進入我孃家門”。第二,絁繻是什麼?粗質彩帛。當皇后的時候就穿粗布,做了太后,更約束身邊人不許去和官家身邊服侍的人比較,說那是服侍人家皇帝的,你們有啥資格攀比?
這兩件事夠說明問題了吧?所以什麼叫無的放矢,王曾這就叫無的放矢。你跟一個穿粗布衣裳的老孃們兒去計較個球啊?讓她多點幾根蠟燭,晚飯多上幾個菜會死嗎?大宋朝會垮啊?
說到底,王曾也有他的缺點,那就是自以爲君子們的共同缺點----凡事上綱上線,不注重實際情況。你王相爺節儉也是史書有載的,但你這樣要求別人就有些過分了,還是皇家。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替人家打工麼?他家要是驕奢淫逸胡作非爲,你說說還顯得忠直,可人家已經很低調簡樸了你還說不夠,非逼着小官家向你低頭,這就不是節約問題了,是你的心態有問題,是你的意氣之爭!
樑豐想到這裡,漸漸明白過來。肅然問道:“遮莫相公之意,是要我去向官家進言一番,請他準了列公所請,裁撤內府用度以表率天下?”
“嗯,正是此意。”王曾點頭道。他的深層意思不好說出來,就是必須拉攏皇帝朝自己們這一邊,不能老讓太后、丁謂那些人攙和進來。不過沒關係,樑豐做到這件事,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以後慢慢來,不急。
“愧對相公了,恕難從命!”樑豐有些堅決地回答。
“嗯?爲何?”王曾有些愕然,有些怫然。
“敢問相公,自大宋上溯三千餘年,有史載以來,哪一朝宮室最小,最簡?”
王曾想了半天,猶猶豫豫答道“我大宋。”心裡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再問相公,有史載以來,哪一位后妃能數十年如一日家常只穿粗布衣裙?”
“當今太后,玉田你----!”
“又問相公,哪一朝能如大宋一般,開國不過短短數十年,涵養百姓,富甲古今?”
“如此,小子就不明白了,天下靡費當省者何其多也?爲何偏偏盯着內府不放?官家若是奢華,公言則理直;官家已然自簡若斯,再要內府裁撤,是真想看着堂堂太后穿着補丁衣服上朝才高興麼?”
“你,你之所言,竟與丁謂之一個鼻孔出氣!”王曾有些怒道。
“嘿嘿,相公息怒,小子可不知道丁相公說了些甚,只是咱們擺擺事實,講講道理可以不?依我看,相公說此事爲難,必不是隻爲了這麼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吧?爲了什麼,小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敢打聽,但若就事論事,我以爲當今官家已經做得很好了,過猶不及,相公就不怕惹惱了官家,來個不理不睬我行我素麼?到時候吃虧的怕不是相公,而是天下百姓哩!”
“如此說來,老夫又錯了?!”王曾再也摁耐不住心頭的怒火道。
“不敢,只是這件事,小子做不到,也不能做。當今雖幼,卻是個極有抱負的官家;太后雖爲女流,卻不失一代賢后。處分國事,措施得當,進退有據。小子雖爲百姓,亦能感知。相公等立身廟堂,所思所慮,非小子輩能蠡測。但若要我仗着與官家些許情誼,輕易開口。我不怕失了帝心,卻只怕帝心迷失,將來只顧要當千古一帝,蓋世明君,卻做了那無情無義之輩,禍害了天下!”
樑大少爺有史以來第一次對着自己敬重的王曾相公說出這樣斬釘截鐵的話來。王曾聽得目瞪口呆,堵得嗓子冒火。霍地站起,冷哼一聲,忿然拂袖而去。
樑豐站起身來望着他頭也不回大步而去,心裡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這位大爺對自己是挺好的,歷來照看有加,況且也不是出於什麼壞心。用人民出版社的話說,就是“由於歷史環境限制,沒有能夠深刻認識到事物的客觀本質和對唯物主義意識不清”所造成罷了。
不過好歹也躲脫了一回坐蠟燭的倒黴差事,樑豐心裡輕鬆了許多。真要答應這老頭兒,到了趙禎小朋友面前,自己張得開嘴麼?
正想着心事,門外就慢慢地露出半個戴了紫色襆頭的俏臉來,嘻嘻笑道:“你還真能呵,把王相公都氣走啦!”
樑豐心裡正不爽,斜眼看她鬼鬼祟祟地樣子,罵道:“關你甚事?聽牆根兒啊?”
說得還真不錯,馮程程就是在聽牆根兒。樑豐越叫她乖乖別動,她就越是覺得渾身不自在。仗着來的回數多了與丫頭們相熟,就叫彩雲悄悄來看看咋回事。彩雲聽了一會兒就跑去報告說少爺同王相公談得好像不怎麼愉快呢。她一聽就急了,關心男朋友就匆匆跑到前院要探個虛實。小嫦攔都攔不住。
方纔樑豐跟王曾的對話,全都進了躲在前堂窗下的馮程程耳朵裡。聽着王相公怒氣衝衝腳步聲遠去,馮程程對這個小郎君那叫一個佩服啊。敢跟國家副總理叫板,天下能有幾個?呵呵,還就被自己遇到了!
看看已經沒了外人,這丫頭就大大方方踱進堂中,俏臉帶笑地對樑豐道:“還真看不出來,膽子不小啊。我爺爺跟他說話還客客氣氣的,你都敢氣他個半死。趕明兒你要是中了進士,入閣拜相,那還不一蒿子掃盡天下文武百官吶?呵呵,我喜歡!”
“我說你這丫頭怎麼口無遮攔的?我這兒是跟他有理講理,又不是吵架。掃什麼掃?我可告訴你,男人說話,你少在旁邊鬼鬼祟祟的瞎打聽。要是再有第二次,不用我入閣拜相,就把你這沒過門的媳婦兒先給休了!你聽見沒有?”樑豐板起臉訓斥她道。可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眼角的笑意。
“哦,知道了!”馮程程脆生生地答應,笑着吐了下小舌頭。至於做不做得到,鬼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