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槍口瞄準樑玉田
衝榜啊,各位,給扇子點風力好麼?
開封府發佈公告,請各位同學注意,解試八月如期舉行。
話說臨近解試,樑家就愈顯忙亂起來,去年樑豐就安排永叔回了老家,一是換錢,二是拿了時任吏部侍郎的王曾手札,去到普寧州,換回了在開封參加異地考試的文書、家狀(這玩意兒相當於戶口本,上面寫着樑家祖宗八輩的情況,人口,社會地位、從事職業等等),樑同學家世清白,世代務農,前七輩省吃儉用,從牙縫裡給他省出一個家業,讓他這個挨千刀的肉身給拋灑了個乾乾淨淨,這纔有了樑豐的今天。
接下來就是要找保人,須有街道十人以上聯保,確定這廝是真正有文化,能識字的,才能算他是個考生。
大宋朝不許殘疾人蔘加科考(或許是怕有礙觀瞻,缺了官威辦不成事),樑大少爺生來眉清目秀丰神俊朗,體魄壯實玉樹臨風,隨便哪個朝代都算不上殘疾人士,所以也過得此關。
其餘什麼不孝不悌、緦麻之服、大逆之罪、僧侶還服等等,都跟樑豐挨不上邊。
樑豐的保人們就得管這些事兒。幸好,這廝有個好鄰居,都不用他惦記,那家早就找了啓聖院街道辦事處(簡稱里正)給他找好了保人,這些人裡面居然還有李萱的哥哥李遠,也不知道馮家下人是怎麼弄的,反正妥妥帖帖。
考生資格自然會取得,樑豐沒擔什麼心。他天生就不是愛操心的人,隨隨便便,總有人替他着急,替他辦妥。這期間馮小娘子主動承擔了聯絡樑家,傳遞證件證言的任務。很是幸苦地跑來跑去,偏偏樑大少爺跟應該似的,呼來喚去,一會兒忘了這個,一會兒漏了那個,更是跑得小娘子不亦樂乎。最後大舅子不耐煩發了狠話:“你這廝再如此假公濟私趁機泡妞,老子家可不管你的屁事了,自己考去!”
“嗬,嚇唬我,先問問你妹妹,到底誰泡誰。我這兒正經功課都做不完呢,她倒好,一天來三道,還問我的名字到底是豐收的豐呢,還是發瘋的瘋,她好填履歷表。你說這不是添亂嗎?乘早你領回家去關起來,別讓她在我面前晃盪!”
“哦,呵呵,是這樣啊,哎呀,那玉田你就擔待些,反正你也不差這幾天功夫,讓她開心開心,我們全家都領你情好不好?考試嘛,那些雜事你就甭操心了,一心一意抓好學習,嗯,順便陪陪我妹妹,兩手都要硬啊!”
“嗯,必須的。那你就費心了?”樑豐得了便宜,很是端了會兒架子說道。搞得馮程焯千恩萬謝,作揖打躬從樑家出來,走到大門忽然愣住:“他媽的,又把我賺了,我這兒還幫他數錢的說?”
小官家也非常懂事,知道他努力學習(馮拯說的),便也沒來呱噪,還抽空讓內監送了些滋補品過去,夾了張條子,寫的大白話:“知你用功,朕很開心,盼早日金殿傳臚,很想天天見到你。問小嫦嫂嫂好。”
媽媽的,恩寵無比啊。遞條子的黃門忍不住以手捂成小喇叭狀四處宣講,霎時傳得風言風語,滿皇城都說今科狀元非樑玉田莫屬了。就憑官家送的這條子,連人家渾家都要問好,跑得了?
樑豐宅在家裡不知道外面的事兒,倒是滿面紅光地把條子給小嫦看了,謝小嫦做夢也沒想到過官家居然信裡喊她“嫂嫂”,雖然沒有擺出“皇嫂”的架勢,不過也歡喜得緊了。她生身爹孃要是知道,這事兒可是夠入家譜的。
還有一幫人聽了這個消息也高興,誰,劉筠他們唄。最近他們甩開膀子幹得又是歡實又是鬱悶。劉筠是個實幹家,雖然迂腐點,不過也是多年老吏,對各種錢糧收入門清,帶領了手下一批小弟四處旁站監督計置司覈算成果,稍有不對就上摺子。不過,大多數摺子都被壓下來或者打回去了,只有上了十萬貫以上的,劉娥才讓劾察署過問一下。幸虧樑豐的主意,沒有擴大打擊面,都是就事論事,把不合理的費用剔除上報覈減完事。
劉筠們雖然有些戰果,但他不會僅僅滿足於此,於是吩咐手下把那些有疑點,有實證,已經覈查消減的案子錄了副本,組織人員細細翻閱、調查,留着以後找機會打擊貪污**。
劉娥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劉筠這手,冷不防下了道詔書,無論路、府、州、監,凡是大力配合計置司審計工作的,朝廷不予追究以前的問題,一律以任事昏悖寬大處理。說白了就是隻要這次能積極配合上級政府把事辦好了,頂多就是背個失職的處分,照樣當官,估計扣幾級工資,晚幾年提拔而已。
劉娥這麼做有她的道理,第一,她不想擴大打擊面,不想搞成運動式的整風,那樣做風險太大。因爲自己是個老孃們兒帶個小孩子,萬一把這些小鬼們惹急了,鬧起事端來,趙家可不太穩當;第二,她還是想以仁治爲主,即便反腐那個敗,也要和風細雨徐徐圖之,據她的瞭解,大宋朝的官員絕大多數還是比較清廉的。爲何,工資高唄,真的貪心到極點的也沒幾個,沒必要爲了那麼幾個人把大家搞得人人自危。反正人心不足,這次讓那幾個人逃脫了,他們總會存着僥倖心理又搞下一次,那時候再動手也不遲。現在的主要目的是省出錢來,哪頭大哪頭小,文官們不清楚,自己清楚得很。
搞來的材料變成了擦屁股都嫌硬的廢品,於是劉筠他們鬱悶到了極點。這回劉筠、劉燁他們便把憤怒引道了樑豐身上,若不是這廝殿上出的那個餿主意,怎能放那些貪官污吏逃脫。哼哼,這回滿皇城都在議論金科狀元非他樑豐莫屬,可不是早有預謀官家要作弊麼?
大宋朝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大嘴巴子,於是劉筠又調轉槍口,對準了樑豐,隨時準備給這小子一梭子把他撂倒在仕途上。用劉筠的邏輯,這樣左右逢源心懷狡詐的小人豈能堂而皇之進入朝堂?那時候就是大宋之禍。所以,一定要把他扼殺在搖籃裡,讓他永遠出不了頭,做不成奸臣!
咱們不是有個戰友已經進入主考圈子了麼?正好啊,這事兒就交給他了,於是劉筠就把陳執中召集過來開會,大家商量着,凡是科考中跟樑豐有關的任何人和事,都要放大十倍來認真檢查,只要找到一點點蛛絲馬跡,就絕對不能容情,直到把這廝批倒批臭才能罷休。
起先陳執中還是比較爲難的,好歹跟樑豐有過一面之緣,對他印象不錯,潛意識裡根本不認爲樑豐會是個小人奸臣之流,不過爲了朝廷大義,爲了大宋的未來,說不得,只好有殺錯無放過了。當下便拍胸脯保證,一定要在雞蛋裡面挑出骨頭來,就算沒骨頭,也要先把蛋黃打得一塌糊塗再說!
大嘴巴的缺點是什麼?當然就是大嘴巴!
這不是廢話麼?不,一點都不廢,因爲它揭示一個普遍真理,凡是大嘴巴,就必定不顧及場合,不顧及時間。
於是,在揮汗如雨的六月下旬,一個小丫頭匆匆跑到樑豐家門口,用力拍門求見。出來開門的是來福,一看,喲,這不是雪裡梅小姐家的小丫頭麼?有啥急事啊,看滿腦袋跟水潑過似的。小丫頭也沒工夫跟他多話,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他公子在不在?自家小姐有急事請他過去。
來福很爲難,這少爺頒佈的戒嚴令還沒到期呢,一切以他考試爲中心啊。小丫頭說你別廢話,商量的就是他考試的重大問題。來福這才慌慌張張跑去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