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這頓我請
“那咱們現在去拜會拜會他?”劉川說樑豐方纔來找過自己,沒見到。張庭聽了說道。
“方纔我正要去的,不過現在想想,還是緩緩的好。府尹已委他協助周震理清此事,不知道他現在如何打算,等情況清楚些吧。若他要來尋我們,自然會再來,貿然過去,怕弄巧成拙。”
周震回去翻箱倒櫃查閱檔案,終於在故紙堆中找到樑豐說的這封詔書。那是大宋立國之初,趙匡胤爲了大力發展社會生產力,恢復正常經濟生活秩序,專門制訂的鼓勵政策,對當時的生產經濟建設起到了很大作用。雖然這道詔書後來被與時俱進地廢止了,但令周震鬱悶的是,歷經兩代皇帝的治理,也只說不再允許私佔荒地。卻很人性化地對那些沒文化、不懂政策的平民百姓網開一面,凡在一處使用土地超過五十年的,朝廷也承認所有權,並不因未辦理手續而收回。這個使用時間的上限是從開寶九年算起。也就是說,無論怎麼算,那一片人家絕大多數都在期限內。
不好辦了,周震心想,要是樑豐非要咬着這枚卵子不放,那就只有任由那些窮鬼開價了。
潘家要的又不是真正的河道,而是岸上那一大片地皮。樁柱佔河道,拆了便是,可房子沒佔啊,扒人家的房子,怎麼說也沒道理不是?
沒辦法,只有咬咬牙,出些血本,把樑豐拉進來再說。他不是要買宅子麼?啓聖院那一片是不敢亂動滴,只有先從公中花錢,以貼補置家錢的方式給他。按樑豐的級別,貼補置家錢該是四百貫,而且是他該得,談不上人情。只有要求潘家錦上添花一些,興許那廝收下,堵了他的嘴,就好辦了。
想想就他孃的憋氣啊。自己跑前跑後累死累活,才得了潘家些許好處。這個倒黴孩子啥力不出,就張嘴背誦兩句老文件,便要自己上杆子巴結於他!
沒辦法,只好把此事通知潘家,讓他家拿主意。
潘家當天就給了反應:沒問題,加一倍,湊足八百貫給他。這就不少了。近七十萬錢,放在京城,買一所普通的高級住宅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了。
周震得了回話,心中有了數,就準備尋個機會找樑豐談談,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從此引爲同夥,一起財源滾滾。
與此同時,樑豐也在做事。叫來曹正。
“你幫我做件事好不好?”
“請大人吩咐。小的一定辦好。”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府尹大人委我協助戶曹周大人處理汴河兩岸民居,我想打聽打聽。目下京城裡有誰對那一片土地有興趣收買。只是不想被人呱噪,你在府衙多年老人了,一定挺熟悉這些關係的,暗暗訪了來告訴我,好不好?我剛來,誰也不熟,只有你可以信任些,能做麼?”
曹正一聽大人把這麼重要的事派給了自己,正愁沒法巴結呢。大喜過望,急忙應承下來。
第二件事,樑豐擬了一個地皮處置方案,中心思想歸結如下:第一、沿河兩岸房屋所有權歸百姓,府衙應予辦理相關手續;第二、民房擠佔河道部分應堅決給予拆除。但岸上物業不在範圍之內;第三、若有私人想購買沿河地皮,只能與居住者自行商議價錢,官府無權干涉;第四、官府的責任是保護公平交易,不允許出現欺詐、霸佔強買強賣行爲等。
方案完全是基於假如有人要購買的情況下如何處理。但樑豐目前還不確定到底有誰忽然有這麼大興趣,要成片吃下那麼一大塊地。所以只是寫了收好。沒打算給誰看,準備過幾天再說。
樑豐家裡,永叔已經幫柳家辦完了喪事,把母子倆接回家來。柳家兒媳原姓陳氏,兒子板兒,還沒大號。怯怯跟了來,一進家門,先去拜見了小嫦。小嫦見陳氏母子穿得襤褸,趕忙命取出半新衣裳給陳氏換了,又請宋媽帶了板兒另作新衣。一面又將原來準備留給門房應門使用的一間靠大門小屋暫時安頓居住。感動得陳氏哭哭啼啼,不住地福禮拜謝。
樑豐回來,陳氏母子急忙過來拜謝大少爺。樑豐又溫言開導了幾句。
“官人今日恁地愁眉不展?”小嫦問道,“莫非還是爲了沿河百姓的事麼?”
“嗯,有些複雜這事,表面看只是一樁地皮使用,但好像牽扯的人挺多的,而且都在暗裡,叫我很是不解。你去叫李萱過來一趟,我有話跟她說。”
小嫦聽了,趕忙喚來李萱。李萱話不多,又不解這個小師父要幹啥,趕忙來候命。
“你哥哥近來怎麼樣,過得好不好?”
“回師父,我哥哥過得還不錯,前些日子有人給他說了媒,快要成親了。”李萱回道。
“哦,很好啊,到時候咱家一定要備一份厚禮,你記得提醒一聲。抽空你去請他來,我找他幫個忙。”
李萱趕緊答應了下去。
纔不到晚上,李萱已經去把李達喊來聽命了。李達自從妹子嫁給錢孝儀,樑家便對他多有接濟幫助,日子也漸漸過得好了起來,一直心存感激,聽妹子召喚,便趕緊過來,心道樑家官人專門找自己,定是有何重大事情要辦。興奮得不得了,自己終於派上用場了。
“李大哥,聽說你原先一直在京城幹腳力,近來還跟那些同行有來往麼?”
“回官人,萬萬別渾叫小的,差着輩分,可擔不起。小的一直都與兄弟們來往的。”李達忙答道。
“呵呵,那好,有件事拜託你一下,不過必須小心,勿走漏說是我打聽的,好不好?”
“官人但請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嘿嘿,沒那麼誇張,就是請你幫我個小忙,找你那些兄弟問問,京城有個潘祥記的大商人家,專營布匹的,不過,我猜他家還經營着別的什麼,想證實一下。若你那些兄弟有同潘家應工的,就請幫忙問問。這是機密,切記不要泄露了。”
“官人放心,若有,只三五日小的便來回話。”
樑豐笑着點頭謝謝他,又命永叔取了幾貫錢交與他應酬打點。李達起先死活不收,見樑豐堅決,只好收了回去。
第二天,曹正專門跑來樑家回話,說已經查出,前些日子是京城潘祥記的門面管事潘恆出面,找過沿河百姓,想買地皮,因雙方價錢懸殊太大,纔沒談成。
樑豐其實已經猜到,只是想證實一下罷了,點點頭誇獎了曹正幾句。曹正高興得滿臉紅光,大感榮幸。
諸事準備得差不多了,樑豐第二天徑直去了法曹,拜見劉川。劉川正等着樑豐呢,一聽大喜,親自迎出法曹院門外,不是一般親熱地拉了樑豐的手朝裡面走。
寒暄完畢,樑豐也不羅嗦,開門見山同劉川說話。
“劉大人,想必已經得知,前幾日府尹大人委了下官差事,同戶曹大人一到辦理汴河沿岸事宜。下官可頭疼得緊,不知該從何處下手辦事。忽然想起那日大人和我說起的那樁案子,今日特來請教,那潑皮何二現今如何了?”
“唉,不瞞樑大人說,那潑皮就是潑皮,光棍得很,同柳家相鬧的事,倒是痛快認了。不過後來其餘人家被拆屋子的事,他卻死活不招主使。沒奈何,府尹大人催促得緊,下官那日痛打這廝四十大棍,又要他家拿錢二十貫來賠償柳家。如今已然通知他家籌錢去了,若過得兩天把錢送到,這何二便要發配出去的。怎麼,樑大人問這個,真的跟沿河兩岸有關麼?”
“呵呵,好像有點,不過不是很清楚,所以來求教劉大人。
“若真是那何二受人指使,大人當如何辦理此事?”
“劉大人,你纔是法曹大人啊,這得下官問你纔對!”
“下官只是依律斷案,這河工的事,下官卻無權插手啊。”劉川笑道。
“劉大人這話好怪,你依律斷案,卻爲甚恁地關心河工之事?”
“呃——,這個麼,好奇而已。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我倒是願意說,可說啥啊?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那天你故意透露這個案子給我聽,是不是下了什麼套子要我鑽?又或是,啥事你們想辦又覺得不好辦、辦不了,想拉我入夥?”
“樑大人誤會了,你我只是閒聊談起這樁案子,哪裡敢對你下套?先說清楚,你協助河工的事,可跟我沒半點關係,呵呵,樑大人休要攀扯下官哩!”
“嘿嘿,劉大人守口如瓶,下官佩服,那咱們就日久見人心吧,不過,要是今後下官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可別怪我不明真相,胡亂施爲!告辭。”
樑豐說得生氣,屁股一擡,轉身就走。
“樑大人且慢走,既然樑大人一意想知端的,但此事說來話長,可容下官慢慢講起否?”
“正要領教,你這又是何必呢?咱們又不是菜場買菜,非要等我還價走了老遠,才喊一聲‘快回來,賣了!’有這個必要麼?”
“呵呵,樑大人也不是一味讀書行樂,不知民間疾苦的探花郎吶,連菜場買菜的情景都清清楚楚,既然說起菜,那不如咱們一同約了張大人,點些酒菜,慢慢分說如何?先說好,這頓我請,檔次差點,你別推辭,也別跟我搶着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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