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幾位朝堂上這麼一商量,好像大事就給定下來了。下面就是按部就班組織文章,反攻謠言,安定天下民心了。
可是他們忘了一個人,樑豐!
報紙是人家樑豐的,都沒商量商量,就這麼定了。覺得回頭發個文件給這孩子一瞧,保準樂意立馬開工印刷似的。
其實樑豐倒也好說,可惜他們更沒想到一個人,包拯!
話說這時候,他們當然不可能知道包拯是誰。可是樑豐知道啊,太特麼難做了!
當樑豐接到這封聖旨,就有些頭皮發麻。這報紙如此辦法,不成了朝廷喉舌了麼?自己老大不樂意。但是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照辦。
樑豐決定親自去陳橋一趟,說明原委,親自監工,精雕細作。
但是非常果然,包拯聽了,就翻起白眼說了兩個字:“不行!”
“啊?不行,爲什麼不行?”樑豐問道。
“此關名分大義,不容顛倒是非。哪怕是北遼謠言,也說得沒錯,大宋的確該官家親政了!”
這廝還是個典型的保皇派。
可把樑豐給急的:“我都答應朝廷,接了旨了,不行也得行。”
“那我不管,反正你讓我做主編,就我做主。要不然,你把我辭了,隨你怎麼幹。”
樑豐一聽,雖然猶豫,但還覺得不是很嚴重,辭了就辭了唄,反正比起抗旨殺頭的罪過來,還是把你炒了安全些。誰知包拯下一句差點把他氣死:“辭了我不打緊。從此我就著書記錄你這次的言行,讓天下人知道你是個沒節操。沒骨氣,光會見風使舵欺世盜名的傢伙!”
樑豐頓時差點暈了過去!
這廝吵架太厲害了,後來趙小六都被他噴唾沫。何況現在還佔着綱常大義呢。
“額,那什麼,希仁兄,咱們心平氣和談一談,你看如何?”
“說吧。”包拯難得剛纔一氣說了那麼多話,正想歇歇。
“這次的事。主要是因爲闢謠,對不對?”
“嗯”
“闢謠,是因爲北朝有消息說他們想乘機南下,對不對?”
“嗯”
“他們南下,咱們可難以抵擋。而且,十幾萬兵馬調動,大開殺戒。有幹天和不說,光是銀子,就得賠上幾十上百萬對不對?”
“嗯”
“而且咱們跟他們打,從來都是輸多贏少,這一次,同樣估計也沒好果子吃。對不對?”
“嗯”
“靠。我說你別老嗯嗯嗯的好不好?換個字行不行?”
“哦”
“嗯,那好,我接着說。現在這個法子,是個既省錢,又省事的法子。甭管他們有沒有這麼回事。總之先把局面穩定下來,其他的咱們下一步再說。”樑豐費了半天唾沫。循循善誘。
“哦!不對!”包拯應了一聲,忽然反應過來道:“你我說的不一樣,這是大是大非問題,我是平民百姓,平日問不到我也就罷了,今天到了我這裡,自然要堅持是非。至於打仗,那是武將們的事情,打都還沒打,你怎麼知道打不贏?就算是真的北朝南下,只要咱們準備充分,嚴陣以待,就未必會輸。爲什麼朝廷總老想着用這種歪門邪道避開問題?”
包拯大義凜然說道。
“好吧,我對你說實話,希仁兄!”
樑豐換了一副沉痛的口吻道。
“其實兄弟我的真實想法沒給你說,是怕你沉不住氣,既然說到這裡,只好給你交底了。”
包拯不說話,聽他下文。
樑豐老毛病發作,又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摟住他肩膀,耐心說道:“初初請你幫忙主編報紙的時候,咱們就說過,這是朵小花兒,經不得風雨。先要悉心呵護一段時間才行。可如今,轉折點就在眼前了,只看你抓不抓得住。”
包拯疑惑道:“什麼轉折點?登幾篇捧臭腳的文章就是轉折點麼?”說完順手把他的手拔開。
“可不是麼?朝廷要登,咱們就給它登。可是登上去後,天下人不都要看麼?那時候,議論可就自然而然起來了。尤其是等到北朝沒了動靜,再回頭看這些文章,那樂子可就大了。”樑豐說完,手又伸了上去。
包拯陷入深思。
“咱們辦報紙,首先得樹立一個觀念,那就是說話可以自由,態度保持中立。也就是說,別人說什麼咱們不管,只要沒有大逆不道違背天理人倫,只要他說得精彩有趣,咱們就可以給登出來。至於道理麼,公說公的,婆說婆的,隨他們爭論去。”
“可是,天下報紙只有咱們一家,咱們一登,豈不就表示贊同朝廷的說法?還有誰會反對?”包拯又把他的手輕輕拿開。
“這個麼,呵呵,你瞧好吧,總有人像你一樣,被惹急了,啥都幹亂說的。到時候有人寫了反對文章來,就看你敢不敢登了。”
“那有什麼不敢的?只要有人敢寫,我就敢登。實在沒人寫,我自己來!”包拯實在忍受不了他的親熱勁,乾脆霍然走開,離他遠點。
樑豐訕訕地懸着手挺尷尬,聽他說完,急忙勸道:“別,你千萬聽我一句,寫文章可不是你的事兒。這是辦報的大忌。咱們辦報的最後宗旨,就是蒐集天下的聲音,以達天聽。你這麼一攪和,人人都會認爲咱們報紙有了立場,人家就不說話了,堵了言路,你罪過不小啊!”
包拯深思,覺得他說得有理。點頭道:“嗯,算你說得有理。但要我登這種文章,還是不行。”
“不是你登的,是你奉命登的。既然是報紙,就不管別人說啥,只要他有一定的道理,咱們就要給這個機會讓人說話。唉,時間長了你就慢慢明白了。這麼着吧,咱們從下一期開始,每份報紙都印上幾個字:‘本報只負責轉載文章,於對於錯各自負責’好不好?”
“這樣一來,別人就基本能明白咱們的意思了。以後再慢慢表現,早晚他們會扭轉對咱們看法的,老包!”
說完又幾步走上前去,拍了拍包拯的肩頭。
包拯已經和他混得挺熟,再也不跟他大人、學生地稱呼了,一甩這廝的手,喝到:“他媽的,天下敢搭老子肩膀的,就你一個!”
樑豐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