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八、王相公的小長輩
(簽約了,更應該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了。加上這章很難寫,改了幾次,就更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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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五年十二月十四,樑豐收到王曾的帖子:“曾啓普寧樑君,多日不接,奉思。前番良晤,君示兩論,以爲警絕,乃以相違已久,意於既望日快會於君,聊呈雅達之意,順禧新歲之祝也。是日掃榻,君可徑來勿卻,匆匆不及,又安!”
樑豐接到信,心裡有些小得意,遞給小嫦看了,問道:“可覺此信與前番錢惟演的信有何不同否?”
小嫦認真看完,聽他如此問,已經明白這郎君心裡小小的虛榮心發作了,其實自己也替他歡喜,來到東京近兩月了,居然分別得到錢惟演和王曾的青睞,對他一個布衣小子來說,豈不驕傲?何況前幾天滿城名妓圍堵的壯觀,一時東京城裡某個羨慕嫉妒恨,無聊之餘,做了首酸溜溜的打油,居然流傳開來:大雪紛紛慶豐年,官民相與得心閒。除此之外渾閒事,好趁青春見玉田。
朝廷聖明,老天作美,是個豐收的年頭,大家高興。除此之外,就只有年輕婦女們能見到樑大才子能算件高興事了。
擡高到這種程度,都分不清是在贊他還是罵他。
小嫦笑道:“奴觀前番希聖公的信,是聞名而相邀,說話直誠,卻留了三分架子;今番王相公的帖子,確是愛郎君之才,誠意相請,此是見過面後纔對郎君的觀感。須怪不得希聖公,當時只是聞名嘛。”
“呵呵,我家小嫦分析得對,須怪不得他,說起愛才,老錢自居第二,卻還沒人敢稱第一哩。好,那咱就去看看,你幫我準備一下,禮物照舊,送兩斤茶葉,一幅畫就行。”
“郎君要畫王相公嗎?”小嫦對樑豐的人像素描最是得意,這可是前不見古人的功夫。
“不了,再送就俗氣了,除非他親口求我,還是找一幅青藤貓蝶圖吧。”
十六日,樑豐帶着錢孝儀,來到王曾家裡,王曾階下相迎,笑吟吟地把他迎進堂上,要同他東西昭穆而坐。樑豐連稱不敢,堅持頂多分賓主而坐。王曾笑道:“此是家中,樑小郎不必客氣,咱們只敘忘年交誼,勿論官階長幼。”伸手堅持請他坐下,無奈,樑豐只好扭扭捏捏地坐了。
看了樑豐送來的畫作,王曾撫須點頭,甚是喜歡,笑道:“才子之名,果非虛得啊。‘除此之外渾閒事,好趁青春見玉田。’呵呵,老夫今天又見玉田,可稱青春了。哈哈!”
說得樑豐老臉一紅:“此是外間閒人的渾話,相公慚煞小子啦。”
“哪裡哪裡,旁人不知,或真以爲此,老夫卻深知小郎,不過分,此論不過分。呵呵。”
接着王曾又問起茶葉,聽說樑豐自制新茶,喝法與大宋日常的鬥茶、分茶不同,生起好奇。樑豐便將茶葉介紹了一遍,專門強調了青茶的保健作用以及口感。王曾聽得心動,便命下人取出茶葉,燒水來請樑豐按法泡製嚐嚐。
這時外面走進一個小孩來,十二三歲年紀,生的眉清目秀,小臉團團,卻頗有老成之色。身材相對還比較高大,看着有種說不出的小小氣派,只是一雙有神的眼睛看着樑豐,又是好奇,又是興奮。樑豐見了,也暗暗稱奇。
這小孩進來,雖不說是大喇喇地,卻也隨便得很,張口說道:“孝先,有客人嗎?”
“孝先?你小子居然敢稱他孝先?你誰啊?”樑豐驚奇得瞪起了眼睛,心裡接連三個問號。
王曾急忙站起,向樑豐說道:“我來介紹,此是我家族親,年紀雖小,可是我的長輩哩,呵呵,玉田莫奇怪。他名諱叫做---”
“小弟王壽春,見過樑兄。”小孩大大方方朝着樑豐施了一禮。樑豐急忙還禮,心中已經雪亮,什麼王壽春啊,明明就是壽春王嘛,呵呵,太子爺假冒宰相長輩跑我這兒佔便宜來了。
雖說來到宋朝,明白自己終於看到了大宋朝未來四十二年的皇帝,最高領導人,心中激動不已。可眼見這個小孩如此站着,還真有些尷尬。直接說破是不敢的,但他冒充老王長輩啊,自己在王曾面前晚輩自居,那還不得叫他一聲爺爺?豈有此理,皇上也不能佔這便宜不是?心裡好生彆扭,一時還真找不到措辭招呼。
趙小六當了十好幾年的王爺,看到他尷尬,雖然單純善良,焉有不知他的意思?暗暗好笑,臉上認真嚴肅地說道:“樑兄不必拘禮,咱們各論各的,只以兄弟相稱便了。”其實他是把樑豐當成偶像的,心中的激動,不在樑豐之下,只是皇家威儀教育訓練久了,不像平常孩子表現得天真爛漫而已。生怕樑豐一拘束,看不到偶像風采了,才急忙出言安慰。
此時樑豐才明白王曾非要和自己東西昭穆而坐的意思了,人家原來是等太子爺來坐上位的。於是,正中上位端端正正坐了個小孩兒,下首一個半老頭,一個半大人陪着,就這麼稀奇古怪地坐着。
剛聊幾句,王家下人已經燒好開水,並樑豐所需的器具等都端了上來,王曾便伸手邀請樑豐表演泡茶之技。
樑豐也不推辭,按部就班一步步把茶葉泡好,下人分別端給趙小六和王曾聞香品嚐。兩人依言試了,閉目呷味,半晌,王曾展顏道:“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啊,果非分茶可比,風雅亦是不輸啊。”趙小六也笑道:“真的好香,喝下去舒服清爽之極。”說完有意無意地側頭瞄了身後的屏風一眼。
小動作被樑豐看在眼裡,知道背後有人。馬上精密分析,誰啊?莫非是老皇帝,不可能,按書上說,此時病得差不多了,應該出不了門。那麼,背後躲着的,若不是極有權勢的太監,就定然是他的老孃--後媽劉娥。樑豐猜得當然不錯,後面坐的就是劉娥。
也沒必要說破,人家要瞧,就瞧個夠好了。樑豐最近膽氣越來越壯,古人還不是兩隻眼睛一張嘴?有什麼好怕的。
品了幾口茶,趙小六忍耐不住,開口問道:“聽說樑兄就是《西遊記》的作者,是真的嗎?能不能給我講講你如何會想起寫這麼好玩的故事來?”
趙小六已經把全本看完,神仙打鬥,師徒取經,妖魔鬼怪,嬉笑謔談,最是他這個年紀喜愛的。那年頭也沒有奧特曼、流川楓什麼的搶風頭,因此《西遊記》一出,整個大宋朝都指着這本兒童讀物娛樂孩子們呢。
樑豐想了想,說道:“要說這個故事嘛,倒也慚愧,是小弟流落襄州時,迫於生計,憋出來的。不料居然還真的賺了些錢,要不然,恐怕只好要飯嘍。”
“啊?你這樣的才子也會要飯嗎?那怎麼可能,哈哈,不過要是你去要飯,那一定挺招人喜歡的,比別人要的都多。呵呵。”趙小六繃了一小會兒,還是忍不住流露出孩子天性。接着又說道:“我最喜歡孫猴子,又有本事,什麼都不怕,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呢。要是我也會飛就好了,那我就要飛出東京城到處去看看·····。”說着說着,眼睛裡充滿了對外面世界的嚮往。
樑豐心裡有些同情他,是啊,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一輩子都沒幾次上街玩耍的機會。每天都是這間房子坐坐,那個大殿歇歇,吃什麼也不自由,玩什麼也不自由,身邊盡是些老頭子勸這個勸那個。等好容易長大一點,自己已經把自己變成個老頭子了,根本就沒年輕過似的。
眼前這個可愛純潔的小孩跟自己印象裡那個老實厚道,仁心愛民的老成皇帝根本聯繫不起來。看着他連個普通孩童的樂趣都沒有,心裡不由得一陣衝動,想着怎麼打動眼前這個半老頭子和屏風後那個半老婆子,讓這小孩能快快樂樂得玩幾天。
於是笑着回答道:“是啊,我寫孫悟空的時候,就是把咱們身爲凡人,希望而不可得的本事加在他身上,讓他一路降妖除魔,完成我心裡的夢想而已。人之爲人,多有不自由處啊,有時候恨不得自己肋生雙翅,有時候恨不得自己力拔千斤,有時候又恨不得自己能知過去未來。可是做不到啊,只好靠這些去圓自己的夢了。”
接着又說道:“但咱們能爲人身,已經是萬物之靈了,雖有許多無奈處,可也該對得起這副身子不是?凡力之所及,能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來,就不枉一世,若能完成前人未盡之事業,豈不比孫猴子還來得厲害?”
一番話,王曾在旁邊暗暗點頭,劉娥在後面聽了,也點頭思忖:“此子倒是個能說的,這些道理雖淺,卻也是益兒該聽的話。”
小六子果然點頭道:“對對,咱們應該做大事,應該胸懷天下蒼生,如此纔不負做一回人。我父---母、老師也是這樣說的。”他本來要說父皇母后,硬生生改了回來,自覺還算變得快,否則差點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