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月兒彎彎照九州
只有王曾也要離開時,劉娥開言道:“王參政留下。”
輕輕地喊聲似乎很平常,但是退出去的各人反應卻不太樣。最先走出去的是薛映和李迪,兩人好像沒聽到樣,馮拯病多,走得挺慢,面無表情,但耳朵動了兩下;丁謂本來就是副斜眼猴像,兩眼向上斜轉了圈,左手執笏,右邊袖子垂下輕輕拂,後發趕超了薛映。老薛掉在丁謂身後眯着眼睛看着他背影微微笑。
衆人走後,殿內清靜了許多。王曾躬身立着,等聖人示下。昨天劉娥坐在屏風後面聽了半天,雖有宮女伺候旁捶腿按摩,還是老大不舒服。待幾人移至偏廳後就走了。晚上趙小六回去,向她和趙恆彙報了見面過程,兩口子倒是都對樑豐很有好感。
趙恆道:“此子算個人才,難得他小小年紀,處處留心,對我朝之事看得通透啊。聖人,若讓他輔佐受益,二人年紀相當,無主幼臣疑之慮,倒也是個良弼。”
“臣妾也是如此以爲,現下他方年少,昨日侃侃而談,雖然中肯,但畢竟銳氣難除,太過鋒利。待過得兩年,真能考取個功名,外放磨勘番,那時候定會圓潤許多,放在益兒身邊,就得當了。”
“嗯,聖人所言極是,益兒,你還約了要去他家嗎?真是胡鬧,你乃堂堂太子,如何胡亂應人?即便他是個人才,但現在仍是布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難道不明白嗎?”趙恆雖然訓斥趙小六,但卻是溫言溫語,以其說是訓斥,還不如說是勸他。
“兒臣知錯了,昨天兒臣和他說話,覺得大有啓發,因此不知怎樣就胡亂應了下來。父皇既如此說,兒臣就不去了。”小孩急忙回答,心裡很是想去,但他天性孝順,看見父親病得越來越重,不敢違逆了父親的心意。
“唉,去就去吧,難爲你深宮呆着,少了許多平常人家的樂趣。那樑豐說得不錯,今後爲人君父,合理的喜怒哀樂還是該有,不可泯滅了天性。何況,既然和他說話多有啓發,便當你在潛邸時交個朋友也好。只需記住,時刻把天下蒼生放在心裡就是了。只是這王曾,大是可惱,坐在旁也不勸解。哼!明日散朝,留他下來問問。”
調子就這樣定了下來,預備第二天斥責下王曾。
可這會子王曾就在眼前,趙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把斥責他的事兒提都不提。只是問道:“孝先,昨日聖人和太子都見到這個樑豐了,我想聽聽你的看法,對此人如何評價?”這是趙恆的本性,有些瞻前顧後,說好聽點是穩當。除了他自導自演的《天書奇譚》要意孤行以外,其餘事情都喜歡多聽聽別人的,皇后和太子說是回事,下屬說又是回事。安全第嘛!
“回稟官家,臣對樑豐只有八個字的考語:宰相之志,狀元之才。”王曾果斷答道。
“哦?評價這麼高啊,孝先可是輕易不許人的,今天說出來,到讓朕好生奇怪了。那你就說說他是如何個狀元之才,說得朕許了,就恕了你昨日太子私約,你不從旁勸解之罪。若是說不出來,那朕就要問你懷賄胡言之責了。呵呵!”
“是,臣前番觀之,此子留心朝政,對答流暢,便覺是個人才,是以不揣冒昧薦與官家。昨日又見,更覺他志向高遠,把臣身在其中未看明白的許多事情點了個明明白白。而且自出機杼,決無半點因襲前人之語。所說也不過是些家常俚語,哪有朝中腐儒那般引經據典其實空無言之論?
他信手拈來悟空、八戒、沙僧之說,更令臣耳目新,自來從未聞如此清白斬截之語。臣暗想,若朝中用得此人,恰如陣清風吹過朝堂,可掃腐儒之氣。”
“哈,照汝所說,此子文辭不修,語言不美,只是個叉手並腳田間漢罷了,何能當狀元之才四字?”
“臣以爲,此子恰是返璞歸真,大巧不工也。想他能做出‘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之語,焉能是文辭不修之人?望官家明鑑!”王曾坦然回答道。
“嗯,有理,聖人以爲如何?”轉頭趙恆又問劉娥,劉娥欠身答道:“妾亦深以王參政之言爲是。昨日妾屏後細聽,此子雖然不知太子身份,但在王參政面前也略無拘謹,坦然自若,極是個有氣度的。”
乖乖坐在邊的趙小六雖然不說話,可是自從昨天見,便內心隱隱把樑豐當作了自己的好朋友。今天聽到老孃和大臣都如此誇獎樑豐,心中非常替樑豐高興,而且,自己能去他家了,興奮不已。
“嗯,好吧,那你擇個時日,就陪太子到他家走上遭。責你前後相隨,保得太子周全,若有不虞,朕再數罪併罰!”說完就命他退下。王曾唯唯而出,不敢還價。心裡算計,這太子微服出巡,如何安排是好?自己文臣個,又調不得兵將,心裡惴惴不已。
當天晚上,東京城裡頂尖的幾個大佬家中,都在盤算着個叫做樑豐的布衣小子。昨夜太子私會樑豐的事,怎麼能瞞得住這些老奸巨猾的油條們?都這麼關鍵的時候了,若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恐怕早就捲鋪蓋回家了,哪裡有資格玩這種高智商高風險高回報的遊戲?
丁謂下朝回家就開始摔東西,但凡手邊能夠得着,拿得動的都被他整個乾淨,下人們都嚇得不敢言語,滿滿地跪在堂前,不知道老爺這是跟誰過不去。
摔得累了,少不得坐下來喘口氣,中場休息下。邊思忖:“錢惟演你這個王八蛋,吃裡扒外的東西,看我好時就來跟我攀親。眼下不知道又聞到哪股子騷味了,居然揹着我勾搭王曾,還引見了這麼個四六不靠的傢伙搭太子那根線!你且等着,待官家龍馭賓天,太子登基大寶。若是老子失勢倒也罷了,若老子依舊執宰,那可要你好看!”
其實錢惟演搞小動作,頭次樑豐到錢家他就知道了。只是錢惟演貫愛才如命,白衣士子登錢府門是常有的事,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誰知道麻痹大意是安全生產的天敵啊,這回被王曾拿了接力棒路領跑到太子跟前了,要是那邊加了分,自己宰相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起來。因此由不得他不怒。可是現在又不敢動,好歹錢惟演現在兼着樞密副使,旦翻臉,這老油條說不得更和王曾靠得緊緊的,萬再和馮拯老兒聯手,自己可就要乖乖隆的東啦!
這纔是“罷罷罷,心頭恨暫且忍下了,只待他日筆銷。”
馮拯家又是另外景,老馮本來對樑豐談不上好感惡感的,切爲了孫女,爲了孫女切,爲了切孫女嘛!而且曾經被堵過車,心中有些不爽,現在看來,孫女眼光不錯啊,眼就盯上了只潛力股。區區個布衣小子都驚動朝堂了,這要有個官身,那還了得?
雖然老馮不知道昨天幾人談話的內容,不過從今天劉娥的聲“王參政留下”六個字可以判斷,第,王曾昨天沒做錯事,要不然可能就是“王曾留下”了。第二,既然沒做錯,那就是做對了。樑豐那小子應該有些斤兩,劉娥是什麼人?草根明星啊,從四川步行這麼多年,直走到皇后之位都不帶喘氣的,什麼刀光劍影,什麼人模狗樣沒見過,她看上的人還能有跑?
想到此處,不免大爲得意,孫女兒好啊,很有爺爺的遺傳,會相人。呵呵!於是老馮當晚見了馮程程,笑得滿臉菊花燦爛,神神叨叨的。馮程程很是奇怪,雖說爺爺疼愛自己,可今天笑得也太滲人了!問他也不回答,就是摸着鬍子傻笑。急得馮程程恨不得給他揪下幾撮來。
其實老馮心裡唱歌呢:“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薛映年紀老了,但正義感依然超強,凡是丁謂歡迎的,他都反對;凡是丁謂反對的,他都歡迎。所以幸災樂禍不在話下。
李迪呢,和王曾最好,自己雖然是個多年受氣包,但還是決心關鍵時候挺挺小王同志。目前暫時不表態,相機而動。
總之句話,: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樑豐哪裡知道這麼多人在爲了自己絞盡腦汁?自己正煩着呢,那篇破文章還真不好寫,寫淺了吧,又顯不出自己的本事;寫深點吧,又怕涉及多處敏感,到時候再被人打成異端,那多不划算?加上自己回憶多種資料,涉及的都是“後現代”管理,目前這時代,用得上的理論很少啊。
可笑王曾還誇他是大巧不工呢,誰知他抄襲都找不到個下筆的地方。
胡亂開頭草稿了幾頁紙,總是不滿意,又捨不得扔。就那麼躺屍樣的放着。只有小嫦關心郎君,看他寫得艱難,亂塗亂抹的,就凝心靜氣,筆劃簪花小楷幫他謄抄起來。
每天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