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悲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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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無瑕出身於一個名爲旋刀門的門派,這是一個純粹的江湖宗派,在大周的星湖郡也算是小有勢力,傳承了上百年幾代人,門中弟子數十,門人上百,算是標準的傳承有序的中小型江湖門派了。

數月前玉無瑕的父親玉重樓無意間得到了那枚鳴鳳劍環,頓時大喜過望,要知道雖然他和妻子修行無望但一雙兒女卻都是在出生之時重金聘請了修士輔助,覺醒了起源的,也就是說都有踏上修行之路的資質,只可惜一直沒有機緣能夠入得修行宗派門下,如今獲得了這鳴鳳劍環,那還不是如獲至寶啊。

玉重樓是老江湖,自然清楚這種事情要嚴守秘密,所以除了至親家人外誰都沒有透漏,準備安排資質最優秀的兒子攜帶着鳴鳳劍環趕往劍氣沖霄堂,然而卻沒想到在這份天大的機緣面前哪怕是至親骨肉都會露出猙獰的面孔來,而動手的竟是自己的親弟弟玉滿堂,一夜之間玉滿堂殺光了他全家和門下所有嫡系弟子,只有玉無瑕一人僥倖逃了出來,那洪師兄等人便是玉滿堂的心腹,奉命一路追殺玉無瑕到了這裡。

講述完這些後玉無瑕已是泣不成聲,她本是一個相當堅強的人,在星湖郡的這一方江湖中被譽爲“九曲天歌”,可是響噹噹的一位俠女,然而連遭鉅變之下心理的承受能力卻已經達到了極限,此時一鬆懈下來頓時在林揚的面前失控了。

說起來發生在玉無瑕身上的這遭變故對於江湖來說也屬於尋常,甚至林揚就曾聽說過幾個甚至十幾個類似的故事版本,主角不同但流程卻差不多,不外是某人突然得到了機緣,然而沒能守住秘密導致機緣變成懷璧其罪,結果慘遭屠戮,對於江湖乃至修行界來說這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事實上林揚自身所經歷的不也是類似事件麼。

於是林揚很自然的便有了幾分的感同身受的同情,開口道:“那麼玉姑娘你打算……”

“我原本想逃到劍氣沖霄堂,憑藉着鳴鳳劍環學成絕藝後再報仇,可現在鳴鳳劍環已毀,一切成空。”

哭泣過後的玉無瑕似乎迅速恢復了冷靜,她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珠,道:“閣下,我知道自己已經連累了您,實在是不應該再……但我已經徹底走投無路,只能懇求您了!”

說着她突然在林揚面前跪了下去,由於動作有點大一下子扯動了傷勢,剛剛恢復了一點血色的面孔迅速再度蒼白起來,身軀一晃差點栽倒。

林揚哪裡見過這個啊,連忙伸出手去扶住了玉無瑕,他的雙手抓住了玉無瑕的雙肩,入手處一片軟玉溫香的觸感,再聞到姑娘身上散發出來的幽幽體香,他的心臟頓時忍不住跳動了一下。

如果不是有了在玄元空間內同奉劍近距離接觸的經驗,此時此刻的林揚絕對會有點手忙腳亂,當下他連忙穩住心神道:“玉姑娘你不必如此,有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

這話一說出口他就有點後悔了,他和玉無瑕之間可是完全沒有任何的交情,更不要說玉無瑕是傷在他手裡,而他自己若非有着“鴻蒙紫氣甲”的神效,那也肯定是被坑了,如此說來兩人實際上還是有怨的,他最正確的選擇那就應該是辣手摧花一了百了纔對!

可就因爲對玉無瑕的那一點點愧疚、同情,他有些下不了手了,這讓他不禁暗罵自己沒用,怎麼就一時鬼迷心竅滿口胡柴了呢,還幫忙……真當自己已經是一劍縱橫三萬裡了的大修士啊,別忘了在自己的背後還有天涯海閣的追殺呢,真是不知死活!

他不是心機城府深沉之人,心中一有掙扎這臉上就顯現了出來,而玉無瑕正是最爲敏感的時候,剛剛得到了他允諾幫助的承諾心中方自喜悅,卻又敏銳的覺察到了他那一絲的猶豫和掙扎,忍不住道:“恩公,你不必爲難……”

猛一咬牙,林揚道:“沒什麼好爲難的,我幫你!”

沒錯,他最終還是決定要幫玉無瑕這個忙,誰心中沒有一點堅持,一絲底線呢,這就是他林揚的底線吧,他絕不願變成海濤子、海輝子那般的爲了自身利益而可以犧牲一切的自私之人!

或許日後他會爲此刻的決定而後悔,甚至這一決定有可能把他自己帶入到絕大的危險中去,但在這一刻,他真的下定決心要幫助玉無瑕了。

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如果一切都只從自身利益考量,把自己生生變成一個冷冰冰的無感情只有利益的活死人,那修行還有什麼意義?

“多謝恩公大恩,玉無瑕粉身難報!”

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掙脫了林揚的扶持,玉無瑕徑直跪倒在了林揚的面前,而這一回林揚沒有再阻止她,爲了她自己承擔了這麼大的風險,擔得起她的這一跪。

玉無瑕以最虔誠甚至可以說是謙卑的姿勢趴跪着,額頭緊貼着地面眼中淚水漣漣,尊嚴對她來說已無任何意義,此時此刻她最怕的就是林揚會改變主意。

玉無瑕很清楚自己已沒有任何可以回報林揚的了,雖說旋刀門小有家底但金錢財貨等俗物拿出來都是對林揚這般修士的侮辱,另外爲奴爲婢以身相報也行不通,她身上可是有着鳴鳳劍環的元神烙印的,跟在林揚的身邊只會連累到他。

也就是說,她能夠打動林揚的,也只有她自身的卑憐、誠懇以及林揚的同情心了,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你先起來吧。”

能夠感受到玉無瑕的無力與窘迫,林揚一把將玉無瑕硬拉了起來,然後道:“我們現在必須馬上離開這裡,不管之後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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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黑,一團篝火在荒野中燃燒了起來,在篝火的周圍有着以泥土混合了枯枝堆砌成的簡陋圍牆,這有效的阻擋了火光的外露,所以只要不是從夜空中向下俯瞰就很難直接看到黑暗中的這簇篝火。

篝火旁,林揚正翻烤着幾隻他剛獵殺到的獵物,由於這裡是荒山而非森林所以動物種類並不豐富,能獵到的也不是兔子野雞什麼的而是土撥鼠、大食蟻獸之類,甚至還有一隻刺蝟和兩條蛇,總之相當考驗人的胃口。

玉無瑕臉色蒼白的斜倚在一塊石頭上,狀況看上去十分的不好時不時的還微蹙起眉頭來顯現出強忍着痛楚的神情。

她的傷勢的確不輕,雖然林揚的那招“一劍星寒”只是穿過了她的肩膀,如今傷口已經止血包紮完畢,但劍氣對她的經脈所造成的損傷卻不是在短時間內就能恢復的,偏偏林揚的“星辰劍氣”有萬般好處但只有一點缺憾,那就是這是純粹的殺戮功法,沒有半分的養生功效,也就是說根本無法用來進行療傷,所以林揚對自己一手製造的創傷也只能是束手無策。

玉無瑕隨身倒是帶着一些傷藥,然而即使這些傷藥在江湖中都是價值不菲的珍品,拿來治療“星辰劍氣”所造成的傷害卻也是力有不及,所以大半天時間過去這都入夜了玉無瑕的狀況也始終不見好轉,幾次都差點暈過去。

“玉姑娘,先吃點東西吧。”

說着林揚將一段串在木條上烤的焦黃的肉片遞向玉無瑕,至於說這些肉片的本體是什麼……望了一眼身旁的殘骸他覺得還是不要說出來爲好。

玉無瑕強笑了一下,接過肉片但並沒有馬上食用,顯然她並沒有什麼胃口,儘管此時她的身體最需要補充營養。

對此林揚也沒啥好辦法,他本就不怎麼擅長照顧人,更不要說還是一位陌生的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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