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的心情是複雜的, 在聽過雲華版本的仙妖戀後,她怎麼都無法把雲華口中,負心負意的薄情漢, 跟自己跟前會賣萌, 偶爾會耍小性子的白蛇聯繫起來。
“你是說, 葉白引誘了仙子下凡, 仙妖戀觸犯天條, 仙子被抽去仙骨,打落凡間?”葉芷重申已一遍道:“你確定你沒弄錯?”
“你覺得我可能會認錯?”雲華板着臉,瞪着葉芷。
葉芷擡頭望望垂眸, 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的葉白,又回首看看冷着臉的雲華, 小心翼翼地問:“我沒理解錯的話, 你口中的仙子是指我?”
“嗯!”
葉芷一副天上掉餡餅, 不小心砸錯人的表情,複雜到難以言喻的心情, 無異於當初她撿到一個蛇蛋,歡歡喜喜打算吃蛇羹時,卻發現孵出了一隻葉白。
“……那你在這個故事中,又扮演着什麼角色?仙仙戀什麼的,也是有違天條的吧?”葉芷萬分謹慎地選擇措辭, 問。
眉梢一挑一挑, 葉芷總感覺那是雲華忍無可忍的表情, 沉默半晌, 雲華才深吸一口氣, 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叫青瑤,我叫雲華, 這裡是青雲山,你說我們是什麼關係?”
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葉芷趁機瞄了眼葉白的臉色,溫吞吞答:“我叫百里葉芷,不叫青瑤,如果你沒找錯人,大概我的前世是叫青瑤。”見雲華輕輕撩袖子的舉動,葉芷的回答快了許多,“大概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他,他喜歡你,哦,不,不,他喜歡我的關係?”
哐噹一聲,結實的梨花木牀碎成木渣渣,葉白摟着葉芷安坐在一地木屑中,神情與坐在牀鋪上沒有半分變化,葉芷無辜擡頭望向雲華,明明是他讓她猜的,他怎麼還衝她發火啊?難道是……被說中的惱羞成怒?
“我們是兄妹!”
“哈?”
“我是你哥哥!”
“啊?”
“你是我妹妹!”
“哦!”
慢半拍,消化掉雲華話裡的含義後,葉芷好奇地問:“你怎麼會有個妹妹?”難道神仙也能跟凡人一樣成親生子?那神仙父母該是誰啊?
重重地閉上眼睛,雲華像是要藉着這一舉動,把自己滿腹無地可泄的怒氣發泄出來。
“天地各行其道,三界順應氣運而生,所謂的仙人,也正是如此。集天地靈氣,鍾敏毓秀於一身,但也有大氣運者,能夠修道有成,榮登仙界,你和他就是如此,兄妹二人,天生靈體,於修道一途事半功倍,很輕易就修成了仙人。”
葉白細細地解釋,默認了雲華的說法,葉芷心情一時忽上忽下,“這麼說,你是故意讓我撿到你的?”
“那是個意外。”葉白淡淡搖頭,直勾勾地盯着葉芷道:“但遇見你,我求之不得。”
上揚纏綿的尾音一下子把葉芷心底還沒竄起的小火花徹底熄滅了,葉芷臉色泛紅地轉移話題,問雲華,“那……你爲什麼也被貶下凡?難道是被青……我連累了?”
雲華輕哼一聲,“我不過是一道雷劈死了個喜做小人的小仙罷了。”
葉芷不明白,葉白卻是知道他說的是誰,“嗤,你不出手,他絕對會死的更慘,還是你出手是爲了偏袒他?”
“我偏袒他?”雲華譏諷道:“不過是等某人;來算賬的話,不知道是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兩人又要吵起來,葉芷頓時頭大,是葉白的命格不好,還是他的命格太好,騷包鳳凰也好,雲華也好,怎麼次次都看不對眼?難道就沒什麼他能看對眼的,不吵架的人嗎?
其實葉芷不知道,但凡她身邊出現的一切雄性生物,葉白是都不可能看順眼的……
葉白雲華針鋒相對,就像麥芒對上了針尖,不得已的情況下,葉芷只好充當了針尖麥芒之間的緩衝紙,被這個戳一下,被那個扎一下,葉芷真心覺得,這個活計真累,她能不幹嗎?
“青瑤在紅塵只要安然度過一世,便可重回仙界,這次我是不會讓你在拖累了她的。”雲華的眼睛從葉白的臉上移到葉芷臉上,“你們之間的三生契必須斷掉!”
不知道爲什麼葉芷腦海裡閃過四個大字‘棒打鴛鴦’,雲華就是那討人嫌的大棒,她和葉白就是那苦命的……鴛鴦?葉芷越想越覺得不對味,悄悄捏了捏葉白的手,示意他也不要說話。
葉白眼眸輕轉,看了葉芷一眼,靜默不言。
“首先,我要確定一件事,我……也就是你口中的妹妹青瑤,在仙界是做什麼的?”
“你就是青瑤,你現在只是失去了記憶,所以纔會什麼都不記得。”雲華皺眉道:“你是藥仙,掌管仙草靈藥。”
“哦。”葉芷點頭,又問:“那沒了我,仙界仙草就沒人管了?”
“不是。”雲華隱隱預感到了葉芷要說什麼,眉頭緊鎖,皺成一臉古板模樣。
“那我如果這一世不回仙界,有什麼後果?”葉芷再問。
“成仙的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你便要生生世世留在凡間。”雲華已經肯定葉芷要說什麼,神色肅穆地凝視着葉芷。
“哦!”葉芷尾音拉長,“那有什麼不好?”
雲華愕然地睜大眼睛,有什麼不好?她竟說那有什麼不好?“這凡間到底有什麼值得你這麼留戀的?”
葉芷偏了偏頭,恰好能看見葉白的半個側臉,眸色烏黑,鼻子挺翹,脣色淡薄,清冷無害的模樣,有着令人心悸的誘惑。
葉芷一時鬼迷心竅,伸出手在那光滑的下巴上,摸了一把,悠悠道:“凡間是沒什麼好的,奈何,心有所屬,樂不思蜀。”
葉芷沒有回頭,所以她沒看見雲華的面容是有多難看,葉芷也沒敢直視葉白的眼眸,所以她更不知道葉白的眼眸,在她說出那一句話時,是有多亮,如明珠生暈,熠熠生輝。
得償所願是什麼滋味?葉白從來都不知道,可是現在,他卻感到胸腹之間充盈着一種奇妙的感覺,比喜悅更甚,讓他忍不住想……想要的更多,更加貪心,他素來都不是容易知足的人,他最喜歡乾的就是慢慢蠶食,一點一點讓她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屬於他。
他又晚了嗎?雲華神色裡惱怒有,憤恨有,更多的是悵然若失,前世也是如此,當他知道自己妹妹居然大膽的戀上凡間蛇妖時,一切都已晚矣……
看了一眼行爲舉止的親暱的兩人,雲華垂眸,心道:“果然,下一世,還要趕早吶!”
眨眼又是幾天的功夫過去。
離火仍舊是在昏迷當中,雲華卻好像消失了一樣,葉芷想要找他質問,都找不着人。整個青雲山上,活着且清醒的人只有葉芷一個,外加蛇妖葉白一隻。
深山老林,孤男寡女,擡頭不見低頭見,就算葉芷再怎麼習慣葉白的存在,可在她說過那些話後,怎麼也沒法做到若無其事地面對着一臉坦然的葉白,偏偏葉白卻愈發的喜歡黏人了。
這日,葉芷習慣性去看看離火醒了沒,傷勢惡化了沒,又被葉白黏上了。
葉芷無奈地看着整個人像蛇一樣,恨不得纏繞自己身上的葉白,突然想起在棲梧山時,和管離的猜測,問道:“葉白,你是什麼蛇?”
半抱着她的葉白身子一僵,葉芷卻沒有察覺,自言自語道:“竹葉青?不對啊,竹葉青,一般不都是綠色的嗎?”
“葉芷很想知道?”葉白問。
葉芷搖頭,“就是好奇而已。”好奇爲什麼他會有千年道行,好奇爲什麼鳳華會對他的身份諱莫如深而已。
“我不願騙你。”葉白聲音低沉,似乎有些不願說的樣子。
“不願說,就不說唄!”
葉芷沒什麼誠意地咧咧嘴角,心裡突然就煩躁了,爲了他,她不惜拒絕雲華,他居然還跟她遮遮掩掩,她怎麼這麼傻啊?她怎麼就忘了酒鬼大叔曾告訴她的,敵動,我動,敵不動,我不動,敵不動,我動,那便是輸了……
葉芷的不快掩飾得再好,葉白也是看在眼裡的,無奈苦笑:“不是我不說,只是……”葉白幽深的眸子,怔怔凝視着葉芷,“我怕你嫌棄我。”
話語出口,便成了風中柳絮,輕飄飄的,沒有絲毫分量,但葉芷煩躁的心,卻爲之一靜,耳根處微微泛着紅色,兩隻眼不安份左右瞄來瞄去,不清不楚地嘟囔着:“要嫌棄,我還用等到現在?”
“騰蛇。”
葉芷明顯愣了下,酒鬼教給她的東西大多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可是據她所知,騰蛇可是隻有一隻,貌似……還是隻兇獸?她不會是聽錯了吧?葉芷眨巴着眼睛再次問道:“騰蛇?性柔而口毒,善妖邪、蠱惑之事的騰蛇?傳說中的上古兇獸騰蛇?”
“是。”
葉白眸色微暗,面上不顯,一直摟着葉芷的手臂卻是收了回去,本來上前半步就能碰到的距離,好像變得無比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