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火醒了, 葉白的傷也好了,似乎沒有什麼可以待下去的理由了,葉芷在心底盤算着該怎麼跟雲華告辭。
誰知, 她的告別話還沒說出口, 雲華又不知所蹤了, 僅留下了一張字條, 寫了遒勁有力的幾個字。
“禁制已解, 去留自便。”葉芷念出聲,不知道雲華是有什麼事,纔會突然消失, 竟連句話都來不及說。
不過擔心只是片刻,隨後, 葉芷就開開心心地拎只鳳凰, 帶着白蛇, 下山去了。
對於她來說,還是先老老實實完成管離的吩咐, 纔是首要任務。當然,如果能在天昭城遇見酒鬼大叔,那更好不過了。
相較於葉芷的興奮,離火和葉白兩人就顯得淡定得多,也不對盤得多了。
彼此間下個絆子, 那叫小意思, 言語紛爭, 那都不是事, 這種狀態下, 葉芷表示,夾在兩人中間, 居然還能平安無事,她左右逢源的本事果然長進不少。
由於離火的拒不合作,再加上時間還有剩餘,所以這次去天昭城時,葉芷三人選擇了步行去天昭。
一路上,每到一個小鎮,葉芷都會選擇在當地最熱鬧的飯館,酒樓待上一兩個時辰,不爲別的,她只是單純地想知道當地的百姓過得怎麼樣?以及眼下當朝形勢又如何?
只是有時,越聽,葉芷心中的疑惑越甚,在酒鬼大叔的口中,姬黍離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可是在葉芷一路行來的過程中,葉芷看到的是百姓臉上的笑容和安定,雖然偶爾會有一些妖魔肆虐,但也沒嚴重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在百姓口中,當今聖上更是一位難得明君,葉芷心生不解,這麼看來,所謂的帝命天授,到底有什麼意義?她可不認爲半吊子出家的自己能比姬黍離做得更好。
這日傍晚時分,天色昏黃,葉芷三人來到一個小鎮,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小販的叫賣此起彼伏。
“葉子!”隔着人羣,老遠就傳來一聲高喊。
葉芷反射頓足,下意識地扭頭去看,一眼看見了熟悉的面目,葉芷無意識地喃喃道:“妙菱?妙菱!”
葉芷看着眼前的女子傻笑,自姜家村別後,她真的以爲她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這裡碰到。
“你……”
“你……”
兩人異口同聲發問,又不約而同地笑出聲,能再見故人,真好。
被忽視的離火眉頭微蹙,這個聒噪的女人是誰?他衝葉白遞了個疑問的眼神。
離火沒有去過姜家村,自然是不認得姜妙菱,葉白卻是知道的,只是,他爲什麼要告訴他?一個一路上不斷膈應人的騷包鳳凰。
葉白的目光在姜妙菱身上微微停留一瞬,接着眉間不由輕攏,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白得有些過分的面容,她的臉色似乎太過慘白了點……
葉白注意到的,離火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欲上前將葉白和她隔開,卻沒想葉白不動聲色地擋在他的身前。
“你做什麼!”離火壓着聲音問。
“ 不做什麼。”葉白淡淡答道,卻沒有半分讓開的意思。
“他們是?”兩人的爭執引得姜妙菱的注意,看清兩人的面容後,姜妙菱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隨後卻是若有所思。
“紅衣的是離火,白衣的是……葉白。”葉芷說到葉白時,稍稍猶豫了下,緊張地瞧着妙菱的神色,畢竟妙菱是知道自己養蛇的事情,不過看到姜妙菱沒有一絲懷疑的表情,葉芷心中鬆了口氣,看來,她沒有把葉白和當初的小白聯繫在一起,這樣就不用擔心葉白身份暴露了。
“柳姜氏!”姜妙菱微微頷首,介紹自己的身份。
葉芷聽到後,明顯愣了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當初一起嬉戲的少女已經挽起了婦人髻。
“你……爲什麼會是柳姜氏?”葉芷沒忘,當初妙菱可是已經和清凡定親了……這柳姜氏又是怎麼一回事?
姜妙菱眼中苦澀一晃而過,“我……現在過得很好。”
“真的?”葉芷明顯不信,那種遲疑的口吻,那種勉強的笑容,怎麼可能會是過得很好的人露出來的?葉芷不曾忘記,以前的姜妙菱笑容是多麼燦然。
“……真的。”
葉芷無奈嘆口氣,道:“那舊友相見,不介意我去你家討口飯吃吧?”當初的事因她而起,無論是出於對朋友的關心,還是出於愧疚的緣故,她都有必要,也有責任確認一下妙菱現在過得如何。
“這……”姜妙菱明顯是遲疑了許久,才望着葉芷身後一白一紅兩人,幾不可見的點點頭,用那兩個人來換葉芷,他會同意吧?
姜妙菱領路,葉芷緊隨其後,葉白和離火自然也是遠遠跟在身後,
一路上,葉芷與姜妙菱許久未見,自是有許多話要說,沒有留心到四人已經在逐漸地偏離人羣,走向人煙稀少,晦暗難辨的小巷。
巷子窄而暗,葉芷和姜妙菱兩人並行都有些困難,跟在後面的葉白離火更是直接拉開了不短的距離,葉芷本來想錯後一步,孰知,姜妙菱卻像是,畏懼般緊緊抓住她的手臂不鬆,葉芷心下微沉,看來妙菱的處境應該沒有她說得那麼好,不然只是回家,她爲什麼卻像是跳入火坑一樣?
“你是說當初你醒來之後,就發現和父母來到這個小鎮外面?其他村人呢?”雖然當初做決定是酒鬼大叔,但是葉芷仍是心虛,若不是她的緣故,姜家村人也不必男女老少皆是背井離鄉。
“嗯,其他人到現在還沒遇見過,”姜妙菱問:“當時,血蛇鬧村的時候,找不着你,大家都是一陣不安,生怕你……現在看到你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
姜妙菱語氣裡的歡喜和慶幸,是沒有半分摻假的,跟在後面,不費力就能聽見兩人談話的葉白,望了望身邊似乎綿延不斷的青灰色磚牆,眼簾半垂。
一直走到巷子深處,姜妙菱纔在一處宅子,停住腳步,但從外面看,也是處雅緻的院落,想來能在這裡住的人,也不會落魄的哪裡去,葉芷原本擔心姜妙菱吃苦的心放了一半。
“葉子,”上前推門的時候,姜妙菱動作遲緩了下,扯着笑,轉頭問葉芷道:“我纔想起來,家裡飯食不足,不如我們還是去飯館聚一聚吧?”
在哪裡吃飯,葉芷倒是無所謂,可是姜妙菱反覆不已的態度引得葉芷愈發懷疑,是不方便留人,還有什麼難以啓齒的原因?對於姜妙菱突然另嫁他人之事,葉芷始終是難以釋懷,明明當初,言之鑿鑿,非清凡不嫁的,爲什麼會改了主意?
“走吧,葉子。”姜妙菱幾近哀求的扯着葉芷的手,欲往回走。
葉芷面色冷了下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如果不說清楚,那今天我就不走了。”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姜妙菱急得要哭出來。
姜妙菱眼裡的痛苦掙扎,葉芷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因爲如此,她才更不能走。
“爲什麼會來不及?難道這裡還有古怪不成?”
“古怪倒是沒有,不成器的小妖倒是有一隻。”葉白淡淡地說道。
姜妙菱驚訝迷惘地望向白衣少年,問:“你……你怎麼會知道?”
他知道多了去,只是除了葉芷想要知道的事情外,其餘的,與他何干?他爲什麼要一一解釋給別人聽?見葉芷投來詢問的眼神,葉白解釋道:“妖氣怨氣,太濃了,離老遠都能察覺到。”
離火附和的點點頭,鮮見地兩人意見達到了統一。
“你不要告訴我你嫁給了只妖怪?”葉芷的笑容有些猙獰,都到了這地步,她還想瞞着她嗎?
姜妙菱不說話,只是搖頭,擋在門前,雙眼含淚望着葉芷,“你……走吧,我已經沒救了,你……還是不要步上我的後塵。”
葉芷心頭火起,怒其不爭,衝葉白使了個眼色,她倒是要瞧瞧看是個什麼妖怪,敢動她的人。
也不見葉白有什麼大動作,姜妙菱就被輕輕撥到一旁,露出有些老舊的門扉,葉白上前輕輕一推,吱呀呀一聲,緊閉的門緩緩的向後打開。
姜妙菱的臉色瞬間灰敗,難堪至極,呆愣在一邊,等葉芷看清院內的情形,眉梢輕揚,乾淨無塵,寂靜無言,除了院內載滿了一圈碗口粗細的柳樹,瞧着和普通人家的小院沒什麼區別。
只是當葉芷一腳踏上院內的土地,直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順着脊椎直衝上來。
“滾出來!”葉白拽着葉芷的手,遞過一股暖流,面色寒冷。
離火哼哼一聲,“蠢蛇,直接燒光,不就成了?”
他朝掌心輕輕一吹,一點火星飄出如搖曳的燭光,幻成一隻縮小版的騷包鳳凰,幽幽懸浮在院內遊蕩一圈,呼,得一下,院內成排的柳樹一下子燃燒起來,一名臉色陰白的青年被從樹中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