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混沌初開，清氣上升衍爲仙界，濁氣下沉衍爲鬼界，而清濁中間的區域，一分爲二，一半爲上古妖族居住的妖界，一半是人類所居住的人界，原本人妖兩界相安無事數千年，不知爲何十多年前，鳳穆帝繼位後，人妖兩界的一直維持的平衡被打破，無數妖魔肆意爲禍，可在這偏遠的姜家村，葉芷還真是從未見過妖魔的身影。
葉芷靜靜的審視着手中的男娃，還是一雙黑不溜秋的眸子，只是這次眼睛的主人換成是一個娃娃，更加準確來說，是一個穿着白衣，臉頰處長着細小鱗片，雙眼黑如墨的奶娃娃，軟軟的身子，跟沒骨頭的蛇一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無辜委屈地望着她。
“妖怪都是長這幅模樣的啊？”葉芷好奇地湊近來看，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妖怪呢。
“唔，”娃娃歪着頭，眼神純淨的盯着葉芷：“嘶，嘶。”
“還只是個小妖啊？”連話都不會說呢！葉芷本來因爲小蛇變成蛇妖而提高的防備心又降低了不少。
“唔！”娃娃撇着嘴，水汪汪的大眼睛圓溜溜的看着葉芷，伸着手，要她抱。
對視了半晌，葉芷最後還是心軟了，猶豫地改變姿勢，不在兩個手掐着奶娃的咯吱窩，試探性的抱住了那軟軟的身子。
娃娃咯咯地笑了起來，兩隻胖乎乎的小手扒着葉芷的脖子不鬆手。
“小白，小白，你既然變成了人，就不能只有名沒有姓了。”葉芷思忖了下，道：“反正你也是個無依無靠的，乾脆跟我姓葉好了。”
“唔，唔。”娃娃好像聽不懂一樣，只是往葉芷身上黏，見葉芷笑得眉眼彎彎，吐着舌頭，往葉芷臉上舔，逗得葉芷咯咯笑出聲。
“不過，你要想在外人面前出現，還得有個合適的身份，才行。”
葉芷抱着葉白又開始發愁，她現在還個時不時要靠別人接濟，怎麼能說服別人放心把生得如此粉雕玉砌的奶娃娃給自己來養？
“唔，哇。”見葉芷不理他，葉白小嘴一撇，哭了起來。
“餓了？”葉芷一下慌了手腳，輕輕用手掩住葉白的嘴，“乖，先別哭，你要哭了，大叔他們就會發現不對了。”
葉芷和姜妙菱她家捱得極近，幾步路的功夫，基本這邊有個什麼動靜，那邊就能聽見，所以，葉芷一見葉白哭了，頓時，頭都大了。
想起昨天摘得果子還有剩餘，葉芷忙不迭地拿來喂到葉白嘴邊，涼涼的東西喂到嘴邊，葉白一時倒是停住了哭聲，伸出舌頭，在光滑的果皮上舔來舔去，就是吃不到肚子裡。
“我忘了，你還沒長牙。”
葉白烏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葉芷，像是在無聲的抱怨，葉芷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小心地挑破皮，一點點地將汁水喂到葉白嘴裡，看他吃得滿臉都是，葉芷更加發愁了。
“這妖怪和人的食量一樣嗎？養不起，怎麼辦啊？”
葉芷清楚葉白的存在不能給別人發現，要是讓村裡人知道她養了個蛇妖，估計連她都會被趕出村子。
“葉白，你能不能再變回蛇？”
“嘶~唔？”
葉白擡起埋在果子裡的小臉，黑不溜秋的眸子轉了轉，在葉芷目不轉睛的視線裡，再次化成了一條三四寸長的小白蛇，拇指粗細的身子纏在葉芷的手腕處，遠遠看去就像帶了個白玉鐲子，根本看不出絲毫異樣。
葉芷滿意的點點頭，興許村裡人不會讓她養個娃娃，但是她養條小白蛇來做寵物，估計沒誰會管她這閒事。
“葉子，在不在？”姜妙菱大刺啦啦地一把推開了門。
“妙菱，成天這麼咋咋呼呼，你就不能消停點，我家就一扇門，弄壞了，你來給我修？”葉芷不動聲色地垂下手，讓寬大的衣袖可以遮住手腕上的小蛇：“你來是不是大嬸又讓你給我送什麼好吃的了？”
“吃，吃，你成天就只想着吃了！”
姜妙菱賭氣的將手邊的籃子遞過去，“昨天我娘見你吃的歡，就烙了些燻肉餅，我們家留的有，這些是給你的。”
“回去替我謝謝大嬸。”葉芷覺得心中暖暖的，現在這年月，雖然沒災禍，但也沒富餘到可以隨便拿餘糧接濟人的地步，也只有大娘一家才每次都不計較，有了什麼好東西都不忘給她一份。
葉芷收下籃子，從角落裡面扒出一些包好的藥包，遞給姜妙菱。
“這是我從山上，採得一些草藥，妙菱你爹不是前些日子受得傷拿的藥也要吃完了吧？剛好，可以拿來用。”
“那我就收下了。”姜妙菱也不推辭，葉芷年紀雖小，一手醫術卻是出了名得沒話說，十里八鄉，誰有個小病小災，都是來找葉芷看，日子一久，葉芷也算是靠着這手醫術勉強混到三餐裹腹的地步。
送走了姜妙菱，葉芷不禁又想起另一個人來，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小蛇葉白像是察覺到了葉芷低落的情緒，順着葉芷的胳膊遊走到她的脖頸處，高難度地豎起大半個身子，嘶嘶地吐着信子，舔着葉芷的臉頰。
“……我沒事，”葉芷好笑地扭頭，對上葉白帶着靈性的黑眸，玩笑的伸手去彈小蛇的腦袋，誰知道小蛇身子不穩，啪嘰一聲，從葉芷的肩頭摔了下去。
“啊！葉白。”
“嘶，”跟根麪條一樣，啪在地上的小白蛇晃晃悠悠的半擡起腦袋，一雙盛滿水汽的黑眸，帶了怨念地瞅着葉芷，一直不斷吐來吐去的信子，也沒了精神地搭在嘴邊，怎麼看怎麼搞笑。
“噗嗤”一聲，葉芷很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你怎麼這麼逗啊！葉白。”
“嘶，嘶，嘶，”小白蛇幽怨地瞪了葉芷一眼，無精打采地晃悠着身子，纏到了葉芷的腳脖，任葉芷再喊，也不肯擡頭搭理她。
只會拿他尋開心，跟族裡的壞蛇一樣，再也不理她了。
想是這樣想，但小蛇緊緊纏着葉芷的身子卻沒有半點鬆動，像是烙在上面一樣。
俗話說養個蛇麻煩，養個蛇妖更是麻煩。
葉芷嘆口氣，沒好氣的端着架子瞪着眼前的奶娃娃，被翻得亂糟糟的屋子，她就不和他計較了，可這自己覓完野食，滿臉血污還不讓她給擦乾淨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對峙了半晌，葉白磨蹭磨蹭地爬了過來，葉芷毫不吝惜地拿着溼帕子，像抹桌子一樣，狠狠地將那張小臉□□一遍，才把那些凝結的血塊給抹掉。
轉眼間，葉白就又變成了那個人見人愛的，粉嫩漂亮的奶娃娃了，只是靈動眸子小心翼翼的瞄着葉芷的神色，做出一副委屈又可憐的表情。
裝做生氣的表情沒一會兒，葉芷就保持不住了，話也不會說的小傢伙，什麼都不幹，跟個粉團似的跟在她腳邊團團轉，瞧着被自己繞得暈頭轉向的小傢伙，葉芷怎麼還氣得起來。
見葉芷眼裡有了笑意，葉白也精乖，扯着葉芷的裙角要抱，半是好笑地抱起奶娃，葉芷柔聲說道：“以後不能這樣了。”
“唔，唔……”葉白還小，不會說話，只會嗚嗚額額的，葉芷也不怎麼在意，偶爾來了興致也會認真教他念自己的名字。
什麼？你說爲什麼要念她的名字？葉芷微微彎起眉眼，作爲一條寵物蛇難道不該先學會念主人的名字嗎？
有了葉白的日子，比以前多出了許多趣味，譬如無聊的時候，葉芷可以讓葉白變回原型，讓幫他把身子打個結，然後在一邊無良的看小蛇急得團團轉，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再譬如，鬱悶的時候，她可以讓小蛇變回人，教他念自己的名字，看他鬱悶得連眼淚都要掉下來，卻還只會發出嗚嗚額額的聲音，葉芷的心情瞬間如撥雲見日，晴朗非常。
日子一久，葉芷沒注意她的生活重心已經不經意間變成了以葉白爲重心，幾次姜清凡想要攔着她說些什麼，都以因葉芷掛記着葉白而匆匆離去而告終，沒幾次，那點子曖昧的情愫都被時間蠶食的所剩無幾，這對葉芷來說，倒算是意外之喜。
這日，葉芷照例逗弄小蛇，“來跟我念，葉……芷。”
“唔……唔。”葉白賣力得想要模仿葉芷的發音，可發出來還是嗚嗚的聲音。
葉芷故意逗弄他說：“聽不懂，說人話。”
“唔……唔。”
“聽不懂，說人話。”
“……”
幾次之後，小傢伙垂頭喪氣，任葉芷怎麼哄也是不肯開口說話了。
“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行，我保證沒有下次了。”葉芷舉起右手發誓。
葉白半信半疑地盯着葉芷，見葉芷神色鄭重不似撒謊，才高興地撲到葉芷懷裡。
兩人正是嬉鬧時，突然屋門被人大力推開，葉芷驚魂未定，望着門口的兩人，而門口兩人只覺得眼前似乎閃過一片刺眼白光，等定睛仔細看，只看到那盤臥在葉芷胸口的白蛇。
葉芷不清楚他們看到了多少，有沒有看到葉白變成人時候的場景，因此只是沉默着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