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的臉色瞬間通紅, 她不傻，葉白這話什麼意思，她哪能不明白？少女的臉皮薄, 紅着臉, 她支支吾吾的, 卻怎麼也說不出不好來。
“那走吧！”
葉芷扯了葉白的袖子, 低着頭, 往前走。葉白陰冷的眼神掃過了還跌坐在地上的姜清凡一眼，站着沒動。
“葉白……”
葉芷自然是沒漏掉葉白看向姜清凡的眼神，如同看死人一樣的眼神。
“我……算了, 我不是好好的？葉白，不要計較了好不好？”葉芷懇求。再怎麼說, 也是和姜清凡一起長大, 即使姜清凡剛剛欲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 心寒了半截，葉芷也不願傷他性命。
故人自有一份情意在裡面, 只是情誼沒了，故人也就不再是故人了。
“嗯。”葉白輕聲道，“葉芷你先去外面等我。”
猶豫了下，葉芷還是點點頭，看着破門在他面前緩緩合上, 她曉得葉白本性, 他肯答應她, 就算真得出手, 也不會危及性命。
在屋外等候的葉芷沒有聽到半點動靜, 只是葉白出來時，不經意掃了一眼, 屋內，陰影中，影影綽綽可見一人伏在地上，身下的青石地面溼了一片，葉芷下意識心中一跳，眉間微蹙，然而沒有聞到血腥味，葉芷的眉心又鬆開了。
“我沒要了他的命。” 葉白自然知道葉芷心中所想，淡淡解釋道。
“嗯。”
葉芷拿眼偷瞄，可偏偏這次葉白回來後，不但身量由少年變爲成年，就連臉上的神情也愈發喜怒不形於色，一點都不像小時候那般好猜了。葉芷只好伏低做小，主動伸出尾指勾了勾那垂在白袖下的手指。
許久，不見動靜，葉芷眨了眨眼，又勾了勾，還不見動靜，葉芷上翹的嘴角壓了下來，快步上前就要越過葉白，忽然整個手都被握住。
葉芷嘴角瞬間彎成月牙，不見身旁的葉白眼眸也彎了彎。
葉白是突然冒出來的，又見過姜清凡，葉芷自然是不可能隱瞞他的存在，也沒等到她隱瞞，晚飯時間，一直未曾露面的酒鬼再次冒出來，雙眸灼灼地盯着葉芷身旁的葉白。
葉芷心裡七上八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笑道：“大叔，難得不躲我了？”
“嗯。”酒鬼的眼眸在葉芷身上停了一下，就再次移到葉白身上，只對葉芷擺手，“出去。”
酒鬼積威甚重，葉芷反射性地縮了縮脖子，僵持道：“不。”
酒鬼詫異看來，葉芷是他一手養大，雖平日沒大沒小，可這當衆反駁他，倒是第一次。酒鬼緊鎖眉頭，“男人之間的事，你少管！”
“他是我男人。”
葉芷也皺眉，小鼻子皺着，嘴巴噘着，少見的任性，讓酒鬼晃神，自她這次醒來，已是很少見她這般神態了。只是聽見葉芷的話後，酒鬼把臉一唬，沒人比他更清楚這女孩的倔強，一根筋兒到家，撞了南牆都不帶回頭的傻丫頭，要是真認定了這蛇妖，他倒是難做了。“葉芷！”
酒鬼大叔拉長了腔調，葉芷知道這是他動怒的徵兆，雙手緊張地扒着葉白的衣袖。她不在這兒，不知道酒鬼大叔會怎麼爲難葉白，她怎麼能走？
“無事。”葉白伸手，安撫地拍了拍葉芷的手背，不見一旁的酒鬼臉色又因他的動作黑了一層。
若是細算起來，雲華纔算得上是葉芷真正的血脈親人，一個極力反對的仙人大舅子，他都能擺平，又怎麼懼了酒鬼，他只不過是擔心葉芷留下來，有些左右爲難罷了。
葉芷不肯出去，酒鬼又不會真的下重手，只得由她去了，心裡難免會有了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的感慨。
“你怎麼沒死？”酒鬼開口第一句話，就差點讓葉芷跳腳，有這麼說話的人嗎？哪有人第一句話就是問別人怎麼還沒死？
“我死了，葉芷也就死了，我自然是要愛惜自己的性命。”
酒鬼挑眉，因爲葉芷活蹦亂跳的緣故，他總是有意無意忽略掉那次的事情，眼下被葉白提起，他不由又想起那鬧心的契約，有那個契約的存在，這兩人這輩子怕是都未必能分開了。
“你該是知道的，她日後是要繼承帝位的，鳳溯女帝身邊留着一條蛇妖總歸是不太好。”
“不會有人知道我是蛇妖。”
酒鬼譏諷地勾起嘴角，“且不說那各自爲政亂成一團的妖界，便是人間，在曜城的青雲山上也有個雲華上仙，不知道你是哪來的信心誇下這麼大的海口！”
葉白淡笑不語，葉芷神色古怪地回答道：“我想，大概雲華上仙是不會亂說的。”
酒鬼沒好氣地白了葉芷一眼，“你知道什麼？雲華上仙是最忌諱妖孽亂世，而這些妖孽尤其記恨蛇妖。若是你被他連累，到時，你的性命也難保。”
葉芷用胳膊肘捅了捅葉白的腰，悄聲問：“你怎麼把他得罪的這麼慘？”
拐了他唯一的寶貝妹妹，這仇怨能結得不大嗎？葉白揉着葉芷的腦袋，道：“此事說來話長，以後，有的是時間跟你慢慢說。”
“你在說什麼？”見葉芷不認真聽，居然還跟葉白說悄悄話，酒鬼的眉頭都快豎起來了。
葉芷忙老老實實地低聲道：“我知道他不會亂來的。”他總得顧及着自己這個妹妹吧？
“你知道？難道你還認識他不成？”酒鬼見葉芷爲了葉白居然什麼話都敢說，心裡的賬本上自然是又給葉白記上了一條，藍顏禍水。
“嗯。”葉芷點頭，一本正經說，“我在青雲山上住過一段時間，和他也是處過幾天。”
“相處過一段時間？這麼多年，都沒人能進得青雲山，你是憑什麼待着那裡？”酒鬼想起一個傳言來。據說，雲華上仙終年待在青雲山，是爲了等一個人……
“大概是憑我是他妹妹的轉世吧？”
酒鬼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生動，叫故意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就是爲了看他神情的葉芷暗呼，痛快。
“你是他妹妹？你是青瑤？”酒鬼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有些尖銳，忽而，他又皺起眉，自然自語，“不對，不對啊！”
一些秘聞，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是一輩子不可得知的事情，可是對於曾經躋身於鳳溯朝最上層統治中心的酒鬼來說，卻只不過是一些軼事。
“不對？哪裡不對？”葉芷好奇追問。
“我當初是在距青雲山相隔數千裡的小村落撿到你的，雲華固守青雲山，自然是爲了見到青瑤，又怎麼可能選擇距離青瑤出生地點太過遙遠的地方？”
酒鬼這麼一說，葉芷心裡也有些迷糊了，前世的事情，她沒了記憶，而當年的事情，她年紀太小，自然也不記得什麼。
“難道……認錯了？”酒鬼搖頭自我否認這一猜測，雲華是什麼人？一個上仙要是認錯妹妹，當真是貽笑大方。“不可能啊？”
這有什麼可糾結的？葉芷眼眸一轉，看見安然不動的葉白，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那個村子距離妖界多遠？”
“就在妖界邊上，常受到妖界的騷擾，裡面也多半是世人難容的半妖之流。”話說到這，酒鬼看見葉白還有什麼不明白？雲華上仙守得青雲山乃是離仙界最近的地方，可是沒想到他的妹妹，卻選擇了一個距離妖界最近的地方降生。一切都是一個情字啊！
“雲華的事情是解決了，可是你遲早是繼承帝位的人？現在妖界侵擾鳳溯已久，民怨沸騰，你與一個蛇妖不清不楚，還怎麼順應民意，統治朝臣？”
原來當女帝都是沒有選擇自由的呀！葉芷撇撇嘴，“誰有稀罕那個帝位？”
“你！”被葉芷的胸無大志嗆到的酒鬼臉色鐵青。
葉芷卻好似沒看到，只是淡淡說道：“酒鬼大叔，你真的覺得我適合那個位置？”
酒鬼遲疑一下，沒給答案，平心而論，他不看好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丫頭，太重感情，又太過率性，什麼陰謀詭計，一個蛇妖便把她迷得團團轉轉，又有什麼心計來跟那些朝臣耍陰謀詭計？
可是，爲什麼天道，卻獨獨選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