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想起什麼葉芷認真打量着葉白人形的狀態,日日相處之下,在葉芷不經意間,葉白已經從第一次見的時候的奶娃,長成了怎麼看都像是半歲多的小孩,葉芷心中又小小愧疚了下,說是要養小白,可結果小白都在慢慢長大,她都沒注意到,她這個主人做得真是太失敗了。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怎麼把你藏起來!”葉芷搖搖頭,決心先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
酒鬼大叔雖然平日裡看起來醉醺醺,很不靠譜的樣子,但是村子裡關於他的傳說卻是最多,什麼除妖道士,什麼文能羽扇綸巾、指點江山,武能揚鞭策馬、征戰沙場。雖然這些,葉芷都不信,但是有一點是真的。
那就是她怕他,這是毋庸置疑的。
“姜清凡那個傢伙,絕對是說到做到的。小白,我該拿你怎麼辦?”葉芷抱着葉白,輕輕嘆了口氣,她和小白過得很好,爲什麼總是會有些人,打着關心她的旗號,來幹些破壞她生活的事情呢?
翻來覆去只會說葉芷名字的小蛇,迷惑的擡頭看着葉芷有些憂傷的表情,幽黑的眸子裡逐漸變成蛇類的豎瞳,吐出了不含任何感情,冷冰冰的第三個字,“殺!”
“……”葉芷怔怔地看着小蛇,抱着他的手不自覺一鬆,“即使從破殼開始養,也不行嗎?到底是妖,和人不同……”
葉芷不知道,一些強大的妖族是有血脈傳承的,那些嗜血冷漠,是自誕生起就被植入骨髓的東西,無論平日再怎麼無害,那也只是表象而已。
葉白不知所以然,委屈的抓着葉芷的衣服,固定自己的身體,他說錯什麼了?爲什麼她會是這樣的表情?
“你會殺了我嗎?”葉芷低頭認真地看着懵懂的小蛇。
“葉芷?”
葉白聽得懂葉芷所說的每一個字,但是當那些字連起來的時候,他卻不知道那代表着什麼?
“葉芷?”
葉白緊緊抱着葉芷不丟,人類的感情太複雜,他不懂,但是葉芷身上的味道,他很喜歡,待在她身邊感覺很好。
“唉,是我犯傻了!怎麼會問你這個小白這種問題?”
葉芷自嘲地拍拍額頭,她真是犯傻了,現在哪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小白,我們還是去山裡躲幾天吧!好歹先把眼前的風口浪尖躲過,再說。”
葉芷抱着葉白笑得眉眼彎彎,眨眼的功夫,她做出了自己十三年的人生中,最爲大膽的決定。
“嗯?你說葉子養了個寵物?”夜色瀰漫,酒鬼抱着酒壺側臥榻上,醉醺醺的眼眸似睜非睜的瞧着半大的少年。
“不是寵物,是條蛇!”姜清凡重申道:
“那又怎樣?不過是條小蛇。”
“你知道她養了蛇?”姜清凡敏銳地捕捉到了酒鬼眼底的那抹見怪不怪。
仰頭倒了口酒,酒鬼懶洋洋的答道:“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她能幹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那蛇……”姜清凡斟酌了下用詞,選了個他覺得比較合適的詞:“近乎似妖。”
酒鬼難得分心瞥了那神色鄭重的少年一眼,“一條不成氣候的小傢伙罷了,值得你如此?”
姜清凡臉色羞紅,他知道酒鬼言下之意是在指他沒有遵守諾言,反而在今天晚上就偷偷過來告訴葉芷養蛇之事。可是回去之後,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不安心,實在沒法了,纔出此下策。
“我……我只是想她平安。”
“你們無緣!”酒鬼晃了晃空空的酒壺,懶散地起身。
姜清凡垂着頭,一言不發,他又何嘗不知兩人之間無緣,可是情這一字,自古誤人不淺,還是青澀少年的他,又哪能逃脫?“我……”
“她不是會困在這村子裡的人,小子,你最好是斷了心裡的念頭!”覺察到隔壁的動靜,酒鬼眸裡閃過不明的神色。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姜清凡一驚。
“回去!”酒鬼隨手拎起姜清凡的衣領,將他提了出去,毫不客氣的將對方扔在地上,酒鬼居高臨下的說:“要麼喜歡,要麼不喜歡,她可是驕傲的很,不容半點含糊。”小子,你已經沒資格了。
“真是大膽的丫頭,”不去管外面的小子是失魂落魄,還是大徹大悟,酒鬼想着剛剛聽見的動靜,頗爲無奈地苦笑:“明知道天黑不能出村,還大膽到不知天高地厚,百里,要是你還在,現在還會不會堅持那個決定?”
姜家村外,葉芷提心吊膽抱着自己的全部家當,幾件換洗的衣服,一串銅板,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裡鑽。寂靜的夜裡,沒有傳說中的羣魔亂舞,也沒有葉芷想象中的豺狼虎豹,平靜的就像……一灘沉悶的死水。
“小白……”心裡發毛的葉芷輕輕地喊着小白的名字,雖然小白小了點,可好歹也是個蛇妖啊,也不知道遇見別的妖怪時,能不能通融下,讓他們不要吃了自己。
“嘶!”重新變成小蛇,盤窩在葉芷肩頭的小蛇,昂頭吐信,滑涼的蛇身劃過脆弱的脖頸,激得葉芷心跳漏了半拍,身子猛地僵住。
什麼害怕,什麼擔憂,什麼恐懼,這一刻全變成了怒火,一把將纏着自己的脖子的小蛇扯下,陰惻惻的喊:“小白!”
“嘶……”小蛇委屈的低下腦袋,不懂自己又哪裡觸怒了葉芷。
葉芷板着臉,不說話,要她怎麼說,難道說剛剛疑神疑鬼的她被自己養的小白蛇給嚇到了?
“嘶!”葉白烏黑的眸子突然變成了豎瞳,蛇身繃成直線,就像一支利箭,嗖下擦着葉芷的臉頰竄了出去。
“小白!?”
“殿下!小心。”鐵面男子揚起手中匕首輕輕一劃,半空濺起一道紅色弧線,細小的身子被以更快的速度彈了回來。
“小白!”葉芷心倏地揪了起來,活像那一刀是刺在了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接着小白染血的身子,那一瞬間,葉芷眼中的戾氣像是深夜裡的厲鬼,不死不休。
“嘶!”大半個身子染了血,小白蛇無力地舔了舔葉芷的手心,平日流光溢彩的烏眸也染上死氣,沒了光彩,只是微微一轉,表示他還活着。
“賤畜!”少年輕蔑地聲音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葉芷心頭殺氣暴漲,生平第一次,她有了想要殺人地衝動,小心地爲葉白紮起傷口,葉芷慎之又慎地將他放到自己懷裡,這才得空擡頭,冷冷地怒視着那個害了葉白的罪魁禍首。
玄衣少年輕巧的從高大的鐵面男身後繞出,染着疏離的月色從枝葉縫隙撒落,從葉芷的角度,恰好將少年出衆的容貌一覽無餘,金簪束髮,眉目如畫,姿容昳麗,一襲銀絲勾邊玄色底子金色竹葉紋樣寬袖錦衫,隱喻點出了華美少年並不一般的身份地位。
葉芷的視線在對方奢侈的服飾上,停留了一瞬,雖然天下大亂,但這彰顯地位尊卑的金色,也不是任何人都用得的,這麼說,殺了他還必須要毀屍滅跡?葉芷很認真的考量自己殺人泄恨的可能性。
“百里……葉芷?”少年的聲線很好聽,一點都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粗噶,清脆得猶如環佩碰撞的聲音。
但這樣聲音停在葉芷耳裡卻是不堪入耳到了極致,她想自己這輩子都沒如此厭惡過一個人,厭惡到甚至與他同呼吸一片空氣,都覺得噁心。
“不是,你找錯人了。”
葉芷起身,戒備的後退一步,那個少年的武力似乎不怎樣,可是他旁邊那個鐵面男很明顯是個高手,僅僅以她跟酒鬼學得那些三腳貓的功夫,是打不贏對方的,而且,葉芷垂眸,手不自覺捂着了胸口處,而且眼前最重要的是趕緊找草藥,爲葉白療傷,以保住葉白性命。
“不是?”少年伸手從袖中掏出一張絲絹,輕輕抖開,是一副少女的畫像,瞧那眉眼竟與葉芷有六七分相像,葉芷神色間更加緊張,對方是衝着她來的,可她不記得自己曾招惹過這樣的人物。
“你還說你不是百里葉芷?”少年眉目間宛如貓捉老鼠的玩味,叫人看了心裡極爲不舒服,葉芷又悄悄後退了一步。
“我叫葉芷!你不信可以去姜家村問問。”葉芷心裡的不安愈甚,她像只被兇獸步步緊逼的獵物,站在懸崖邊上,無路可逃。
“這就對了!看來你還沒資格知道那些事!”少年將絲絹收起,玩味的看了看如驚弓之鳥的葉芷,“你什麼都不知道,無憂無慮的活了十三年,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葉芷沉默不答,只是小步小步地後退,那少年也沒太大反應,只是輕蔑一笑:“你知道嗎?你在我眼裡就像螻蟻般的存在,你說你害怕什麼呢?害怕我會殺了你?”
葉芷的心隨着他這話一揪,眼底劃過一絲驚慌,正如少年所言,她怕他殺了她。
“我不會殺你的,那會髒了我自己的手!”見葉芷像是鬆了口氣,少年惡意頓了頓,才說:“若是他出手,那你就必死無疑了。”
葉芷順着少年的視線看去,一直沉默如金的鐵面男極配合的上前一步,葉芷的心又倏地沉了下去。
“耍人很好玩?”葉芷沉着臉,壓着火氣問:
“不。”少年咯咯的笑出聲,想嘲弄般,讓葉芷心裡又多了些煩悶。“耍你很好玩!”
“……”葉芷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她覺得換個人,一定會被他氣炸的,所以說酒鬼教育的很成功,她的涵養太好了,到目前爲止,還能平和冷靜的和他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