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楊洋僅僅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他以爲已經離開的慕小蟲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楊洋驚喜不已,看着她舉步維艱地走到他的面前。
慕小蟲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附體了,鬼使神差了,昏了頭了,或許是感冒留下了後遺症,讓她的大腦出了什麼毛病,她只覺得自己的雙腳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她竟然就這麼調轉了頭又走了回來。
她蒼白着臉,眼圈紅紅的,抿緊了嘴脣,站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個犯了錯誤之後手足無措的小學生站在老師的面前一樣,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怎樣做。
“走吧!”似乎知道慕小蟲心裡在想什麼,楊洋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往醫院走去。
“你剛纔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夏小蝶……她怎麼了?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終究還是過不去,慕小蟲低聲地問,垂着頭。
“她患了白血病,早在兩年前就發現了,一直秘密地做着治療,可是前不久突然惡化了,現在還找不到合適的骨髓配型,這幾天她的病情惡化的非常厲害……醫生說如果還沒有合適的骨髓能夠移植的話,那她的情況就很不樂觀……”楊洋小聲回答,雖然想到夏小蝶,他的也覺得很惋惜,但是另一方面他心裡還是覺得很欣慰,因爲小蟲能夠自己回來。
其實這樣的小蟲纔像他心中的那個女孩兒,雖然外表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做的事情有時候讓人覺得冷血無情,但是骨子裡,小蟲就是一個單純美好,心地善良的小女孩兒,那些冷漠和無情其實都是她爲了不讓孤單的自己受到傷害而做的僞裝和保護色。
“兩年前就查出了……白……白血病?”慕小蟲吃驚地擡頭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剛纔聽到了什麼。
白血病……就是血癌,這是一種很難治癒的病,到現在也沒有很好的治療方法,除非能找到合適的骨髓進行移植,要不然的話,能夠活下去的機率真的很少很少。
可是夏小蝶怎麼會換這種病,她明明看起來那麼健康,那一次在醫院見到她的時候……
在醫院?
慕小蟲的大腦“嗡”一聲響,年前她去醫院看望薇薇的奶奶,回去的時候正好遇到那個人帶着夏小蝶在醫院裡。
那一次的偶遇,是不是就是因爲夏小蝶要去接受治療,所以他們纔會在醫院碰上的?
那次夏小蝶說希望過春節的時候她能回家和家裡人一起過。
那時候她的身體就已經很不好了吧,她那樣說是爲了能讓一家人聚在一起過一個團圓年的吧,那可能是她最後一個春節了。
可是,她對她說了什麼?
她說那個家是他們的家,那個爸爸媽媽,那都是她的,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她還說她討厭她,非常非常地討厭她!討厭到想扒開她那張僞善的嘴臉,讓別人都看看她的面具下面,藏着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鬼?
那天她還故意把她推倒了,讓她重重地摔了個跟頭!
她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想起那天的事情,慕小蟲恨不得踹自己兩腳,如果那時候她知道她有白血病,她一定不會把她推倒的,一定不會那樣做,更不會說那些欠揍的話,怪不得那個人會打她一個耳光,她就是該打!
楊洋覺得自己握住的那隻慕小蟲的小手,猛地用力握緊了他,隨即又鬆開了。
他低頭看向她,看到她臉上浮現出愧疚和懊悔之色,知道她又想到了以前和夏小蝶之間的事情,也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別想了,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重要的是現在,是當下,好好把握住剩下的珍貴時光,不要讓自己有遺憾……”
“剩下的珍貴時光”這幾個字觸動了慕小蟲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的心猛地一疼,想到夏小蝶現在的處境,突然悲從中來,忍不住又想掉眼淚。
“別哭了,你這樣讓小蝶看見了不好,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楊洋輕輕替她擦去腮邊的淚水,小聲地提醒她,等一下見到夏小蝶要表現的自然一點。
“她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那麼……他們都沒有告訴她嗎?”慕小蟲吃驚地問道,她口中的他們自然指的就是夏小蝶的爸爸和媽媽。
“恩,說是不想讓她在焦慮和恐懼中度過,所以只是說她的身體不好,需要調理……”楊洋說道,“只是……恐怕小蝶自己也已經察覺出自己的身體應該不僅僅是不好的程度,所以……”
慕小蟲不說話了,擡起手擦乾淨臉上的淚痕。
“還有一件事我也必須要告訴你……”楊洋突然很鄭重其事,很認真地扳住她的肩膀看着她說道,“你的那筆賠償款其實並不是我替你還的,而是你爸爸,夏導演,他替你還的,他怕你知道是他的錢會拒絕,所以只讓我說是我替你還的……”
“什麼?!”聽到這個消息,慕小蟲頓時感到如遭雷擊。
竟然,會是那個人替他還的?!這怎麼可能?
上一次他們弄得很不愉快,他還吼她,讓她走,說她不是他的孩子!
可是,當她遭遇絕境的時候,他竟然在背後默默地幫她解決了難題,而她竟然連一句爸爸也不肯叫他!
只是,那麼多的賠償款,他從哪裡來的?
他還要給小蝶治病,這些年也應該花了不少錢,那些賠償款估計可以使他傾家蕩產。
可是爲什麼他要瞞着不告訴她?
還有……夏小蝶的那個媽媽,爲什麼沒有發瘋一般地跑來找她要錢?!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慕小蟲呆愣地看着楊洋,似乎想從他那張英俊到人神共憤的臉上看出答案來。
可是他的目光中除了期待就是鼓勵。
片刻後,慕小蟲突然雙手捂住了臉,淚水肆意地流了出來。
“怎麼辦?爲什麼要這樣?他們……曾經那麼過分,他們對媽媽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我恨他們,恨他們一家人……我不需要他們的關心,我不需要他們的同情,可是……,我現在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他爲什麼要做這些……”心裡的委屈,矛盾和痛苦統統糾結在一起,讓她覺得更加難受,他們爲什麼要對她好,在她覺得應該繼續恨下去的時候,她不需要,她一點也不需要……
“小蟲,其實這些年你一直誤會了夏導演,他不是不關心你,不是不疼愛你,只是他還有一個可能他還來不及疼愛就隨時都會離他而去的女兒,所以他把他的愛更多的給了那個孩子……”楊洋的話說的很煽情,也很中肯,慕小蟲哭的哽咽起來。
她需要繼續恨他們的理由……
可是,爲什麼現實會變成這樣?
想到剛入大學時的那次見面,他給她一張銀行卡做她的學費和生活費,她不但沒有領情,還把他大罵了一頓,說他是劊子手,殺人犯,還說自己不是他的女兒,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夏小蟲這個人了。
她究竟是有多麼過分!
可是那時候的她,真的不知道小蝶患有白血病……
她從來都不關注有關那個家裡的任何一點消息……
“那些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我想一定會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許夏導演會告訴你事情的緣由,但是小蟲,冤家宜解不宜結,再說他還是你爸爸,你們之間不會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小蟲,借這個機會,和夏導演和解吧,好嗎?如果小蝶真的有什麼不測的話,你……就是他唯一的女兒了……”楊洋溫聲說道。
慕小蟲低着頭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擦眼淚。
楊洋替她擦了擦眼淚,又說道:“別哭了,我帶你進去,好嗎?”
不管事情會怎麼發展,總歸還是要先見面。
慕小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重重地點了點頭。
一路走進了醫院裡,看着醫院走廊裡的介紹,慕小蟲才知道原來這裡就是全國最著名的白血病專治醫院,這裡有最權威的醫生,最先進的設備,最優質的資源,最科學前端的技術,這裡都無法醫治夏小蝶的病,那真的就沒有其他的好辦法了,看來那個人真的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了。
慕小蟲的心裡又是一陣酸楚。
坐着直達的電梯直接到了vip層,這裡十分安靜,環境也很優雅,空氣中沒有難聞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反而有股淡淡的花香,倒不像是在醫院裡,像是到了高級的酒店。
楊洋拉着慕小蟲走到一個病房前,慕小蟲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牀上躺着的夏小蝶,和牀邊坐着的夏小蝶的媽媽,還有那個她應該叫他爸爸的人。
夏小蝶似乎是睡着了,眼睛安詳地閉着,原本就覺得有些蒼白的臉此刻變得更加蒼白,幾乎沒有一點兒血色,連嘴脣都是蒼白的。
可是就是這樣,也無法掩飾她原本的天生麗質。
就像一隻美麗的蝴蝶,但是脆弱而又渺小,似乎下一秒她就會翩翩飛舞,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