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一覺醒來，感覺頭還有點暈乎乎的，不過倒是不疼。擡腕看了看錶，夜光顯示快六點半了，但窗外稍稍有點亮光，估計是快天亮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牀鋪，被子隆起，靜悄悄的。他套上衣服，輕手輕腳起牀。
“啪！”
房間的燈亮了，旁邊的牀鋪上人這時也坐了起來。
“這麼早，小李！”
這位瞅着六十出頭，一張滿是皺眉且苦大仇深的臉。
“戈老師，不好意思吵醒您了。”李唐忙抱歉道。
戈老師擺擺手微笑道：“沒有，歲數大了覺少，其實餓也早就醒了，就是賴牀。”
這位老師說話明顯帶着一股陝西口音，接着又問道：“你是第一次來餓們陝西吧，還習慣不？”
李唐撓撓頭皮道：“以前來過兩次西安，都是旅遊，這邊倒還真是第一次來。都挺好的，麪條也好吃，就是昨晚的老榆林太上勁了，我到現在還暈乎乎的。”
以前來過兩次是前世來過兩次，原身可還是第一次來到祖國的大西北。
“哈哈，你昨晚還行，我看組裡除了標子，就屬你的酒量最好。昨天你們其實也是路上辛苦了。”戈老師笑道。
李唐跟隨小騰導他們是最後一批進組的，昨天確實在路上折騰不輕。昨天一早從京城出發先坐兩個半小時的飛機到西安，然後進城去火車站，又坐了將近七個小時的綠皮火車，才抵達陝西最北端的這座小城——榆林。
來到劇組下榻的旅店天都已經黑了。先行抵達的導演、包括兩位主演戈志軍老師和傅標以及劇組其他同事都非常熱情，特地擺了兩桌給他們接風洗塵。
面對大家的熱情，李唐一不留神就喝的有點暈，最後還是被同屋的戈老師攙着纔回到自己的房間。
劇組經費有限，當然住不起星級酒店，就在榆林老城的一家旅店包了兩層，總共二十多間房間，容納劇組將近六十號人。
不到六十個人的劇組大概是李唐待過的最小的劇組了。說到底就是沒錢，一切都要精打細算。
導演齊心和李唐想象的不同，他並不是那種只會打官腔的小官僚，三十多四十出頭的樣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鏡，談吐很文雅。最關鍵的是言之有物，對劇本的理解很深，不象只是要過把導演癮，而是真正認真地在做一件事情。
這邊清晨的氣溫接近零度，呼氣都冒白煙，老城的街道高低起伏，遠處還能看到古長城的烽火臺。昨晚聽導演介紹，這邊出了長城便是毛烏素沙漠，春秋兩季時常會有沙塵暴。
李唐沿着老街跑了兩圈，身體活動開了一點也不覺得冷，頭上甚至還冒着熱氣。
回到旅館，在走廊上正巧遇上出門準備吃早飯傅標。昨晚他和傅標是第一次見面，人家早在月初就提前到了這邊體驗生活。
“喲，小李，這麼早啊！”
傅標一看到李唐就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笑呵呵地打招呼，還瞅着衣服單薄、頭頂冒着熱氣的李唐羨慕道：“到底是年輕人，就是火氣旺！”
“標哥，你也早啊！”
雖說是昨晚初次見面，但一頓酒下來兩人已經很熟絡的。
傅標也算是大院子弟，卻絲毫沒有大院子弟身上的那股子傲氣，相反逢人笑三分，沒有一點架子，特別容易讓人親近。
其實除去馮氏喜劇中喜劇演員的標籤，李唐最早在銀幕上認識他，還是張一謀導演的那部《搖啊搖，搖到外婆橋》中那位手段毒辣的老三的形象。
多說一句張導的這部《搖啊搖，搖到外婆橋》是和上影廠合作出品的，上映後卻飽受爭議，被普遍認爲是張導水準很差的一部電影。
李唐穿越後重溫了一遍這部電影，鞏麗的表演一如既往的出彩，李雪鍵和李保田的表演那絕對是殿堂級的。他實在不明白國內的觀衆，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國內那些持批評態度的媒體和影評人的觀影胃口和評判電影的標準都高到何種地步，會對如此一部優秀的電影橫加指責。
“哎，小李，一會兒下來吃早飯麼？”
旅館的底樓是飯店，劇組的吃飯都在這裡一併解決。
“嗯，我洗個澡就下來。”
“那你吃什麼，我提前幫你叫好。”傅標熱心道。
李唐想都不想，直接道：“油潑面。”
到了陝北怎麼能不品嚐一下這裡的特色呢？
傅標當即朝他豎起大拇指道：“聰明！”
接着還不忘關照道：“那你快點，糊了就不好吃了。”
“得咧！”
回到房間，老爺子已經換上一身戲服，只見他頭上歪戴着一頂六五式黃軍帽，上身最醒目的就是脖子上露出來的藍色高領老式套頭運動衫的領子，外面是一件鬆鬆垮垮的橘黃色絨線開衫，再外面還裹着一件軍綠色的老式公安制式馬甲，最後還披着一件黑色中山裝。有意思的是這件中山裝的領子上還鑲了一圈黃色絨線，可能是爲了保暖和保護衣領子合二爲一吧。
老爺子這一身打扮妥妥就是劇本里所描述的李公安的形象。
老頭也正打算出門，看到李唐進來，指了指他的牀鋪道：“服裝把你的衣服也送來了，一會兒你先換上感受一下人物。哦對了，早飯吃點什麼？”
“謝謝戈老師，不用麻煩了，剛剛碰到標哥，他已經幫我叫了。”
“哦，那餓先下去了。”
老頭一走，李唐趕緊脫了衣服鑽進衛生間衝了把戰鬥澡。
戲服大概除了內褲裡裡外外都準備好了，格子襯衫，款式老舊但很厚實的平領羊毛衫，還有一件咖啡色的皮夾克。
褲子就是普通的藍色西褲，就是褲腿有點肥，另外還有一雙回力牌的籃球鞋。
李唐對着鏡子穿戴起來，還特意把格子襯衫的領子翻到平領毛衣的外面。原身的記憶告訴他，這種打扮在九十年代初期是很時髦的。
穿戴完畢，又對着鏡子細細打量一番，土氣中帶着那個年代所特有的時髦。
嗯，不錯！
他滿意的出門下樓。
“小李，快點，麪條剛端上來。”傅標看到他的身影趕緊舉手招呼。
一人一碗熱騰騰的油潑面，桌上還放着辣子、醋等調料。
李唐突然想到戲裡的一句臺詞，便朝坐在對面正在拌麪的傅標道：“辣子要不要？”
“要！”
“我來！”
李唐拿起炸的通紅的辣子，用調羹舀了最上面的辣椒油均勻地灑在他的那碗麪條上。
又問：“醋要不要？”
傅標似乎反應過來了，故意不看李唐道：“要！”
“那啤酒要不要？”
傅標快速地又拌了兩下面條，大口吃麪，聽到李唐的問話，連連點頭道：“要！”
李唐突然不說話了，靜靜地看着他。
過了兩三秒鐘，直到傅標把嘴裡的麪條嚥下去，突然意識到不對，怯生生地擡起頭來，看到李唐那張毫不表情的臉，忙道：“不要！”
傅標的聲音剛落，旁邊就傳來“啪啪啪”的拍手聲。
原來導演齊心就坐在旁邊的桌子，剛剛正饒有興趣地看到兩人的互動，看到精彩處不由拍手叫好。關鍵這一段傅標的表演太精彩了，尤其是當他戰戰兢兢擡起頭來看李唐的那一幕特別有喜感。
當然他也不忘表揚李唐道：“小李，準備的不錯，不過你把李公安的戲也搶了。”
原來劇本里第一句問“辣子要不要？”是李公安的臺詞，然後李公安幫傅標撒辣油，還問他“醋要不要？”
當傅標理所當然的埋頭喊“要”時，一直冷眼旁觀的李唐看不下了，他一向看不慣李公安那種對罪犯的噓寒問暖，直接搶過醋壺，一邊使勁往傅標的麪碗里加醋，一邊故意問他：“啤酒要不要？”
這場戲是李公安和李唐扮演的張公安對所押解的罪犯截然不同兩種態度的開端。
此時聽到導演的表揚，李唐也略顯靦腆的道：“導演，我跟標哥鬧着玩呢。”
飾演李公安的戈志軍和飾演詐騙犯於泰的傅標都是導演齊心親自挑選的，對於小騰導推薦的李唐他當然也是相當驚喜。
電影雖然投資不大，但每個導演都想自己拍的片子能賺錢，選擇目前正當紅的傅標就是出於票房的考慮，如今有了李唐的加盟更是錦上添花。
雖然李唐說這是鬧着玩的，但齊心還是滿意的點點頭，接着又衝着兩人道：“保寧堡那邊已經做的差不多了，明天開機後第一場戲就放那兒沒問題吧？”
保寧堡那邊有個農家小院，劇組的美工和道具都在那邊已經忙活了一個多星期了，那裡是傅標飾演的詐騙犯於泰的藏身之所，那裡的村民都被於泰和他的同案犯騙過錢，便扣着他不放人。而李公安和張公安進村抓人驚動了村民，於是紛紛拿着傢伙圍追堵截，不讓他們帶走傅標，好在李公安經驗豐富，躲過了村民的追捕，兩人帶着傅標很驚險地逃離了那個村子。
傅標一邊埋頭胡嚕着麪條，一邊道：“我沒問題。”
齊心又把目光投向李唐，其實他主要就是問李唐。
李唐稍稍沉吟了片刻，才略顯保守道：“我這邊……呃，可以試試。”
第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