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聽到郎耀爆粗口, 程星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關心地問道：“怎麼了？進展不順利？”
郎耀嘆了口氣：“最近我一直往本源星跑，一是與房敬平那邊商量請他們幫助解決火星域養殖場被封的事情, 結果你猜他們要價多少？宋巖跟我說要那養殖場的四成股, 他怎麼敢開這麼大口的！一分錢沒投入, 就不過請房敬平出出面, 就好意思問我們要這麼多股份。”
“他既然開了價, 我們也是可以還價的。”程星月聽着也蹙起了眉，心中暗罵了一聲蛀蟲，但是還是根據自己以往的經驗給了建議：“說起來, 若是他入股了，以後那養殖場估計別人再要惦記就得掂量掂量了, 相當於是交了保護費。只是這價格確實開得太高了。”
“我也是這麼想, 所以試探着問了問能不能所佔的股份降低點, 結果人直接就給我臉色看了。”郎耀再次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只能說讓我考慮一下先離開了。然後又約克萊德家族的話事人見面談合作事宜，他們倒是一派商業合作的氛圍, 只是主要的三個條件一個也不肯退讓，也不知道究竟用意爲何。”
“那這兩者跟哪個合作對我們更有利？”程星月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簡單來說，房敬平只肯給我們提供庇護，但是要收40%的稅；克萊德家族與我們共同投資研發，投入和收益都對半分。表面上來看呢跟克萊德家族的合作看上去更公平, 但是有兩個風險點：一是搞不清他們協議中必須要在本源星設研發機構及生產基地的目的, 很有可能這是要把我們這邊撇開獨享科研成果；二是克萊德家族目前沒有能夠與房敬平平起平坐的政治大佬在位, 但是有兩個後起之秀還是很有潛力的, 只怕丟了我們這條大魚房敬平不會善罷甘休, 若是要針對我們的項目的話倒又是一個麻煩事。”郎耀給她細細分析了一番。
“那若是我們跟房敬平合作呢？克萊德家族會不會出什麼幺蛾子？”程星月繼續問。
“根據我的猜想，至少在他在位期間或者在克萊德家族那兩個後起之秀提拔到與他統一等級之前, 這個項目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是，我手上的其他生意他們就不一定會放過了，難不成我所有的生意都要交40%的稅給房敬平麼？包括後期我們會研發的其他人體器官養殖技術，這中間的投資可不少。以我對房敬平行事風格的瞭解來看，他可不會像克萊德家族那樣跟我們簽署同比例地投資和收益協議，這麼一來我們就沒有多少錢投入後續研究，也抽不出資源去開展‘新家園’星球重建計劃了。”郎耀搖頭道。
“這可就棘手了，怎麼選都是錯呀！”程星月嘆了一句：“一方有權，一方有勢，我們有啥呢？哦，技術和錢，可卻幹不過人家的權和勢，做點事真難呀！”
郎耀腦中靈光一閃，他緊緊地盯着程星月道：“你說的對，權，勢，錢，技術，要做好一件事總是離不開這些的。”頓了頓，他繼續道：“既然缺不了，我爲什麼不把他們結合起來呢？我爲什麼要選擇跟其中一方合作，爲什麼不可以跟他們都合作？如果三方合作的話，就成了三足鼎立之勢，這樣一來，我們活動的空間反而大了，有更大的話語權了。”
郎耀興奮地跳起來：“星月，你真的是我的幸運星！我想到破這個局的辦法了，我先去忙了，你慢慢吃！”說罷，還沒等程星月反應過來，便匆匆離開了餐廳。
程星月看着他的背影失笑，片刻，低頭吃早餐，她可真的餓壞了。
回到實驗室，幾個助手還在眼巴巴地看着剛剛發芽的那三棵小草，各種奇怪的詞彙不停地從他們嘴裡冒出來，然而那些小草什麼反應都沒有。只有于吉雅一個人在一邊不知在幹什麼。
看到程星月走進來，助手們都湊了過來：“老師，咱們趕緊開始實驗吧！我們已經想了好幾百個跟這種草相關的詞彙了，我們試過了都沒用，您來試一試唄！”
程星月笑了：“不着急。剛剛說好了要給你們獎勵的，都想要什麼，說出來我聽聽。”
四個人你望我，我望他，都不好意思起這個頭。程星月又鼓勵了幾句，終於有個男生說話了，他有個女朋友在本源星域的一個小行星工作，兩人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面了，想要幾天假去看看女朋友。程星月愣了一下，她原以爲這些年輕人都是郎耀的人，就算有女朋友也應該是在基地，沒想到還有助手這樣的情況。這幾個月幾人連軸轉，基本沒有休息過，倒是她考慮不周了。
“沒問題，這是我沒有想到。以後每月給你們5天假，你們安排好自己的工作就行。”程星月立刻道。
看到同事的要求這麼容易就被滿足了，另外三個人立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有的向程星月要求更多的實驗材料，有的要求程星月將某個實驗成果送給他，還有一個竟然要求與程星月和郎耀一起吃頓大餐，讓程星月瞬間有點哭笑不得。但是她都答應下來，本來就打算請助手們吃一頓大餐，到時候將郎耀也叫上就是了。
“吉雅，你想要什麼？”只剩下于吉雅沒有提要求，程星月笑着問道：“你在忙什麼呢？”
“我在檢測這三棵草培養皿中的營養液的濃度變化，想看看通過語言催生後草籽發芽需要的營養與正常發芽需要的營養量是否一致。”于吉雅不卑不亢地說。
程星月眼前一亮：“還是吉雅你想得周到，這倒確實需要檢測一下，還要看看經過基因編輯的草籽與普通草籽在生長的各個階段所需的營養是否都一樣，以後每實驗一種植物，都要檢測一下。”誇獎了于吉雅兩句，程星月繼續道：“話題扯遠了，吉雅，你想要什麼獎勵？”
于吉雅擡頭看了程星月一眼，又低下頭去，不說話。
程星月繼續鼓勵道：“他們都說了，就差你了。但凡我能做到的，必定答應你，你可是我們實驗室裡最能幹的女將呢！”
于吉雅這才擡頭道：“老師，我想跟您單獨說。”
程星月一怔，笑道：“是了，女孩子的秘密可不能告訴他們，走，去我辦公室說。”
程星月很少用到這辦公室，大多數時間都在實驗室待着，所以她的辦公室裡有點亂。她一邊整理着辦公桌，一邊笑道：“好了，這會兒只有咱們兩個人了，你可以說了。”
“老師，我想要的是自由。”于吉雅突然跪在程星月面前道。
程星月一下子被她這麼一跪慌了手腳，立刻放下手上的物品去扶她：“這是幹什麼，有話好好說。我這可不興跪來跪去。”
兩人坐下後，程星月繼續問道：“我沒聽懂，你想要自由是什麼意思？”
“您知道，我是郎總挑過來給您當助手的，當初您的要求是找幾個衷心可靠的人來給您做助理，難道您不好奇爲啥我會被郎總認爲是衷心可靠的人嗎？”于吉雅反問她。
“我以爲你們可能是一起長大，或者共同戰鬥，或者父輩交好，有過命的交情，所以他才送你們來我這裡讓我選的。”程星月道。
于吉雅點頭：“你說的不錯，你另外幾個助手差不多就是這個情況。但是我卻不同。”說着，于吉雅便將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原來，于吉雅的父親是本源星青都大學的一名教授，在一次全家星際度假中被星盜劫持。本來一家三口都會丟了性命，但是她父親作爲一名機械教授，專業能力被發現後便被留了下來，三口人便靠着父親的這手專業活了下來。于吉雅的母親雖是家庭婦女，但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便親自教導女兒，因而於吉雅在同一批俘虜的後代中便顯得特別出類拔萃，掩飾都掩飾不了。
劫持他們的星盜頭子一直在等着她長大，但是沒想到還沒等到她成年，他的勢力便被郎耀給吞了，而他們一家三口也就被郎耀的勢力給接收了。此時她的父親已經漸漸老去，而她也漸漸長大，在母親的教導下她已經有了很明確的是非觀和價值觀，也深知自己的處境之危險，一直在尋找合適的機遇跟父母離開。直到她聽到程星月要收幾個助手的消息，她們一家想盡辦法纔將她列入了候選人名單。
“我算是戰利品吧，按理是沒有資格進入您助理的候選人名單的。但我父親製造修理機械的水平很高，漸漸在這裡打出了聲名，爲了給我這個機會，他們還主動簽了終身服務的協議，相當於是賣身契由暗轉明，爲的就是給我一個爭取離開這裡獲得自由的機會。我不能浪費這個機會。”于吉雅的眼眶裡含滿了淚水，但她的聲音卻很堅定有力。
程星月沉默了。她一直聽說郎耀的起家之路是不道德的，充滿了血腥暴力和黑色童話，但是並沒有很直觀的感受。但是如今其中的一個受害人就坐在她面前，她不能不動容，但她也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畢竟，那個如今禁錮着她的人就是她的同夥，甚至就是她本人。因爲她一開始跟郎耀說的就是需要幾個靠譜衷心的助手。
“你覺得作爲我的助手算是沒有自由嗎？”想了半天，程星月才問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