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毅光苦笑一聲道：“現在相信我是本人了吧？咱見面再細說如何？”
程星月不再糾結, 她也確實很好奇，爲什麼姜毅光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方，這完全不符合她所瞭解的前線戰報。
兩艘飛船對接後, 姜毅光孤身一人過來了。多年後再次相見, 兩人生疏了許多, 相顧無言, 一時場面有些冷場。姜毅光看上去比通訊視頻上更消瘦, 但是精神還好，他環顧了一圈，問道：“有合適的地方嗎？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程星月把他帶到實驗室中的小隔間, 這是她單獨使用的房間。雖然船上的人都對她唯命是從，但是到底還是有他們的獨立意志的, 更何況姜毅光不知道這些, 而程星月也不想告訴他。
兩人坐下來, 姜毅光細細打量了她一番，才道：“看來喬爾沒有爲難你, 你看上去氣色不錯。”
程星月點點頭道：“除了沒有自由，他確實是個不錯的老闆。你呢？這些年我也聽說了一些你的消息，說你在軍隊裡面發展得不錯，但是看你現在的情況，似乎不太好？”
姜毅光嘆了口氣, 慢慢將這些年自己的情況一一道來。
當初克萊德家族的族長丹·克萊德把他扔給駐天王星軍團司令哈里曼將軍, 是打着給他穿小鞋的念頭。哈里曼當然充分地瞭解丹·克萊德的意圖, 所以讓姜毅光從基層普通士兵幹起。不過姜毅光本身的身體素質算得上百裡挑一, 又肯吃苦, 又有星際戰鬥的經驗，很快便在基層士兵中脫穎而出。分管姜毅光所屬的這支部隊的麥倫·克爾上校是個直脾氣, 他見姜毅光是個好苗子，倒對他頗爲欣賞，幫他擋去了許多暗箭。
本來就這麼按部就班地訓練、做任務，姜毅光打算在部隊慢慢幹上去，也不想回巡警崗位上去了。他只是懶得搞那些關係鬥爭，並不是不懂，在自己被放到軍隊基層的時候就明白了原因，所以也並不埋怨。只是沒想到郎耀卻突然糾結了一大幫星盜，圈了一片星域，搞起革命來。而且“郎家軍”勢如破竹，接連幾次打敗了圍剿的星際巡警，這才引起了上層的注意，派離“郎家軍”最近的駐天王星團去剿滅這些“黑惡勢力”。
姜毅光所在的小分隊也是前鋒力量之一。當姜毅光知道自己的任務是去剿滅郎耀的勢力的時候，頗吃了一驚，立刻調動自己的能量去了解程星月的信息，卻始終毫無收穫。後來他聽到星際排名靠前的軍火世家長孫家竟然與郎耀結盟了，雖然他之前對郎耀的調查中已經瞭解到長孫家與郎耀之間的淵源，但是長孫家竟然願意自甘墮落到與反社會分子結盟，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後來又聽說長孫星香與郎耀訂了婚，而始終沒有程星月的消息，他便以爲郎耀對程星月下了毒手。
有了這樣的猜測，他心中深恨郎耀，打起仗來便十分勇猛，甚至算得上搏命。而有趣的是，不知是郎耀因爲以往曾共患難的緣故，似乎對他特別網開一面，還是他真是被幸運之神所眷顧，凡是他作戰的戰線，總是能死裡逃生甚至反攻勝利。本來也不是多大的成績，但是在其他人慘敗甚至丟了性命的情況對比下，他的表現算是最出色最靠譜的了。漸漸地，那些戰亡的將領手下的殘兵都到了他手下被整編，他的職位也越來越高，獲得的信任也越來越多，直到他終於可以直接與郎耀正面交流。
而此時，他才通過郎耀之口知道原來程星月被軟禁在本源星克萊德家族的研究中心裡面。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但細思一番，又在情理之中。按照他一貫的處事風格，他立刻與克萊德家交涉，願意花任何代價交換程星月的自由。然而克萊德家族再三否認知道程星月的行蹤。倒讓他也開始懷疑郎耀的信息是否有詐，於是派了心腹進研究中心調查，發現她果然在那裡。所以纔有之前程星月所經歷的半夜安保人員叫醒她安排逃跑的事。
被拒絕後，他本來還想着要怎麼取信於她安排她離開本源星，沒想到她自己想辦法逃出來了。收到消息後，他便想法子從軍隊脫身出來接應她，沒想到這麼巧竟然就碰到了。
程星月聽着他的敘述，能夠猜到他應該隱去了許多故事，有些語焉不詳的地方他似乎刻意迴避，至少他連自己爲何如此消瘦都沒有說清楚。然而她對此保持了沉默，沒有追問，反而問起前線的情況：“現在戰事如何了？你就這麼出來不會被視爲逃兵吧？”
姜毅光目光閃了閃，道：“戰事處於膠着狀態。聯盟這邊的武器較爲先進一點，不過估計長孫家很快就能仿製出來。而郎耀那邊似乎有高人相助，戰鬥的節奏踏得很準，倒也沒吃多少虧。估計等長孫家的武器仿製出來，聯盟這邊就要吃大虧了。對了，我這次能順利找到你，還是多虧了栢家相助，他們家當事人栢秋榮女士說與你是故交，正在那邊船上，很想見見你，你意下如何？”
“她要見我？爲什麼不自己過來呢？”程星月當年想要賣第二個克隆姜毅光的時候曾與栢秋榮見過一面，總體對她的印象不錯。但是經歷這麼多以後，她也深知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凡事總是謹慎點比較好。
“一來我想先單獨跟你聊一聊，另外，她其實是想請你引薦她給郎耀，我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答應，所以先問問你的意見。”
“她想見郎耀？爲什麼？”程星月有些不明白了，就算現在戰事處於膠着狀態，但是郎耀到底地盤小，實力相比聯盟來說弱小得多，爲什麼栢秋榮要參活進去呢？還是說她其實另有目的？這麼一想，她也猶豫了。
姜毅光卻笑了：“她們做生意的人，最怕的就是風險，尤其是政治風險。所以我估計着她不是想做奇貨可居的生意，就是想做些政治投資了。你若是擔心對郎耀不利，倒是大可不必。她不會站隊的，畢竟她不比長孫家。”說到這裡，似乎想起了什麼，他瞄了程星月一眼，一下子消了聲。
程星月回過味來，想起他剛剛提起的郎耀與長孫星香已經訂婚的消息，一時之間心中有些發涼，竟說不出話來。
冷場了一會兒，姜毅光才道：“訂婚之事，我也是聽旁人說起，倒是並未公之於衆，也很有可能是以訛傳訛的說法，做不得數。”頓了頓，卻又道：“不過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你若是決定要去他那邊，最好心裡也要有個數，以備萬一。”
程星月朝他感激地點點頭，她當然是打算去郎耀那邊的。哪怕他已經與長孫星香訂了婚，她也要親自去向他確認一遍，死心後再離開。只是目前如何去到郎耀處還是個問題，克萊德家的追蹤隊伍緊咬着她不放，該怎麼在被他們抓回去之前逃到郎耀那邊去呢？蹙着眉，她不知不覺間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姜毅光的神色黯淡下去，但還是提醒她：“眼前就有可用之人。”
程星月一愣：“你是說栢秋榮？”
“不錯，他們經商之人，貨物往來是常有的事，要把你偷渡到敵對方雖有些麻煩，倒也不是不可能。更何況她現在不是正想跟郎耀搭上線麼？若是你願意爲她引薦，她肯定會想到法子送你去的。”
程星月聽他這麼一說，覺得還真有那麼幾分靠譜。只是她如今不能一個人去，手上這麼些人還有這些設備是她目前僅有的資源，她不想放棄，不知道全部弄過去有沒有可能。想到這裡，她便應下與栢秋榮的會面，請姜毅光代爲轉達。
姜毅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起身回了栢秋榮的飛船。過不多久，姜毅光便帶着栢秋榮來到了程星月的小隔間。
一番簡單的寒暄之後，雙方就進入了討論的正題。
“栢總爲什麼想見郎耀呢？”程星月單刀直入地問。
“我們生意人，求的就是利潤和安穩。政治上的事我是不懂，不過我想聯合會所佔星域的人也是一樣要生活消費的，那不就是商機麼，所以想請程教授幫忙引薦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我們的生意也想進入聯合會佔區。”栢秋榮倒也實在，說出來的理由倒也確實有說服力。
她說的聯合會就是郎耀扯出的一面大旗——反人類聯盟聯合會，目前的主要組成有星盜、人類同盟的背叛者、一小部分被人類同盟打壓的商會和商家，以及佔區的行政人員。
“你不擔心人類同盟這邊知道你跟郎耀佔區合作會打壓你麼？”想了想，程星月繼續問。
栢秋榮笑了：“程教授，做研究你是一把好手，不過做生意呢，你可能還差點火候。做生意的方式有很多種，合作的方式也有很多種，我當然是選擇最穩妥風險最低的一種了，爲此我也願意犧牲一點利潤。而且，我相信有你出面引薦，郎會長應該會給我幾分薄面，幫忙掩飾一番的。這也是雙贏的合作。”
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短板，程星月撓了撓頭掩飾尷尬，道：“引薦倒是沒問題，只是目前最大的難題是怎麼去聯合會星域呢？後面還有克萊德家族的人在追我呢，不知道栢總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送我及我的船到聯合會星域，若是成功，我必爲你引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