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在閻魔王殿管轄下的鬼民都知道,冥界有個小祖宗,開罪了誰都不能開罪他。
兩百年前,有個不長眼的妖物打上了他的主意,被閻魔王以及其他三殿的殿主聯手給滅了,連地獄的門兒都沒讓進,直接從三界抹去了存在。
從那開始,陰間的鬼民們都將這個小祖宗奉爲了傳說,甚至比對閻魔王還要敬畏三分。
凡是在主殿有固定職位的鬼差都曉得,他們的小殿下總喜歡跑到陽間去,帶的其餘三殿的主子們都跟着下了海。
鬼差們成天聽閻魔王抱怨兒子怎麼又不見了,剩他一個孤寡老人在陰間。當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只是太無聊了而已。
鬼差們都堅信,讓閻魔王大人都束手無策的小殿下青出於藍,始終貫徹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準則,保持神秘感纔是王道。
作爲令鬼聞風喪膽的存在,鍾遊此刻正不管白天黑夜的呼呼大睡,他像個八爪魚一樣的裹住被子,滾成一團兒,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長長的睫毛被鍍上一層金,在白嫩的皮膚上落下扇形的陰影。
他絲毫沒有被光線打擾,依舊睡的十分香甜,沐浴在陽光下的睡顏,此刻看上去好似一個天使。
咕咕咕,你有一個電話,咕咕咕!
鍾遊掙扎了許久,開了一道眼縫兒,不情不願的摸過手機,“喂。”
“小祖宗!今天是什麼日子你還記得嗎?我敢堵一包辣條你還沒起牀對不對?我就知道!”
聽見王制片人開啓了連珠炮似的叨逼叨模式,他不用清醒,都能想象出對方痛心疾首的模樣,有氣無力的問道,“今天是啥日子?”
“今天是選主角啊,選主角!你的新戲要開拍了啊,我知道你已經睡的不分東南西北了,可是!小祖宗!現在導演、投資商都到場了,就差你了。”
當機了幾秒的大腦開始回速運轉,他點亮了手機屏幕,瞟了眼時間,“幾點開始?”
“下午三點。”
“還很早嘛,這才一點。”說着,鍾遊還打了個呵欠,眼淚一下子氤氳了眼角,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睡不醒的魔咒。
“我。。。”
“我知道了,王大製片人,我保證三點一定準時出席,ok拜拜。”
掛了電話,鍾遊抓了一把凌亂的碎髮,他真的還想再睡一會兒,不碼字的日子,難道不是用來睡覺的麼?看眼手機右上角顯示的鬧鐘,他果然是睡蒙了,明明昨天晚上還記得。
剛把鬧鐘清除掉,睡意猝不及防的再次侵襲了鍾遊的大腦,忽然他感覺到牀頭手錶的震動,隨手點了下表盤,一個全方位立體影像即刻出現在視線中,泛着藍光的人影正衝着他九十度彎腰鞠躬,“小殿下,閻魔王大人喊您回來處理事務。”
鍾遊收起剛睡醒時候的那股子奶音兒,“分區的鬼差都是喝粥的嗎?還用我去處理?”
影像裡的人擡起頭來,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露出的可不止八顆牙齒,“那個,閻魔王大人說了,這次的事情比較特殊,而且剛好發生在您所管轄的區域,所以找您比較合適。”
特殊?每次的藉口都是這兩個字。“怎麼個特殊法?”
“有個女鬼在陰界到處勾搭男鬼,影響了冥界治安後,被教育幾句就放了回去,哪知道她跑出了陰界,四下尋找可以吸取精/元的男人下手。那女鬼有幾分姿色,一般的鬼差怕是抵擋不住那股子誘惑。您看?”
鍾遊翻個白眼兒,不再去看那笑容越發諂媚的鬼差,“鬼風日下啊!你回來把定位和資料都發過來,我先去把新戲拍了。”
沒等對面的鬼差再說話,他一揮手,切斷了靈力感應。冥界傳感器什麼的,有時候他真的很想把它設置成拒接模式。
眼看回籠覺是睡不成了,鍾遊死了心,認命的從牀上爬起來,出去見人怎麼也得收拾一番,雖說他算是個深度宅男。洗臉刷牙,弄髮型,選衣服,一樣都不能落下。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鍾遊把翹起來的襯衫衣領子翻下來,滿意的露出一口小白牙,擡頭瞄了眼鐘點,不急不急,他還可以掃兩眼微博。
作爲B娛公司的金牌編劇,鍾遊也擁有着衆多的粉絲,他在網上的連載,出的實體書,寫成的劇本,包括微博公衆號,用的都是他的筆名——建國後的鹹魚。
他的粉絲們便常常以小魚乾自居,沒事兒在留言裡翻個身、撒個鹽的都是常態。
他的微博上除去新書新劇的宣傳外,都是美食和萌寵圖片,再加上一句沒頭沒尾的心情短句,常常被粉絲吐槽圖文不符。
他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採訪,就連以往兩屆蟬聯最佳編劇獎,他都沒有出席頒獎典禮,官方給出的理由居然是暈鏡頭。
以至於他的粉絲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大大長什麼樣子,今年多大了,頂多就知道這是個愛好寫本子的男性,性別還是微博上顯示的。
日子久了,粉絲們習慣了這位編劇大大的神秘風格,也就不再執着於探索廬山真面目了,但劇本還是照催不誤。
上一條微博是兩週之前發送的,內容是關於選角問題。鍾遊點開下邊的評論區,一股清奇的留言風潮撲面而來。
“說好的今天選角色呢,咋的到現在都沒見魚大有動靜,不會是忘記了吧?wuli魚大撂爪就忘的特性還是沒有改變,痛心疾首,死魚眼狀。”
“同不能翻身,魚大你已經消失兩週了你造嗎?下一本新書的預告你還記得嗎?還記得你大明湖畔的小魚乾們嗎?”
“只有我好奇這次的主角會是誰嗎?以我魚大大的審美以及愛好來講,我推測應該是個能吃能睡的健氣明星!”
他的愛好就是能吃能睡?笑話!還有鹹魚癱追劇好嘛!真是太小看他了,哼!不服。
看着時間差不多了,鍾遊拿起自己的行囊,手機一枚,蹬蹬蹬奔下了樓,其實他用個法術也是可以的,但爲了體驗人類的忙碌感,還是更樂得用陽間代步工具。
樓門口,一輛鋥光瓦亮的cx9黑色轎車早早就停在了這,鍾遊連眼都沒擡,直接開門上車,動作一氣呵成,像是每天的慣例。
帶上車門後,他興沖沖的朝駕駛座上的男人打了個招呼,“小辰子早!”
“早。”鈞克辰一點沒有因爲這詭異的稱呼而有什麼不滿的表示,早就聽慣了似的,手上動作不停,放下ipad,爲某個上車的大爺繫好安全帶,再順手把車窗搖到恰好的位置,既能透風又不會着涼。
“等了多久啊?”
“一小時。”
鍾遊略顯心虛的偷瞄他幾眼,這是看了一小時電子文件了,讓鈞工作狂等這麼久,實在是罪過罪過,“咋不給我打個電話吶?”
“等你自然醒。”
“萬一我睡過頭了怎麼辦?”
“遊遊不會遲到的。”
這回答令鍾遊心情甚悅,小辰子就是體貼,將來一定能娶上一個集智慧與美貌於一身的媳婦兒。他美滋滋的閉上眼,開始回籠覺大業。
早忘記了自己起初跟在人家身後,哥哥,哥哥的叫着,現在翅膀硬了,就剩下了一個稱呼——小辰子。完全就是熊孩子混熟了之後,登鼻上臉的真實寫照。
想那鈞克辰,也是閻魔王座下四殿之一的主人,在冥界素來以嚴於律己,嚴以待人而聞名。換句話說,就是一個比閻魔王還要嚴厲的角色,曾經一個殿的鬼差,在他的魔鬼訓練下,集體撲街,竟是修生養息了好久才重新有力氣去外渡魂。
然而令鬼差們大跌眼鏡的是,對於小辰子這個稱呼,他竟然欣然接受,而且嚴厲這個東西,遇到小殿下之後,彷彿自動蒸發了一般,原則是什麼?能吃嗎?
鬼差們對於鈞克辰此般行爲的種種猜測,到了最後,都轉化成了對小殿下的無邊敬仰,從而使得鍾遊在他們眼中的地位又高上了不止一個層次。
對此,鍾遊向來是保持不炒作不澄清的態度,他和小辰子的哥們兒交情豈是那些鬼們可以理解的。他傲嬌的不予解釋,更給了鬼差們猜想的空間。
當神秘度越大時,往往想象力也會發揮到極致,所以某些傳言便一發不可收拾的在冥界廣泛流傳。
什麼小殿下是比鈞克辰還要鐵面的殿主啊,其他三殿連同閻魔王都不是小殿下的對手啊,小殿下才是冥界中神一樣的男子啊等等,更有甚者鍾遊也聽過,但他的反應只是聳聳肩,他又有什麼辦法呢?他也很絕望啊。
鈞克辰目不斜視的轉着手裡的方向盤,聽到耳邊均勻的呼吸聲,他將車窗又搖上來一些,發現手機在震動,猶豫片刻,按下接聽鍵,放低了聲音說道,“小聲一點,遊遊在睡覺,什麼事?”
“今天參加選角的投資商提出提前進行面試的要求,說是趕時間。”
“告訴他們,三點準時開始。”
“是的,均總。”
等紅綠燈的間隙,鈞克辰長臂一伸,抽出備好的長衫,輕輕的蓋在鍾遊的身上,看人睡的很香,勾了勾脣角,繼續踩了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