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出了宮門,便緩緩駛向西門。守門的城守一見來人車馬,恭恭敬敬的開了門,馬車一路向西。
按照書信上所指,馬車又行了半個時辰,此地已看不見城東的火光,只是隱隱得見天色微微泛紅,馬車在一家破落的農房前停了下來。
暗夜中穿來季子曾的聲音,“李將軍,公子久候了。”
李園從車上下來,向黑暗處的季子曾微微點頭,季子曾道,“李將軍稍等片刻,待在下爲李將軍通報公子。”
聽得季子曾的呼喚,墨雨墨雲起身爲韓非穿戴整齊,墨雨墨雲兩女初經人事,韓非體恤二人,便讓她們移到隔壁的房間歇息,喚來兩劍女,這才讓李園進來。
破落的房屋,收拾的很乾淨,有些年月的小桌上擺放着一隻缺了一個口子的黑色大碗,裡面盛放的酒香飄溢出來,讓整個房間都有股濃烈的香味。昏黃的油燈下,一濁世佳公子微笑着坐於席上,兩個俏麗的女子仗劍立其兩側。這是李園走入這屋子所看見的一幕,心中不由得生出一抹敬仰之情,即使是逃亡在外,韓非都是如此怡然自得,不受世間事所繞的樣子。
當日六國攻打秦國之時,韓非給李園通風報信的印象太深刻了,當日韓非說的不清不楚,就給李園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如今驛館一場大火韓非也應付自如。這簡直就是神了,想想李園作爲一個地頭蛇都沒能及時得到情報,韓非一個外來人士,能順利逃脫只說明瞭兩種情況,一種,韓非神通廣大。各國都有他地耳目,另一種,則是韓非確實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其實實這事也是李園想的太過簡單了,六國利益糾葛,又怎是三言兩語道的清,說的明的,這些事讓李園對韓非敬畏加倍也就在所難免了。
李園進屋便對韓非深深一揖,口中道,“公子,李園來向公子賠罪了。”
韓非微微一笑。道,“李將軍此言何出,不過是各爲其主罷了,李將軍不必記掛在心上。”韓非當然不可能這麼大諒地把李園派人刺殺他的事就這麼算了,只是對於李園這個人膽小怕事的一點了解的很透徹。這種人最容易背叛人,不過也是最好利用的。要想統一七國,秦國現在還不夠強大,必須經歷過一番改革與發展才行,而這一切的阻力就是呂不韋。攘外必先安內,否則老是像這次這樣出去了就有人使絆子,來陰的。韓非還真不敢保證哪天自己會不會中招。那天那隻箭近在咫尺的感覺韓非還心有餘悸,出的國來被人陰還情有可原,要是在秦國也天天過這樣的日子,那還不瘋了。
李園聞言對韓非地心胸更是佩服不已,感激涕零的道,“先生胸襟李園佩服,唉,只是李園愧對先生當日的救命之恩啊。”只是若是李園得知了韓非心中所想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韓非搖搖頭,道。“都是過去的事了,李將軍不必再提。如今李將軍該想的是如何與韓非共同面對眼下地困境,秦楚一戰,實在不是讓人忍心看見的局面啊。”李園聞言一愣,韓非接着又道,“楚雖是新君即位,楚軍勇猛卻是天下皆知,大秦若是與楚交戰,勝算雖大,卻免不了勞命傷財,若有可能,秦不願戰,以免給了小人乘人之危的機會。”
韓非說這麼一番示弱的話是有來由的,之前與李嬡兩人地談判不歡而散,兩人的態度都很強勢,若是都不肯低頭,李嬡在南墨問題上的堅持讓韓非意識到這個問題並不簡單,大有可能是到最後李嬡嬡要傾國一戰,這可不是韓非所期望地結局,這次韓非的目的就是敲竹槓,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已。秦國作爲一個國家的態度不能軟化,韓非私下裡扮扮好人,和和稀泥這事還是有可爲的地方,畢竟,將要面臨滅國之禍的是楚國,而楚國現在的當家人是非常不希望看見這樣的情況發生地。
李園聞言心中自然也有一番計較,秦楚之間的狀況他了解的不比韓非少,只是關心則亂,聽聞韓非的話,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心知這翻話不假,秦楚交戰,楚雖弱,也有守城之利,兵丁之勇,且楚人向來氣節不凡,若要滅楚,秦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韓非這是實話,只是秦楚之戰只要不解決李嬡的問題,這談判還能進行麼?在李園心中,對於李嬡對待南墨的態度始終不認同,李嬡對待南墨的態度實在是太讓人覺得奇怪了,她竟然爲此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顧,要與自己的親哥哥反目。
想到這裡,李園苦笑道,“先生已與嬡妹談過了,想必其中問題是出在先生身側的兩個南墨女身上吧?”李園雖然用的是詢問的口吻,面容卻是篤定,韓非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夫人想必告知李將軍了。”
李園搖頭,略帶嘲諷的笑着感慨道,“她若肯告訴我,我們兄妹也不至於反目,她足足一年未曾對李園笑過一下,說過半句好話。”
韓非心思一動,看李園的神色不似在說謊,李嬡也大可不必在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上與他翻臉,就算南墨掌握了他們大量的秘密,現在李園手握重兵,李嬡權傾後宮,一個小小的南墨對他們已經構不成什麼威脅了。唯一解釋的通的就是李嬡和南墨的仇怨已經達到不共戴天的地步,否則還真不如多在割讓城池的問題上爭論一番。
李園見韓非不動聲色,又道,“今日李園來見先生之前又進了一次宮,唉……”
韓非聞言笑道,“李將軍大可不必再多做勸說,韓非知道李將軍的爲難,只是韓非爲人將軍也該清楚,應承了別人的事,自然要辦到的。”
李園聞言,又是一聲嘆息,“罷了,李園再回去勸說一下嬡妹,若她不肯,恐怕秦楚之戰難以避免了。”
天色已經漸漸亮起,再談下去也難有進展,李園告辭出來,對於這樣的情況他心中早有準備,韓非和李嬡都是固執的人,在這種時刻,唯有兩面做工作,在李園看來,李嬡的思想工作還要好做一些,畢竟他了解李嬡,而韓非一個神秘莫測的公子,爲秦出力的韓國人,在李園心中始終有股擔憂,那便是韓非巴不得秦楚兩國戰起來。
揮開腦中種種懷疑,李園踏上馬車,向城內行去。
……
李園剛走出小屋,韓非便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轉頭一望,窗邊俏生生的站着一個黑衣女子,正露齒而笑,見到韓非轉過頭來,微微一福身子,道,“謝公子爲我南墨如此盡心。”
此人正是墨宛,季子曾還在屋外看守,也不知是使了什麼方法得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了。兩劍女欲拔劍相向,韓非擡了擡手,制止了他們,臉色微微一沉,沉聲道,“墨門主好大的神通,各國秘密都知曉便罷了,還有這來無蹤去無影的本事。”韓非很討厭這種被人偷窺的感覺,一個季子曾就算了,韓非知道他對自己忠心耿耿,墨宛這麼做便是犯了韓非的禁忌了,是誰都不喜歡自己身邊多出一個神神秘秘的人物,而且看起來還隨時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生命。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逃過季子曾的雙眼,和門外墨家人的埋伏進來的。
墨宛向來長於察言觀色,一見韓非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犯了韓非的忌諱,其實她是跟隨李園一路而來的,南墨人都潛伏在青樓宮廷之內,這市井之間的事卻是不甚瞭解,李園一行人來的時候,季子曾大部分的注意都被他們吸引過去了,墨宛這才得以從空隙處潛入,此舉不無向韓非邀功的意思,卻沒有想到韓非最討厭的就是這一套鬼鬼祟祟的東西。最重要的還是墨宛對於韓非的不信任,經歷了許多事以後,墨宛深深的明白,天下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承諾,這才偷偷的在一旁偷聽。
聽到韓非的話,墨宛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公子過獎了,妾身是跟隨李園而來的,公子與李園談話沒有注意到妾身,妾身也不敢打擾。”
韓非心頭正在爲李嬡與南墨之間的事疑惑不已,如今見到正主兒來了,冷哼一聲,道,“答應你的事韓非自然會做到,墨門主卻是對韓非不太誠懇啊!”說罷兩眼直視墨宛,墨宛微微一愣,隨即又笑了出來,“公子想知道什麼直接問妾身便是,妾身一定盡數告知公子。”
韓非道,“李嬡爲什麼對南墨如此仇視?”
墨宛道,“南墨的姐妹都要受點訓練,吃些苦頭,想必是妾身寄予她的希望太大了些,手段嚴厲了些,讓她不太能接受吧。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呀!”
韓非挑眉,“哦?!”
墨宛又道,“如今的大王不是先王所出,李嬡對如今大王的父親一片癡心,無奈此人爲人所害,當時,妾身正勸說她入宮去,卻沒想到她將此人的死全都怨到了妾身身上,這樣便罷了,竟然要將南墨的姐妹趕盡殺絕,若只是要妾身一人性命倒是無妨,可是南墨衆多姐妹何其無辜,妾身也只有四處奔走,這才求助於公子啊!”一番話說的極是圓滿,女人爲了愛情可以做太多的事,瘋狂的女人所作所爲都是讓人無法理解的。
韓非點點頭,笑道,“就這麼簡單麼?”
墨宛捂嘴吃吃的笑,“這丫頭啊,太傻了!”
看着墨宛的笑臉,韓非陷入沉思,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