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白雲蒼狗，飛船舊主
總共九艘飛船，全部是金仙用的五緯飛船。
只有這艘銘刻梅花的青色飛船是用過的，也只有這一艘是五緯上品。
其他八艘都是五緯下品。
但洛寧不是因爲這艘是上品才一眼相中，而是覺得很符合自己的審美，讓他有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
這種親切感很是微妙，無法用語言描述，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卻聽那玄仙說道：“好教上仙知曉，本閣九艘五緯飛船，只有這艘不是本閣仙器師煉製的。”
“這艘飛船是三千多年前，青鑄閣收的二手舊船。因爲有人用過，主人遺留的個人痕跡太多，所以沒有哪個金仙願意購買。”
“上仙若是不嫌棄，小仙可以做主以四十萬的價格，讓給上仙。”
五緯上品要五十萬，下品要三十萬。
他折中四十萬，希望洛寧買走。
洛寧對陸翩翩道：“你姑姑好像喜歡梅花，這艘她說不定會喜歡。”
對那玄仙道：“打開仙陣罩，我進去看看。”
“上仙請！”對方神色一喜，立刻打開仙陣罩。
洛寧進入飛船裡面的船艙靜室，果然見到舊主遺留的個人痕跡太多。
難怪三千多年了，還沒有金仙願意購買。
這痕跡，主要是靜室兩壁上的刻詩。
幾乎都是仙界各地的風景詩，似乎是走哪刻哪，主人應該去過很多地方。
甚至還有一句是“飛舟臨玄武，虛空盡天涯”，說明他居然橫渡虛空，去過玄武仙洲。
又有一句是“天庭堂皇仙韻古，九霄光明道心寒”，說明他曾經去過天庭所在的紫薇天虛。
一個與衆不同的金仙形象，通過這些詩躍然而出。
寫詩的仙人極少。這或許也是沒人願意購買這艘二手飛船的原因。
三千多年了，這艘飛船的舊主，若是還沒有隕落，應該不止金仙修爲了吧？
不過也不一定。絕大多數金仙就是燃盡壽元，窮其一生也無法突破到渡劫仙。
洛寧喜歡這艘有故事的飛船，他感覺很不錯。
他又運轉伶道珠，暗暗感觸飛船，再次確定的確能駕馭。
這纔對陸翩翩道：
“你姑姑或許會喜歡，也可能不喜歡。舊主的個人痕跡的確太多了。”
陸翩翩知道他的心意，立刻對那玄仙說道：
“你再便宜兩萬，三十八萬，我就要了。”
對方露出爲難之色，“上仙，師妹，這艘畢竟是上品，三十八萬委實難以出售。這樣吧，三十九萬如何？”
“好吧，那就三十九萬。”陸翩翩也不再猶豫，“去除禁制吧。”
等到飛船去除青鑄閣的禁制，洛寧眼都不眨的付了三十九萬仙晶，就把飛船收進了指環。
兩人做完這件大事，都是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終於有飛船了。
這可是金仙大人的標配啊。
對於洛寧來說，就是裝幣神器！
沒錯，他連虛仙都不是。可只要他能駕馭這艘飛船，誰敢說他不是金仙？
誰會有絲毫懷疑之心？
有了這艘飛船，洛寧心中就踏實多了。
兩人一高興，就帶着銀茸進了城中最豪華的酒樓，點了房間和一桌酒菜。
陸翩翩上來就幹了三杯五級仙酒，整個人仙韻悠揚。
“看地圖，大離城和曾經幫助過我的大仙洞府，只隔了八百萬裡。飛船二十幾天就到。”
洛寧眉頭一皺，“伱想去見他？”
陸翩翩道：“如果我們能認識他，就多了一個大靠山。有他幫忙，我們回煙火界的把握才更大。”
“退一萬步說，就算我們無法回到煙火界，但能結識這位前輩，也足以在仙界立足了。”
“我們總不能一直僞裝伶舟霸唱吧？又能僞裝多久？”
“無論我們怎麼計劃，都應該儘快結識那位大仙。”
陸翩翩的話說的很有道理，兩人此時在仙界，的確需要一個大靠山。
真正的大靠山，而不是假託的伶舟世家。
可是，洛寧卻不敢相信那個大仙。
那大仙修爲高絕，很可能會看出他的修爲是假的，甚至藉此探出伶道珠的秘密！
洛寧搖搖頭，“暫時還是算了吧，求人不如求己。真要沒了辦法，我們再去找他不遲。”
“嘻。”陸翩翩搖頭，“你呀，就是多疑。我知道，你是不放心他。但我告訴你，他絕對不會害我們。”
洛寧道：“人心難測，世事難料，你爲何如此篤定？”
他隱隱有種感覺，陸翩翩很想帶自己去見那位大仙。
難道，帶自己去見那位大仙，纔是陸翩翩的最終目的？
想到這裡，洛寧不禁心中發毛。
伶道珠無法鑑別她的話是謊言，是不是因爲她有特殊的心法？
畢竟她在仙界百餘年，還曾是一位大仙的弟子，怎麼會那麼簡單？
如果她真的有一種心法來加持自己的謊言，能夠欺騙她自己？
只要她自己不認爲是謊言，哪怕真的是謊言，伶道珠也不會感應到謊言。
想到這裡，洛寧更是感到一種不安。
他忽然發現，自己太相信陸翩翩了。
陸翩翩嘆息一聲，“有些事你不懂，我暫時也不好說。你要在仙界待久了，也就明白了。”
“你要是真的不信我，我也沒辦法。”
聽聽這話，她似乎猜到了洛寧的念頭。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陸翩翩幽幽一笑，“我也算和你數十年朝夕相處，對武成王再瞭解不過。”
“不過我如果真是那種人，大可悄悄給他發信，讓他主動來找你。何必大費周折的帶你去見他？”
“以他的修爲，八百萬裡也就是兩個時辰的工夫，還不是方便的很？”
洛寧想想也是。陸翩翩若真的有惡意，應該早就通知了那位大仙，以那位大仙的修爲，很快就能找到自己。
的確沒有必要讓陸翩翩帶自己坐二十幾天飛船主動上門。畢竟這一路上，誰知道有沒有閃失？
“真是沒良心啊，就是覺得蘇綽好。”陸翩翩自顧自的喝酒，已經星眸朦朧。
“蘇綽要是真的好，你還不如去楚氏仙族呢。”
“嘻，你敢不敢去楚氏仙族，說在下界轉世歷劫的楚荃，就是你的未婚妻子？你敢嗎？”
陸翩翩不拘形跡的晃着腳丫子，“只要你敢說，他們就敢讓你湮滅，是真正的湮滅，徹底的湮滅。”
“哪怕他們相信你是楚荃的男人，也一樣會這麼做。”
洛寧沉默不語，忽然問道：“你不是說，楚荃後來嫁給了幕天麼？幕氏又是什麼來頭？”
“幕氏？”陸翩翩搖頭，“不知道。朱雀仙洲根本就沒有幕氏，也沒人知道幕天。”
“幕天太神秘了。可是楚荃的確嫁給了幕天，就連天庭都來人祝賀。”
“在仙界的最後幾十年，我幾次去楚氏仙族求見楚荃，她都拒絕見我。這說明，她那時已經不把我當姐妹了。”
“還有，她比我更容易從未來回來，可是她沒有回來找你。回來找你的是我。”
“你可知爲何？因爲她涅槃覺醒之後，就是大羅仙的頂級修爲。她捨不得拋棄這一切回去找你，你懂了麼？”
“剛回仙界時，她還經常提起你、蘇憲、孩子，往往黯然淚下，可見那時還有眷戀之意，我還經常勸導她。”
“可是數年之後，就已經很少提及你們。最後一次見她時，她不但很冷淡，而且絕口不提你和蘇憲。”
“也就是說，她斬斷了當蘇綽時的過往。她一直都是楚荃，蘇綽只是她漫長道途中一道偶然浮現的一幕，只是她的一個夢而已。”
“你和她的數十年夫妻之情，生兒育女，反而成就了她圓潤道心、歷練紅塵的因果，讓她得以順利歷劫歸來，變得更強！”
洛寧還是沉默不語。
伶道珠沒有鑑定陸翩翩是不是撒謊。可是這個結論，真的有意義麼？
天知道。
“嘻。我知道這些話你不愛聽。”陸翩翩冷笑一聲。
“你雖然不會再當武成王，可畢竟在另一個時空，你和她曾有幾十年夫妻之情。”
“你是不是還有幻想，覺得自己可能是幕天的歷劫轉世身？這樣的話，蘇綽再嫁幕天就很正常？”
“你是不是有這個幻想？你向我打聽幕天，我就知道你怎麼想。”
洛寧終於擡起頭，“你覺得我沒有一點可能是幕天？”
他很清楚的記得，姑姑幕仙伶說，洛氏始祖姓幕，傳說來自仙界！
那麼有沒有可能…
“絕無可能。”陸翩翩搖頭，“幕天的道號，叫幕天席地仙君，只是簡稱幕天，並不是姓幕。他真正的名字，應該也不是叫幕天。”
“幕天雖然神秘，可一直都在仙界某地。若是他曾經下界歷劫，那位大仙一定會知道。”
“還有，只有大羅仙才能稱爲仙君。幕天如此強大，他若真的是你的歷劫轉世身，就不會不管煙火界的子女，甚至不會不管我。”
“他沒有回到煙火界改變悲劇，就說明絕無可能是你的歷劫轉世身。”
陸翩翩的話，澆滅了洛寧那本就微弱的一點臆想。
他不是幕天。 若他是幕天，不可能不設法回到過去改變煙火界的悲劇。
就算沒有，起碼也不會不管陸翩翩。
再怎麼說，陸翩翩也是幾十年的朋友。他貴爲仙君，要幫陸翩翩不要太容易。
這是不是足以證明，他不是幕天？
“不說這些了。”洛寧說道，“我們回去吧，回九神宗青隅山，先找找青隅山的秘密。”
“萬一我們的猜測沒錯，真的能在青隅山找到回去的法子呢？”
陸翩翩聽洛寧口口聲聲要回煙火界，只能無奈的點點頭。
算了，等他找不到，再去見那位大仙不遲。
兩人享用完酒菜，就帶着銀狼離開酒樓。
騎着銀狼跑出數萬裡，來到一個樹林，洛寧這才祭出那艘飛船。
接着運轉伶道珠，飾演出牽引法則，感悟一絲絲駕馭飛船的真意，飛船頓時飛入空中。
接着，洛寧和陸翩翩一步跨入飛船，轉瞬即逝。
第一次駕馭飛船，洛寧在伶道珠的神通下，居然輕車熟路一般!
就連知道他底細很深的陸翩翩，也不得不驚歎。
於是，只有金仙才能駕馭的飛船，此時被一個虛仙都不是的假仙駕馭的有模有樣，彷彿天生就會！
可見任何事都有例外。
飛船的速度不但極快，而且不怎麼耗費願力，也不需要太操心。
洛寧僅僅保持一絲牽引飛船的意念，就和陸翩翩坐在船艙中喝酒。
銀茸這次終於不用馱人了，它樂的在甲板上打盹，時而看一眼飛速變幻的星空。
大離仙城距離九神宗二三十萬裡，不到一天就到了。
速度極快！
飛船流星般降落在青隅山最高的山峰，洛寧和陸翩翩一起跳下飛船，踏在青隅山的最高峰上。
此時正是深夜，月明星稀。
然而洛寧還沒有收起飛船，一個淡淡的聲音就幽幽響起：
“原來購買我飛船的人，是你。”
洛寧身子一震，驚駭之下四顧張望，極力放出神識，卻只見夜華冥冥，山峰蒼蒼。
哪有一絲人影？
陸翩翩同樣被嚇了了一跳，可是聽到這個聲音，先是愕然，接着居然露出驚喜之色。
洛寧沒有看到人影，卻恰好看見了陸翩翩一閃即逝的驚喜之色。
“你認識？”洛寧盯住陸翩翩的臉。
陸翩翩一怔，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個淡然的聲音再次傳來：
“還真是巧的很啊。不對，也不是巧，而是我沒有算錯。”
“前輩何人？”洛寧極力表現出淡定之色，“爲何不現身一見？”
陸翩翩趕緊說道：“你先別急，他修爲太高。能傳音數萬裡，聲音可以先到。”
洛寧心中震駭，難怪看不到人影，原來對方還在數萬裡之遙！卻能和他說話。
這是何等強大的法力？
這人是陸翩翩引來的吧？就是那位大仙？
他還沒來得及質問陸翩翩，一道人影就慢慢在月光下顯化出來。
來了！
這道人影剛開始只是一道虛影，接着慢慢凝實。如同一幅畫，在自己面前漸漸鮮活，然後畫中人躍然而出。
這種出場方式，可謂十分拉風。
沒有強大的威壓，也沒有濃郁的仙韻。
只見一個看不出年紀的青衫男子，瀟灑之極的飄然而出。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知他是一位強大的仙人？
“師尊！”陸翩翩驚喜的喊道，“果然是你！我是你將來的弟子！”
可是洛寧看到眼前這青衫男子，頓時如遭雷擊！
“是我！”洛寧脫口而出。
沒錯。他說的不是“是你”，而是“是我”！
哪怕洛寧向來心性過人，此時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因爲這飄然而出的青衫男子，居然就是自己！
不是現在的自己，而是曾經的自己，也就是地球上的自己！
之前他用天蠶神符回過一次地球，得知另一個人佔據了自己本來的肉身，代替自己又活了十二年，替自己盡了十二年的孝心。
爲了替自己冤死的父親報仇，那個洛寧還殺了幾個人。
後來，那個洛寧就和一個名叫何靜的女子，一起進入邙山陰陽石門，消失了。
那時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和煙火界的洛寧，被伶道珠互換了肉身。
自己變成了煙火界的洛寧，煙火界的洛寧卻變成了地球上的洛寧。
可是現在，他居然在仙界，看到了另一個洛寧，也就是曾經的自己！
雖然此人的氣質和服飾變化極大，可洛寧還是認出，眼前這人就是曾經的自己！
那五官長相，他再熟悉不過了。
只不過，這張臉已經不是少年了，看上去像箇中年。就像地球上的自己年近四十的時候。
甚至有點滄桑。至於對方的修爲…看不出來，深不可測！
“你想不到是我吧？”那青衫男子笑了，“不過，我卻是算出，你遲早會來。”
洛寧深吸一口氣，很快就平靜下來。他看着那張既親切又熟悉的臉，心中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荒誕之感。
青衫又看向陸翩翩，“你說你是我將來的弟子，我也信。”
陸翩翩指着洛寧苦笑道：“可是他，卻懷疑您老是我引來的。”
“不是。”青衫男子搖頭，目光幽邃而複雜的看着洛寧，“你買了我當年用過的飛船，我是順着舊飛船找來的，跟她沒關係。”
洛寧也忍不住嘆息一聲，“想不到，我買的第一艘飛船，居然是你用過的。就是做夢，也難以置信啊。”
“哈哈哈！”青衫男子大笑，“的確是巧，不過，我的確也推算到你會來。想必你已知道，你和我的淵源。”
洛寧直接誦讀一首詩：
“命數窮奇如轉世，春花秋月不相識。可憐滿腹前塵語，訴與風聽風亦癡。洛家少年我非我，何處幽魂知不知。今霄霜筆滿秋意，寫盡浮生夢一詩。”
青色男子有點意外，“這是我在藍星世界寫過的詩，記在日記裡。沒想到，你還回過一次藍星。”
“唉，命數窮奇如轉世，春花秋月不相識。我這首詩你若不提，我自己都快忘記了。”
洛寧此時的心境已經平靜如水，淡然道：
“我的確回過一次，故鄉卻已經過了六十年。父母早就亡故，我看了你的日記，知道你在我家呆過十二年。”
“謝謝你，替我盡了十二年的孝心。”
青衫男子的語氣也有點感慨，蒼然道：
“白衣蒼狗，時空幽遠，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不用謝我。”
“我也要謝謝你，你應該把離兒照顧的很好，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洛寧道：“這個你大可放心，離兒就是我的妹妹，此生不變。”
青衫男子拍拍洛寧的肩膀道：
“那就好，如此，我就沒有什麼憂慮的了。唉，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啦。”
“我都快要忘記，離兒長得什麼樣了。”
洛寧不禁問道：“你來仙界多久？”
青衫男子看着蒼茫的虛空，目中似乎比星空更加遙遠，悠悠說道：
“算起來，已經五千年了吧。嗯，五千兩百七十二年。”
五千多年！
洛寧再次狠狠吃了一驚。
居然這麼久了麼？
洛寧道：“我之前回藍星故鄉，你才消失了五十年…”
“五十年，哈！”青色男子搖頭，“藍星世界和仙界之間，時空差距很大。藍星一年，仙界百年！”
“我離開藍星五十多年，在仙界就是五千多年的時差。”
洛寧聞言，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原來，另一個洛寧，居然在仙界五千多年了。
難怪他提起洛離，說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青衫男子轉頭看着洛寧：
“我們都叫洛寧，但我已經改名叫洛致遠，洛寧這個名字，就只屬於你一人。”
“嗯，你這金仙僞裝的很不錯，能看出破綻的不多了。”
洛寧聞言一怔，回過神來點頭道：“好，你是洛致遠，我是洛寧。敢問，你現在的修爲…”
三千多年前，洛致遠是金仙，那麼現在呢？
洛致遠露出一絲遺憾之色，嘆息一聲道：
“我已經卡在大乘圓滿數百年了，沒有絲毫證道之兆。大羅仙，何其難。”
大乘圓滿！
好強！
PS：這個劇情，我相信大家沒猜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