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手，還真有棉花手這種功夫。”
觸手如鋼，應掌如棉。
剛柔轉換，出神入化。
曹毅呆在警局門口呆了良久，才從震驚之中醒過神來。
他突然想起了。
先前楊林被採訪之時，說的那些話。
想到當時自己的呵斥，他忍不住就重重的拍了拍腦門。
“我去……”
合着之前他說的都是真的啊，並不什麼路過一個高手，三下兩下把三個殺手打倒，而是真的是他一個人拿下的。
他一直就沒隱瞞，一身功力明明白白的擺在這裡，給大家夥兒看着。
可是，偏見害人，所有人都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虧自己還不知深淺的試他的武術，一拳打到鼻尖的時候，人家眼睛都沒眨一下，這是早就看穿了我的拳法了吧。
捏手如棉，當然也能化棉成鋼。
他沒有反擊，只是輕輕鬆鬆的抽手出去，讓我無法察覺，這是給我留面子呢？
他並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老古板，辦事的時候，反倒是有那麼一些不擇手段。
這樣的人物，對於抓賊抓兇來說，自然是很不錯的。
因爲，他尊崇的一句話就是，好人只有比惡人更兇，要靠法律治人，而不是要靠着人品和道德來感化惡人。
他打擊罪犯，從來就不留餘地。
如此行事手段，當然也就留下了很多隱患。
別以爲壞人不會報復。
有時候，曹毅也感覺到孤掌難鳴。
對手太多，敵人太強，他完全無能爲力。
但如今在局裡有着楊林這麼一個厲害角色，就算對方不會事事出手衝鋒在前。
真遇到跨不過的溝溝坎坎，隨便搭一把手，情勢就能好上許多的。
……
端坐紅塵中，但看紅塵美。
楊林回到自己家裡，心情平靜無波。
養無敵之意。
並不是說，就要如同刺蝟一般的，處處顯示高人一等，眼睛長到了鼻尖上。
那不是無敵，那是傻一逼。
和光同塵，處紅塵之中，心在高天之上。
身爲鴻雁，不與野鴨比高低。
在他看來，就如還在水面上撲騰着的水鴨子，跟自己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在他們面前顯擺有個毛用？
就如曹毅。
楊林並沒有想要在這位副局長面前遮掩什麼，也沒想過在他眼前顯擺什麼。
我的實力擺在這裡，你看得懂就看，看不懂，難不成我還去門邊舉幾下石頭獅子給你看看，或者，打斷兩根樹來做個表演？
總的說起來，他其實是個匆匆過客，對眼前的一切有着幾分疏離。
警局的生涯其實挺好的，抓抓賊，捕捕盜，也能給枯燥的修練生活，多出一些彩色。
人活着，總得找點普通平凡的煙火氣來感受一下。
不能修成了枯木朽石。
並不是每天坐在城外高山之頂喝風飲露，才能展現自己的高人風度。
……
唐紫塵留下的國術實錄，彌足珍貴。
不但有着各家各派拳種的精僻分析和理解，更有着對前路的探索和狂想。
這是一個天才橫溢的拳手，融百家拳法於一體，再推陳出新，貫徹自己的道路。
別看人家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就用有色眼光去看。
其實，在楊林心裡，這位是一個求道者。
可惜，求道不得道，終於走上了歪路。
後面既沒看到長生所在，又身陷於泥濘之中，不得解脫，殊爲可嘆。
可以說，前半生的唐紫塵驚才絕豔；
後半生的唐紫塵，就是庸碌無爲。
不能不說，這是人生的悲劇。
別人的人生，楊林不想去理會，他只是嘆息着一個天才最終必將走向落幕。
對於唐紫塵的國術實錄，以及對虎豹雷音的解析，他是如獲至寶的。
從警局回來之後，他第一時間，就開始從鍛骨重修。
一股極細微的嗡鳴，從骨骼肌肉、皮膚五臟處，傳了出來。
先是極爲細微的震盪，漸漸的就匯聚成一股大勢。
這股輕顫，由外至內，再由內到外，直至每一處毛孔，到眉尖髮梢……
全都一起嗡鳴起來。
象是天空之中隱隱滾過的雷音。
又如同虎豹深藏在喉嚨深處的嗚咽。
“這纔是最正宗的虎豹雷音，可以鍛練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毛細血管。”
“以聲音鍛體，震動促進血肉骨髓進化，這是一點一滴的前進。
並不像當初我修練抱丹之時的瞬息即成，就如豬八戒吞了人蔘果一般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楊林靜靜感受到這股細微而又龐大的力量，也清晰明瞭的感應到了骨髓深處滋長出來的一點點生機。
心知這是一個極其長遠的磨鍊歷程。
每一分力量的增長，每一絲勁道的生成，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如臂使指，意到勁到。
他甚至覺得，自從抱丹之後，猶如死水一潭的龐大氣血之力，也跟着震盪了起來，重新煥發了生機。
力量也在百尺竿頭，更進了一步。
“就這樣，每天花費大量時間，讓這股震盪成爲常態，身體就會隨時隨地的保持進化。
只是，消耗有點大了。”
過了一個小時，楊林發現，剛剛吃了沒多久，自己的肚子又有點餓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白晰如玉般，早就封閉起來的毛孔，這時候竟然不知不覺的析出一些灰色塵垢。
心裡歡喜之下，楊林又有些發愁了。
他查了查自己的存款，發現還有十餘萬，也只夠這幾個月的開銷。
如果食量增加，還需藥物補身的話，這點錢還是有些不夠用的。
得想個辦法。
……
接下來的日子，楊林沉浸於身體的奇異變化之中，對工作都有些不上心了。
每天按時上班打卡，抓賊拉網。
並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探查陳氏集團的事情。
甚至，也懶得理會三組同事或嫉妒，或豔羨的目光。
當然，還有老警察鄧洪江的憤憤不平。
因爲，楊林升職了。
也不知曹毅倒底是怎麼想的。
自從那天過後，楊林就被升爲三組組長。
而鄧洪江呢，因爲處事不當，害得三組同事幾乎全軍覆沒……雖然最後沒有出現極慘烈的後果，但是，看事情不能專看結果，也不能期待敵人手下留情。
假如那天遇到的不是惡狼，而是暴熊這個腦子缺了一根弦的，是不是就全員戰死了呢？
想想都讓人後怕不已。
這是三組組長這個領頭人，徹頭徹尾的失職。
當然，楊林和小顧除外。
他們兩個跟在後面，並沒有給惡狼得手的機會。
說是盯梢，就是盯梢。
完美的完成了任務。
所以，楊林記了大功，小顧也有功勞入帳。
反倒是三組其他人，全都捱了批。
尤其是鄧洪江，因爲這個大錯，記了大過，被捋了職位，暫時作爲一個普通警察，在三組待命。
“老鄧，去，煤氣過來了，你去搬一下吧。還有，把桶裝水也換一下。”
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
楊林初一十五的，帳還得挺快。
這只是一種惡趣味。
鄧洪江眼一橫，就想發作，被幾個警察立即勸住，委屈巴拉的就去搬東西。
我就是這麼一個沒有脫離低級趣味的人。
楊林暗暗好笑，心情舒暢的喝了一口小顧泡好的菊花茶。
“楊頭，牛批……”
王明浩低頭哈腰的上前來敬菸，豎了豎大拇哥，“真是解氣啊，就要這麼整一整那老小子，整天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讓他牛？”
聽小顧說過，在楊林來到重案三組之前，鄧洪江足足訓了王明浩一年，那可是積怨深重。
官大一級壓死人，就算是組長這連官都稱不上的職位，那也是官。
鄧洪江想怎麼罵就怎麼罵，王明浩還只有聽着。
這些日子，看到鄧洪江這個下場，心裡爽得就差點要飛起。
“行了，別幸災樂禍，別看他現在被整得死去活來，心裡委屈。以後……這日子還長着呢，有他慢慢享受。”
楊林其實做事很公平，並不會因私而廢公，玩笑了兩句調劑心情之後，就立刻吩咐，“水庫沉屍案，你好好跟蹤，這次破案的話，我幫你請功……”
“謝謝楊頭。”
王明浩狗腿子一般的笑着應下，回到自己電腦前，加班加點趕工去了。
其他人也是腦袋一低，再不敢多看。
“怎麼老是感覺有蚊子，讓人心裡慌慌的。”
也不知是不是女人對某些東西特別敏感，其他人聽不到，小顧就能聽到。
那細微的嗡鳴聲，早就被楊林壓到了骨髓深處，癢癢的，隨時能感覺到生命的蛻變，骨髓的生長。
連血液也變得沉甸甸的。
就算沒有再次測試過自己的拳力和速度，楊林也知道，自己的實力在這半年多的時間之內前進了一大步。
沉寂的先天真氣先不去說，這裡沒有修練真氣的條件，也沒有合適的功法。
他只是每天清晨吸一口朝陽紫氣，算是還在積累之中。
最大的進步，當然是血肉體魄方面。
一顆血丹此時圓砣砣，光燦燦，發出暈紅光芒。
剛剛抱丹成就之時，還是米粒般大小的細細顆粒……現在，經過長期食補，再加上無時無刻不在運行着的虎豹雷音。
他的體魄，已經增長到一個難以形容的地步。
那顆血丹已經有了鴿卵般大小，運轉氣血，浩大的氣血骨髓之力發動。
一拳打出，能掀起狂風……
血液運行之時，在血管中能流淌出長江大河一般的嘩嘩聲浪。
可想而知，他的修爲增長到底有多快。
而到了這時，他隱隱感覺到，自己好像是又碰上了一層隔膜……
眼前就像是有一張紙，隨着時日漸逝，這張紙也越來越薄，似乎一捅就穿。
“快了，積累越來越厚，離着水到渠成，突破新的境界，日子也不遠了。”
“也不知道，唐紫塵練得如何了？”
楊林有時候，就在默默的估算着……
單憑肉身修爲，不算唐紫塵，估計此時此刻，這個世界，還有兩人與自己相當，或許有一人還在自己之上。
不過沒關係。
以自己這種提升的速度，很快，所有人都將被拋在身後，一一超越。
先修身修己，再蓄勢蓄意。
時機一到。
就如山崩海嘯，不可阻擋。
……
“你一定是昨晚受了寒，今日纔會有些耳鳴。”
楊林呵呵笑道。
一點也不承認，這嗡嗡聲是自己弄出來的。
小顧滿臉茫然，側耳思索：“是這樣嗎？受寒會耳鳴？”
……
中午吃飯的時候，楊林剛剛吃到一半，就看到隔壁小食堂裡出來的曹毅陰沉着臉，急急匆匆的就往外跑。
他心裡微動，也放下碗筷，跟了出去。
查探陳氏集團的事情，楊林想過了……爲了不耽誤自己的拳法修習，倒不如把目光放在曹毅身上。
因爲，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曹副局長，其實也是一個不安份的。
一件案子到了他的手裡，不去了結，簡直就睡不着覺。
因此，只要盯着他，就能尋到蛛絲螞跡。
然後順藤摸瓜，再找到陳氏集團的涉黑證據，就有下手的理由。
去做孤膽英雄，不管不顧的犁庭掃穴，倒不是不可以。
但是，除非把這個身份徹底拋除掉，然後，再弄得天下皆敵，世界各國都掛起通緝令。
要麼殺人，要麼被捕。
這又何必呢？
楊林總的來說，還是守序善良方面的性子，他喜歡借力打力，輕鬆達到目的。
在不需要破壞規則的時候，就儘量不破壞。
反正，這是前身的仇，他也不是很上心就是了。
遇到了，順手報仇，沒遇到，就先辦正事。
“爸，你昨晚上又沒有回家，媽媽讓我來送飯，說是市局裡的菜不好吃，她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呢。看看，饞不饞……”
一個長相清秀，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十五六歲少女，拖着曹毅的手，仰頭笑道。
“唉……”
曹毅臉上就有些羞愧。
這些天忙着一件案子，哪裡還顧得上家裡。
看來，無論如何，是得抽點時間陪陪家人。
這樣下去，案子還沒破，家就先散了。
紅燒肉好不好吃，這當然是隱語，其真實意思，曹毅也明白……
老婆的意思是說，“這家你還要不要？”
“晶晶，你這段時間，不要來市局了，也別讓人知道你有個做警察的爸爸。”
“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只是防患於未然。
你老爸我是辣手神探嘛，得罪了很多人，平日裡，你們最好仔細點，儘量不要讓人查到家裡去。”
曹毅擠出一個笑容。
“哦，我知道了。”
曹晶晶根本就沒聽進去，背起書包，揮了揮手，一蹦一蹦就往學校跑去，“爸爸再見。”
看着女兒離去，曹毅臉上一直掛着的笑容漸漸淡去。
他捧着食盒，呆了好一會，才搖了搖頭，轉身往辦公室走去。
“老曹也挺不容易的，這年頭誰也不容易。”
你想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一些什麼。
想幹好工作，就得忽略家庭。
關鍵是，如果要抓賊，那還得準備迎接賊人的報復。
這其實是很簡單的因果道理。
曹毅顯然是明白的。
楊林也知道。
……
這一天。
天色已晚，華燈初上，已經到了下班的時候。
他就看到曹毅眼睛紅紅的從門口衝了出去，沒顧上與任何人打招呼。
楊林眼神一眯，從虎豹雷音煉髓法的沉醉之中，微微醒過神來。
腳下加力，悄無聲息的就跟了過去。
一路上車下車，出城爬山。
很快，就到了一處山窩裡面的鄉村路上。
到了這裡，就看到曹毅下車，一邊壓抑着怒吼聲打着電話，一邊腳下不停，疾奔前行。
他的腦門子上都全是汗珠。
“有什麼事情衝我來，禍不及家人，綁架我女兒，算不得英雄好漢。”
楊林身形一動，從一側方向就撲了過去。
曹毅也許是心急，並沒有發現，他的身後其實還綴着一個面容微帶稚嫩的高中生，正偷偷的從相反方向摸了過去，目標直指一處不太顯眼的二層民房。
而另一邊，還有一個人提着手提箱，靜靜的潛伏在草叢裡。
目光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