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溫嬌的疑問註定無人能夠回答。
楊林笑而不語，神情莫名。
殷溫嬌眯着眼睛，細細的看了看楊林的臉色，猛然心中一震。
“沒了？”
她試探問道，眉宇間全是喜意，聲音壓得很低。
在門口看到的法明長老，笑得很和藹，很神秘，似乎對母子相見很不關心，也不阻攔，這態度就很不對。
她又想起了三年前，在江邊見到楊林彈出一個紙人，化爲李彪的事情，心裡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當那一日，自己心中全是恨意，問他可不可以殺了老和尚。
他怎麼回答來着？
“放心吧，阿嬌，雖然破不了佛門的算計，沒辦法跑到金山寺裡做些什麼，但是，老和尚總要出門的。
他身爲佛門人間聖者，享受着偌大名聲，總有人或事找上門來，到時候，幫咱家小寶，換一個師傅。”
殷溫嬌眼裡突然迸發出耀目神彩。
“換一個師傅，這是換了嗎？”
她不好多問，心裡卻是有了一絲明悟。
九成九，那法明和尚是已經死了，而這位新出現的，奇怪莫名的把自家兒子領到家裡來，讓自己母子團聚的老和尚。
不問可知，這是何人。
“竟然真的做到了。”
這一刻，她心中平地起了波瀾，長長吐了一口惡氣，又熱淚盈眶。
“我……我……”
“什麼都不用多說，心知肚明即可，小傢伙在家裡再住上一段時間，你好好的跟他親近。
過一段時間之後，他就會跟着法明長老再去金山寺，不過，這一次，不會再受苦，可以學文習武。
逢年過節，相信法明長老會把他帶回家裡來的，你就當做小傢伙上了學堂……”
“那我，能不能去看他？”
殷溫嬌歡喜得都快要炸開了。
楊林的話說得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她的兒子並沒有失去，能夠隨時團聚。
而且，話裡最重要的是，這位不知道是不是孩子親身父親的男人，其實真的沒有想太多，也不會對小傢伙有半點不利，反而是全心全意的爲兒子考慮。
就象一個真正的父親一樣。
“當然，想看兒子，隨時都可以，只不過，必須行蹤隱秘一點，到時找個藉口讓他出得寺門。
你知道的，寺裡佛像太多，佛法無邊，在他們的道場，一旦稍有出格，不但小傢伙又會回到從前模樣，甚至，咱們也會迎來雷霆打擊……”
後面的話，楊林沒有再說下去。
他相信，殷溫嬌是明白的。
“夫君也鬥不過他們嗎？”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殷溫嬌顯然對他有了許多信任和崇拜。
不過，這一次，你是真的高看我了。
你是怎麼想的？
認爲我能與佛祖和菩薩掰一掰手腕，憑什麼？
憑藉着那還沒成就真神的信仰香火神靈身嗎？
要不是在人間，真在域外遇見，人家一根手指就把我摁死了好吧。
“鬥不過，也沒必要跟他們鬥。只要孩子好好的活着，快快樂樂的長大成人，就算歸入佛門，以後重任在身，也沒有什麼壞處，多少也算是一條出路吧。”
是吧。
是這樣的吧。
旃檀功德佛，地位如何不知道。
但至少，比這世上九成九的人都要成功得多，如果，他活得自我，不被某些人徹底洗腦成爲一個木偶，其實也算不錯。
至於傳宗接代。
算了吧，他陳家傳不傳下去，與自己其實也沒有太多關係。
唉……
殷溫嬌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向楊林的目光就有些愧疚。
“要不，等晚一點，我多陪陪夫君……”
她紅着臉小聲說道。
嬌羞有如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也如新婚當晚那般膽大直接。
“好久沒見到孩子，你不是要整天帶孩子嗎？”
楊林啞然失笑。
“孩子睡太晚不好，我可以早點把他哄睡着。”
殷溫嬌神情一變，幽幽說道：“難道，夫君想要在新來的侍女裡面挑兩個，我看那李清其實很不錯的，身子骨強健，好生養……”
“別瞎說了，讓人李清聽到，都不敢住在內府了……依你就是，到時不要討饒纔好。”
楊林輕笑道。
心裡則是在想，如今殷溫嬌心情好一些了，想必再不會出現自盡的結局。
多多耕耘，再生一個，其實也挺不錯的。
……
小唐僧回府之後，住了一個月，“法明長老”就帶着他，準備回去金山寺。
一個月的時間看起來很是短暫，但對於殷溫嬌和小傢伙的性格改變是巨大的。
就說殷溫嬌，以往那種濃得化不開的愁緒，再也看不見。
每天打心眼裡透出來的笑意，反應在面上，就像春日來臨，百花開放一般。
楊林終於也明白了，這位宰相家的大小姐，爲何博下了“滿堂嬌”的美名，還引得京城勳貴之子一致追捧。
快樂的人是美麗的，這話一直沒錯。
……
“心魔，你會逼着我背佛經嗎？”
“別亂叫，我是你師父，以後你想背就背，不想背就跟我練武。”
“心魔，那你還會講故事哄我睡覺嗎？”
“不講，你是大孩子了，要學會自己睡着，不能尿牀。”
“心魔，菩薩會不會下凡來打死你？佛祖頭上的包是被人打出來的嗎？”
“不會打我，她發現不了。佛祖頭上沒包。”
楊林都有些無奈了。
他發現，小傢伙現在徹底放飛了自我。
也許是三年來有事沒事跟他聊天的原故，孩子一點也不怕自己，嘴巴叨叨咕咕個沒完，腦子裡永遠有着問不完的問題。
“菩薩會不會打死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是再這麼問下去，我懷疑，我會打死你。”
楊林威脅道。
小唐僧一把就捂住自己的嘴巴，偷偷的瞧了一眼楊林的臉色，眼珠子轉了轉，就不敢再多說。
蹦蹦跳跳的走在山道上，轉眼摘了一個野果子，咯吱咬得吱水四濺，眉頭都皺成了一團。
“好苦……”
“人生，就跟這果子一樣，先苦後甜。
小傢伙，雖然可以不背佛經，但是，學學文字，明理知義，再學學武術，斬妖除魔，這也是你的功課，接下來，你有得吃苦。”
楊林呵呵笑着。
“師父，能不能不學？”
小傢伙嚇得連心魔也不敢喊了，乖乖的叫師父。
這就對了。
“不能，這是你母親親自交待的，你不想讓她失望吧，不想長大了變成不學無術的二傻子吧？”
“好吧，我學。”
小傢伙重重捏了捏拳頭，下了好大的決心。
他的確不想讓母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