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做遊三，爺爺爲本地贅婿，入的是一戶遊姓女子的門庭？”
本城世家吳家爲李塵提供的府邸中，遊三冷汗涔涔，聽着李塵道出他的身份來歷，不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點頭如搗蒜。
“小人正是，小人無意冒犯，還請前輩饒命！”
李塵坐在上首，似笑非笑：“你放心，我並非要對你不利。”
遊三戰兢道：“那……您究竟……”
李塵擺了擺手，道：“其實，你也算得上是我一個故人之後了，外甥像舅，然後再傳甥孫……呵呵，這才幾十年來着，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他這個時候已經弄明白，這個遊三，的確正是遊安的甥孫，他的奶奶，則是遊安曾經牽掛擔憂的姐姐。
從朝雲天宮下來之後，他們家族就已衰落，遊安這一房更是徹底失勢，遊安的姐姐也被其他世家退婚，只能草草招個婿郎，度此餘生。
遊安的姐姐運氣並不是太好，丈夫是個鎧都城中的偃者工匠，初時還看着老實本分，成親數年，卻沾染上賭博惡習，敗盡家財，欠了一屁股債之後，爬上高樓一跳了之，留下孤兒寡母受苦。
獨子同樣不爭氣，從小就跟着賭鬼老爹在各處賭坊廝混，根本無心向學，後又進入地煞門的外圍組織，在一場幫派衝突之中被人亂刀砍殺。
那獨子倒是能耐，一口氣添丁加口，生了四個子女，只可惜兩個早夭，還有一個在前幾年病死，都沒能正常活到長大成人。
碩果僅存的遊三，便再沒有了翻身的機會。
遊三淪爲扒手絕非偶然，他手中根本沒有什麼先輩傳下的底蘊，又無人管教，一直渾渾噩噩，不知上進，被外面那些人一帶歪，便回不去了。
李塵道：“你這小子，若非遇到我，也就是不知什麼時候慘遭橫禍，死在臭水溝裡的下賤命。”
“但我等修真問道之輩，最重因果，當年我欠老遊一次，如今必有所回報，說吧，你是想要榮華富貴，還是修真問道？亦或者成爲本城巨梟，呼風喚雨，叱吒風雲？”
遊三聞言，嘴巴張得大大：“前輩，您說的可是真的？”
李塵道：“我雖不算什麼大人物，但好歹也是位偃者師匠，助你實現這些願望，還是不難做到的。”
“權勢的話，我和本城草莽的當權者說一聲，提攜你做個頭目，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將來若是自己爭氣，還有可能坐上執堂之位。”
“力量也不難，直接由我親自出手，爲你進行傀儡化的改造，你就一步登天，擁有了煉氣十重的實力，雖然不可能對付築基高手，但在煉氣境界，絕對可以橫趟。”
李塵這一番話絕非虛言，對他而言，想要改變一個平民的命運，當真已經不難，無非就是消耗情分和資糧而已。
雖說這天下臥虎藏龍，但煉氣境界實在太低，低到強者大能根本不可能看上的程度，那以他的造詣，完全可以笑傲稱雄。
左大匠把老侯屍體挖去，就能造就四星屍傀，直接重創自己的傀儡軍團，自己雖然比不上大匠，但改造這個遊三，賦予他煉氣後期乃至煉氣巔峰的實力，同樣不成問題。
若非怕遊三懷璧其罪，而且自己暫時囊中羞澀，支付不起太大的代價，甚至可以進行三星品級的改造。
遊三聞言，頓時面色糾結，爲難起來。
好一陣後，才小心翼翼道：“前輩，我……我可以都要嗎？”
李塵聞言哈哈大笑：“你這小鬼！”
下一刻，卻突然翻臉，面色變得陰鬱無比。
“當真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
“不過，我並不怪你。”
李塵研習羅長山成果，結合《偃門全書》之中知識所知，深刻理解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人生而不自由。
“人生在世，自以爲本性天成，其實不然。”
“人之所見，所察，所感，所悟，所思，所想，無不都是這紅塵萬丈的投射與凝縮。”
“明心見性，自在逍遙之說，說到底，不過是些求而不得的終極追求。”
“甚至有極端者認爲，就連修士都和凡人一樣，沒有思想可言。”
“所謂思想，不過因緣而動，聚業而生，讓人誤以爲自己作出自主判斷的虛假幻象而已。”
見到遊三這麼一副精神面貌，他內心深處也頗是生出幾分難言的感慨。
絕大部分人，所謂擁有靈性智慧的人，其實也不過是天道的傀儡。
歸根結底，人與蛇蟲鼠蟻，甚至草木山石並無區別。
正如人之肉身構成，每一絲血肉，每一分元氣，都能追逐到天地之間相應的物質，學識，智慧，心性諸類，也同樣可以追溯至另外一套事物。
其名或曰“緣”，或曰“業”，或曰“氣”，在儒道釋各門，都有不同的說法，實際上仍然還是同屬一物。
也正因爲如此，羅長山所研究的解腦之術成果，同樣可以運用於另外一大領域。
那個領域，就是思維改造！
若說肉身傀儡化是偃者道途的鍛體之法，那麼，思維改造法，亦或可爲明心見性！
古修法典之中，不乏神魂和意識的論述，那似乎是超越物質的範疇，但其實，神魂和意識同樣存在着受到物質影響的一面，這就給瞭解腦之術操作的空間
李塵一指彈出，法力絲線牽引，將其制住。
“你這般貪心，當真要不得，還是讓我給你好好改造一番吧！”
說着，張開大口，放出虛空界門，將其吞了進去。
李塵這一番所爲，既是心血來潮，準備進行一項獨特的格物致知實驗，也是真心爲遊三好。
正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他若想要把自己所承遊安的情分報償於此子，就不能敷衍了事，否則不是幫人，反而是害人。
因爲此子驟然身居高位，或者獲得在煉氣境界看來堪稱強大的力量，或有可能無法承受。
但李塵亦和羅長山一般，不承認虛無縹緲的心性之說。
他吞掉遊三之後，幽幽道：“偃者道途，能夠改造的，可不僅僅只有肉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