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人呈給王誨言一封望月軒遞來的信件。
“哼,這個時候也不忘記勾引殿下,真是不知羞恥的女人。”王誨言拿着信嗤之以鼻。剛想隨手扔掉,心念一轉,扯開封泥看了起來。
“殿下:承蒙你的愛憐,玉兒能脫身風塵,本想着可以報答殿下,伺候終身。無奈玉兒出身低賤,在殿下傷重之時無法伺候身旁,心內萬分擔憂。殿下萬金之軀,日後定能成爲一代明君,還望殿下保重身體,不要記掛玉兒,好生留在宮中調養,玉兒定當早晚三炷香,爲殿下祈福。玉兒。”
看完信件,王誨言冷峻的神色稍有鬆動,卻還是固執地說道:“巧言令色之徒。”
身旁的李京看了看他,小聲地說道:“殿下剛纔醒了,張口便要見玉兒姑娘,你看要不要接她進宮伺候幾日。”
“不行,伺候殿下,有王妃娘娘就夠了。至於這個玉兒……我去會一會她,我到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把殿下迷得神魂顛倒的。”說完,王誨言放下了手中的信,往望月軒走去。
行至殿門處,又折返回來對李京吩咐道:“千萬不能讓殿下知道今天的事是我安排的。”李京點了點頭:“先生放心。”
王誨言攏了攏自己的衣衫,這才放心的去往望月軒。
望月軒的丫鬟僕人本就是宮中調派過去的,看到王誨言來了,全都畢恭畢敬地跪下行禮。王誨言開門見山,張口便要見仝玉。不多會,便有人匆匆地去通知了仝玉。
看見仝玉走入客廳,王誨言一語不發,冷着臉不看她。仝玉知趣地對着他行了一禮:“不知是先生前來,有失遠迎,還望先生恕罪。”
王誨言這才轉過頭看了看她:“確實有一點姿色,怪不得殿下被你這小女子迷惑得不輕。”
仝玉低着頭不說話。
王誨言想了想,直截了當地說道:“離開殿下,走的遠遠的,我便不再爲難你。”
“先生。”仝玉對着王誨言跪了下去:“我不能離開殿下。”
“你。你捨不得錦衣玉食的生活?”
“小女子並不是貪圖富貴之人。”仝玉毫不膽怯地對上王誨言的眼神,“小女子雖然曾經身處青樓,但小女子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小女子自由父母雙亡,是養父撫養小女子長大成人。養父是一位私塾先生,也算得上是書香世家,養父當年開設私塾,眼見鄉鄰生活困難,對所收的學生,竟然分文不取。多年來,也只是鄉親們送些米麪得以過活。由於常年辛勞,養父的身體日漸虛弱,他又不願向曾經的學生開口求助,只得獨自苦撐。小女子心中苦澀不堪,這才投身青樓,期望可以報答養父的養育之恩。”
“這麼說來,到是我誤會了你。”王誨言聽她說完,心內微微鬆動,卻又不願鬆口,繼續逼迫道:“我不理會曾經種種,既然你坦誠相告,那麼我也不再爲難你。你就此離去吧,不要再糾纏殿下。”
“先生,此刻小女子萬萬不能離去。小女子知道,今日之事,必定與先生有關。”
“你。”王誨言被她一語道破,急切地站起身來,“你威脅我。”
“小女子不敢。先生認定小女子魅惑殿下,會阻礙殿下的大業,這纔對小女子痛下殺手,這一切都顯示了先生對殿下忠心耿耿。小女子對先生感激不盡,怎麼會拿此事要挾先生。”
王誨言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女人,吃驚地說道:“繼續說下去。”
“先生對殿下忠心耿耿,殿下又何嘗不是對先生依賴萬分。先生輔佐殿下多年,相信殿下與先生定是情同父子。今日之事,破綻頗多,小女子都可以想明白,更何況是殿下。相信殿下心中早有定論,只是不願意傷了與先生的感情,這纔沒有說破。倘若先生此刻逼小女子離去,殿下日後康復,尋我不見,再聯想近日之事,必定會遷怒先生,小女子不能做這等不義之事。”
王誨言心內大驚,沒想到面前的小小女子竟然將這件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徹,情急之中,他本想逼迫她離開殿下,卻沒有細想此事會傷了他與劉越的感情。
仝玉見他此刻舉棋不定,便繼續說道:“除此之外,小女子也是有私心的,殿下今日爲了小女子,不惜捨身相護,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殿下對小女子情深意重,小女子此生也絕不辜負殿下。現在殿下傷重未愈,小女子心內掛念萬分,先生現在若要強迫小女子離去,小女子便死在這殿中,以身明志。”
王誨言定定地看着面容決絕的仝玉。長嘆一聲:“罷了罷了,你便留在此處吧,就當我今日沒有來過。”說完,王誨言沒有再看她,轉身離開了望月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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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府內,衛敏兒端着一碗湯藥,小心翼翼地喂着劉越喝了下去。
“有勞你了。”劉越歉意地說道。
衛敏兒低着頭,拿着勺子無意識地攪動着,突然低低地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劉越不解地看着她。
衛敏兒打趣地說道:“說來好笑,新婚之際,你丟下我這個新娘,跑出宮去見了你的情人,最後被刺傷送回宮,還要我來伺候你。”
劉越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傷口,無奈地開口道:“我本身對你充滿了歉意,可惜你這一張利嘴,好好地數落了我一番,現在,我也不覺得欠你了。”
衛敏兒微笑着放下了湯碗:“我可受不起你的歉意,好了,你好生歇着吧,今夜,我去你的書房睡。”
“等等……”劉越拉住了她。
“怎麼了?”衛敏兒疑惑地問道。
“先坐下。”劉越用眼神示意她坐到自己的身邊。
衛敏兒思索一下,坐了過去:“你有話和我說?”
“我……我其實想和你說對不起。卻如你所說,新婚之際,我丟下你,去見了別的女人。”
“哎……”衛敏兒揮了揮手,“我明白,你與她相識在先,我不會怪你的。”
“真的?”劉越期待地看着她。
衛敏兒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攪動着自己的髮絲:“其實,你也是個多情人。”
“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意思。我不會怪你,如果有機會,將她接入府中,我會好好對她。”衛敏兒趕緊掩飾剛纔的失神。
劉越一把握住了她的雙手,高興地問道:“你說的可是真心話。”
衛敏兒愣愣的看着他緊握着自己的雙手,沒有言語。
劉越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放開了她,尷尬地笑了笑:“對不起,我……”
“沒什麼。”衛敏兒微笑着化解兩人的尷尬:“我說的是真的,其實,你不該和我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人總有無奈的時候……”
“敏兒……”
“好了,你好生休息吧,我去書房了。”衛敏兒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起身離開了寢殿。
劉越因爲受傷,不能下牀,不能出宮。衛敏兒怕他悶的慌,整日陪着他,說一些自己幼時在軍營中的趣事給他聽。
“你還會騎馬?”劉越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切,騎馬算什麼,我六歲就會了。”衛敏兒不在乎地說道:“爹爹只有我一個女兒,可是卻收了很多義子,我的這些義兄對我很是照顧,我騎馬就是他們教的。不過,有時候師父太多反而壞事,他們每個人和我說的訣竅都不一樣,害我一會用他的方法,一會用他的方法,被摔了不知道多少次。”
“哈哈……”劉越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笑出聲來。
殿外,王誨言偷偷站在窗邊,看着殿內和樂融融的兩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聽說西域的汗血寶馬甚是珍貴,等我哪天進了京城,定給你尋幾匹來。”劉越喝下衛敏兒遞過來的湯藥,憧憬地說道。
“你……”衛敏兒並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她略有心事地說道:“爲什麼你一定要進京。在建業做個逍遙的王爺不是很好嗎?”
“逍遙王爺……”劉越喃喃重複着她的話,悽然一笑:“我何嘗不想做個逍遙王爺,可是……由得了我嗎?你認爲,我的那個皇兄他會放過我嗎,還有我的母后,她一輩子鬱鬱寡歡,得不到父皇的寵愛,如若皇兄登上了皇位,母后還有好日子過嗎?”
“他不是那樣的人……”衛敏兒衝口而出。
“誰?你是說皇兄?”劉越疑惑地看着他:“你瞭解他嗎?你怎麼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我……”衛敏兒踟躕着,“我也是聽說,太子殿下很是仁厚,倘若你與他真心示好,他不會爲難你的。可是,一旦你起兵,那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我不想……不想你白白送命。”
劉越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管怎樣,謝謝你爲我擔憂,你放心,母后與舅舅都安排妥當了,如今你的父親也答應會助我一臂之力,只等我傷勢好轉,便可進京。”
衛敏兒無奈地看着他,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