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痛的真相就像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尉遲佑玄臨死之前讓尉遲雲臻撿起扔在牀板上的詔書,一切都是公式化的模板,只在傳位留白空缺上,赫然寫下了尉遲雲臻。“老七,江山託付給你了,守成之君更是艱難。你要守住老祖宗的天下,那纔是你的本分。”
眼淚從眼尾滑落,落在老父親的手背上,他悲痛道:“父皇您放心,兒臣謹遵教誨,您安心去吧。”
靜泉宮大門轟然洞開,從寢殿傳出消息去,“皇上駕崩了!”
聲浪此起彼伏,從一宮門疊聲連連穿過一堵堵的宮牆,闔宮上下聞聲跪在地上,垂首痛憫,尉遲佑玄的統治時代結束了,尉遲雲臻的治世時代開啓了。
夭夭在府中聽到了皇帝駕崩的消息,總有這一天,只不過這一天匆忙到來的時候,她有些難以置信,皇帝駕崩了,那繼位的人選花落誰家?
她家王爺昨日回到長安城連夜入了宮,至今沒有音訊。她坐在冰冷的天井裡等候了一整宿,卻等來了皇帝駕崩,那她的王爺是平安,還是……
她不敢多想,目下腦海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苦等,再等他一天,再等他兩天,一直等到他回來。
採青撐着傘替她擋風,道:“主子,咱進去唄,外頭天太冷了,您要是吹出個好歹來,奴婢擔待不起。”
腳下好似生了根,穩如磐石動不開身。“我不冷,沒有王爺的消息,我哪兒也不去。”
她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卻不願再往深處想了。撫着小腹裡的寶兒,唸叨:“寶兒,你陪着孃親一起等爹爹,爹爹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念着念着眼淚漫涌到眼眶子裡,喃喃道,“如果爹爹回不來了,孃親……孃親一定會好好活下去,把你養大,咱們替他報仇。”
驀然之間,採青的傘沿擡高了些,夭夭從沿下滴水的縫隙中看到石青色秀頎的身影,邁過門檻,從遊廊下步出來,快步跑向她,她連忙起身,顧不得步履間的緩慢與沉重,就像鎖芯找到了銅鎖似的嵌入他懷中。
夭夭語氣中頗多埋怨,並不是真的想埋怨他,只不過要不是用這種口吻,恐怕哀傷到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您還知道回來麼,我等了您一宿,回來之前好歹差人通個信。”
尉遲雲臻道:“我是來帶你走的。”
夭夭乾脆地抹了把眼淚,道:“我聽說皇上駕崩了,咱們是不是要去逃難了?”
尉遲雲臻沒想到夭夭把前途問題想得太悲觀了,但看她一臉認真地盤算該帶什麼細軟逃走,覺得那揪細的小模樣挺可笑,一時忍住沒有戳穿真相。“咱們收拾收拾就走吧,那些大件是帶不了,你帶上平素用慣又不忍割捨的就成,輕便上路。”
夭夭想了想,雙手向上扣住他的脖頸,道:“府上都是身外物,什麼都可以割捨,我帶上您就成。”
他就是吃她這一套粘纏又情深的功夫,抱起她朗步往外走,壽慶小跑跟在一旁替他們遮着傘外的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