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徐徐而至的那人,無論何時何處均是一道亮眼風景。
一襲青墨宮裝,衣領袖口石青色螺紋滾邊,衣襬前襟,大片黛綠暗壓團狀祥雲,腰間束以藕荷色寬封腰帶,恰與領口處同色中衣相稱。一身裝扮濃淡得宜,襯得清雋五官更加出塵,真是眸未動卻含情,脣未揚卻帶笑,饒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樣子,眉眼處卻是抑不住的風情。
七皇子入殿行禮,見了心愛的小兒子,瑾帝哪還有氣可生?免了禮賜了座,一偏頭看見殿側佑安公主正彎了一雙杏目拍着身邊錦團衝他笑,七殿下揚揚眉過去坐下,與公主並了一桌。
殿上氣氛轉霽,鶯歌燕舞再起,醒了酒便覺着餓,七殿下坐下後立馬開始四處搜刮案上糕點,佑安公主見了趕忙殷勤着到處端了果盤送過去。
高位之上,端木皇后看着殿下小輩相處融洽,清麗容顏泛起淑婉笑意:“一個個平日裡看着倒是有模有樣,這湊做一堆便顯了小孩兒心性,還不來人給七皇子送點水去,這麼吃不得噎着。”
嘿嘿,殿下小公主受了調侃摸摸鼻頭有些不好意思,手上端盤子的動作卻是不停,皇兄你嚐嚐這個,這個更好吃。
這麼一副兄妹情深,殿上不少人看了會心一笑,氣氛正好,又聽端木皇后淡笑着開口道:“都道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轉眼連佑安都要及笄了,明年楓兒便要行冠禮,想來婚事,也該訂了。”
一番話落,旁側之人均是一驚,氣氛陡然由熱轉冷,皇后卻是端了一碗熱茶起來輕抿一口,氣定神閒。
在座誰人不知,在北豐,這七皇子殿下的婚事,是個禁忌。
北豐瑾帝膝下共育四子,其餘三位皇子早年均已封爵納妃,卻唯獨這最得聖寵的七皇子殿下,幾年來聖上與其生母戚貴妃對其婚事隻字不提,以至七殿下已近弱冠之年仍未冊妃,甚至至今仍居宮中,在皇城連個別府都沒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衆人心中自是猜忌萬分,而愈是這樣,面上便愈發不能說,久而久之,七皇子殿下的婚事倒成了忌諱一般,再無人膽敢提及。
而今日,這麼一個場合,卻被皇后娘娘如此大方自然當衆提起來,下位不少人偷偷打量聖上臉色,從那忽起的不豫中可以看出聖上事先並不知情,那皇后娘娘如此這般膽大行事,心中又是作何打算?一時衆人皆是止了動作,數道目光暗暗投向高位。
戚貴妃便在此時開了口。
“本宮皇兒的婚事,自有本宮與聖上決斷,就不勞皇后娘娘費心了。”一句話,語氣冷到了極點,那豔妝之下的桃花眼亦是一翻朝着皇后淡看了去,帶着不悅。
輕放手中瓷杯,端木皇后臉上仍帶着雲淡風輕的笑意,那般神態,與方纔那被衝撞之後亦只能隱忍不發的樣子截然不同。
淡然眸光直接對上那雙冷眸,皇后開口,聲音不大,卻帶了帝后應有的威儀:“楓兒的婚事若放在平日,的確輪不到本宮多言。只是如今東離國書已至,東離王廣昭天下七國選婿,放眼北豐,只有楓兒一人符合駙馬人選。如此牽扯了國事,本宮身爲皇后職責所在,此事便不可不提,望戚貴妃不要介懷,也望聖上能聽一聽臣妾肺腑之言。”
皇后大庭廣衆之下將話說到這般,若是處理不當拂了皇后面子便是損了天家顏面。當即殿下衆人面面相覷無人敢言,瑾帝面色一沉揚手退避了舞姬樂師,大殿之上鴉雀無聲,氣氛直轉。
堂下衆人雖然不言,其實多數人心中都明瞭,皇后剛剛一番話句句屬實,亦是在爲北豐做最好的打算。
東離公主七國選婿,雖說是隻要德才兼備文武雙修的適齡未婚男子均可接皇詔競選駙馬,可是這大泱諸國哪個不是上有天家皇族,試問又有哪國大臣膽敢逾越至此將兒孫送去別國作駙馬的?
如此一來,這駙馬人選的範圍便是縮小到了各國的皇親國戚之中,再除卻儲君和已冊妃的,適齡人選便更是少之又少。這般情況放在北豐,放眼整個北豐皇族,竟然就只唯餘了七皇子沐隋楓一人。
今日將那東離國書壓在案上,瑾帝本不願再提及此事,可那東離除了向六國送了國書之外,還用了皇詔廣昭天下,如此一來早在五日前東離皇詔一出此事便已傳遍了七國,此刻被皇后這般提來,根本無從迴避。
面上浮現一抹陰鷙之色,瑾帝將手中酒樽往案上重重一叩,冷冷開口:“七國選婿,大選駙馬?歷朝歷代,哪國公主不是下嫁朝臣和親他國?如此荒誕之事,難道要朕送我北豐皇子入贅東離,成爲天下笑柄?!”
靜悄悄的大殿上回蕩着北豐天子低沉的怒氣,殿下衆人均是垂首避開戾氣,下位首席邊,三皇子沐越霄卻在此時霍然起身,躬身拜向高位:“啓稟父皇,兒臣私以爲,正是因爲東離此次是大選駙馬而非出嫁公主,我北豐才非去競爭不可。東離那瓏瑜公主乃如今東離皇室唯一血脈,此次東離王招駙馬入贅,便是暗喻公主儲君地位,若是這般其餘諸國定將全力爭奪駙馬之位,如此良機,我北豐斷不可放棄,望父皇明鑑!”
這番話審時度勢,分析得有理有據。
北豐地處大泱以北,地廣人稀,並不算民富兵強,近年來西邊疆域更是和西樑國摩擦不斷,時而爆發小規模戰爭。如若此次東離駙馬大選正如三皇子所言是爲了鋪呈公主即位之路,那得駙馬之位便等於得了東離這個盟友,倘若日後公主真能登基爲帝,只要善加利用好好控制,更等於,是得了整個東離!
高位之上那幾番神情微變堂下有心之人自是看在了眼裡,挑眉輕笑一聲,冷淡聲線裹着幾分譏謔飄然而出:“瑞王此番言論的確有理,只是本王聽着不免好奇,瑞王又怎知我們這七皇弟,夠得上東離公主七國選婿的標準?”此話出口涼薄,暗含譏諷,說話的竟是與七皇子一母所出的同胞大哥,寧王沐隋煜。
一時殿上氣氛更加詭異,本是有些雲裡霧裡還搞不清狀況的佑安小公主倒是將這句話聽了明白,登時急紅了臉。剛要開口,卻聞身側忽然響起一個清淡男聲:“皇兄見過東離國書?”
沐隋煜聞言一頓,冷麪不語,又聽對面雲淡風輕開了口:“皇兄既是沒見過,又怎知隋楓夠不上駙馬資格?”
一句話問得平靜,說話的時候,那靠在桌上的長指輕輕滑過酒樽杯沿,一雙淡看過來的清冷桃花目還是隱隱透着風情,而此刻那風情卻是冷的,陡然望進去,竟似一汪幽冷深潭,叫人寒意乍起。
此言一出,左右之人面面相覷。這麼看來,那素來萬事皆不關心成日花天酒地只知享樂的七皇子殿下,此番,竟是有意那東離駙馬之位?
容不得他人再胡亂揣測,下一刻,七皇子便是緩緩起身,俯身拱手,拜向高位:“啓稟父皇,隋楓有意競爭東離駙馬之位,方纔回宮路上一時興起已去那東離驛館接了皇詔,未先稟明父皇母妃,還望父皇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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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安王覬覦東離皇位,白家小公主就引來一幫覬覦東離皇位的人和他爭,霸氣了有木有!~^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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