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夫駕到帝女有毒
是夜,滿城兵將吃到了來青城以來最爲豐盛爽快的一餐,年輕的士兵們各個吃得心情舒暢,年老的有些經驗的便是默默感嘆大戰在即,大口往嘴裡塞着雞腿,邊嚼邊想着希望不是斷頭好飯最後一餐。
軍營大帳,簡易木板隔出的內室傳來潺潺水聲,自駙馬坦白之後,她便是知道了侍女攬月流雲均是出自天青?樓,攬月會功夫流雲懂醫術,是早先駙馬便安插在宮裡的眼線。這次出征,她挑了攬月來伺候,卻是沒派上什麼用場,今夜又被搶着表現的某人擠掉了伺候沐浴的工作。
伺候沐浴這種事他初初做來讓她很不習慣,直到後來自己覺着身在軍營兩人相處的時間實在有限才慢慢接受了下來,在這僅有的屬於他們兩人的私密時間裡,她不得不很很羞澀的承認,那簡單的觸碰,偶爾的肌膚之親,讓她感覺歡喜又安心。
裹着大棉巾坐在大大的浴桶裡,熱水一直漫到她的胸口,長髮散下來正握在一雙靈巧的手裡,她感覺他的手指輕輕梳理着她的髮絲,將塵埃一點一點分出來,再用溫水輕柔地從前額衝下,洗得乾乾淨淨。
軍營生活艱苦,像她這樣還能隔幾天燒一大桶水沐浴那是元帥特批的厚愛了,雖然此刻光着肩膀裹着棉巾坐在浴桶裡,惑亂軍營的大帽子扣下來她倒也不擔心駙馬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安心接受他的體貼,她心裡暖暖的有些開心。
只是男子畢竟是男子啊,駙馬看着再無害也是男的好麼?視線從閃動着盈盈水光的烏黑秀髮轉到那一瞬滴落水珠的白皙頸項,沐隋楓下意識嚥了咽口水別過頭去,只覺得他的瓏瑜很多時候真是毫無防備得到了讓人泄氣的地步。
自那夜感覺到了她一瞬的失常之後,他便是再也沒做過什麼摟摟抱抱以上的逾越舉動,加之後來到了軍營他們分帳而眠,他更是什麼都做不了了…只是萬事他都忍了,忍了這麼多日,今夜他真是抽了風了居然主動上來挑戰如此極限!心裡憤憤罵了自己一句,那忍不住的爪子卻是悄無聲息朝着那覬覦已久的白皙肩頭探去。
下一刻,浴桶裡的水花一動,她竟是一下轉過頭來,眼前烏黑的大眼睛一閃而過,他伸過去的手直接位移一下撐到了浴桶邊上。
望着那雙青黑澄淨的眼,沐隋楓頓覺自己先前的想法太齷齪了,臉上不太自在的表情卻被單純的姑娘理解成了對她明日出徵的擔心。
“駙馬,明天就是最後一戰了,打完,我們就可以回家了。”她微微彎起眼睛對他笑,笑得平靜又溫暖。
相處的時間久了,彼此已是很好的學會了互相安撫,看着那恬靜的笑顏他也笑了起來,伸手撥了撥她濡溼的長髮:“明日可會怕?”
她搖頭:“等明日立了戰功,我就等着回去做王妃啦。”
慘烈的戰事,彷彿被她這麼說來都變得無關緊要了,這次出征,撇開了沐隋煜纔有了他們兩人立功的機會,只是原先他做的再多也只是幕後英雄,若是在這最後一場制勝之戰中她能以少勝多贏了西樑,纔是北豐的榮耀,他們回去之後,纔是封王加爵,離目標更近了一步。
籌劃多日的成果就在眼前,沒有什麼比共同謀劃將來,更加值得期待的了。
——
第二日,狂風烈烈,漫天飛舞的黃沙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青城高牆之外,西樑軍統帥趙乾坤帶領先頭部隊兩萬人,開始了例行的城外叫罵。
已是月餘沒有動靜的青城方向,黃沙紛飛之中傳來了馬蹄輕叩的聲響。
風沙阻擋了視線,半晌才從那漫天黑黃之中現出一個墨色身影來,一匹高頭大馬,一個嬌小身影,來者,居然是個女人?
長髮高束一身戰甲,即便是手中持着那八尺的大戟,也掩蓋不了那清麗眉眼間的一抹風情。西樑軍中早已謠傳那畏頭畏尾的北豐皇子帶來了皇子妃軍中作樂,這個女子,便是那個據說還是東離公主的皇子妃?
東離公主,那個南王殿下求娶未得的東離公主麼?西樑軍上下,無數閃動着慾望的視線上上下下打量着身前這個容色清冷的女子,女人啊,是女人啊,還是一個,身份尊貴頗有姿色的女人!
趙乾坤那肥肉橫生的臉因着一個生動表情皺到了一起,南王求娶過的女人麼,也不知吃起來,會是怎樣的味道?
想着,對面卻已是傳來了一陣清越的笑聲:“不是叫罵城門挑釁宣戰麼?在下西北軍戚元帥麾下冷參將,前來指教!”
狂放的口氣,飛揚的笑容,果然!是個很有意思的女人!趙乾坤麾下猛將白山轉着綠豆小眼死死颳了那張臉幾眼,迫不及待請戰。
趙乾坤揚起高傲的頭顱,朗聲大笑起來:“好!今日誰第一個拿下這個女人,就讓他第一個上!”
淫邪笑聲自西面而起,話落,短鞭狠狠抽上馬身,白山已是大喝一聲喜悅地衝了出去。
青城關口兩側險峻的山頭,前夜領兵暗動的戚雁淮已是爬到了山頂,從他的方向望去,模糊可以看見下方那隻身對陣敵方陣營的矯健身影,今日之戰大家各司其職危險重重,七皇子妃,你可千萬別死了!
黃沙之中傳來大馬驚亂的嘶鳴,馬蹄高高揚起一腳踏在倒地的白山大將胸口,那本已是死狀悽慘的臉被噴濺的血水一污,看着愈發猙獰。
僵硬的臉上那抹淫笑還沒褪去,膠和着震驚的情緒化作了一抹有些滑稽的扭曲,閃着寒光的鋒利匕首紮在他的眉間,對面的一人一馬,馬蹄都沒動一下,一個飛刀就了結了西樑軍派出的第一人。
方纔還蠢蠢欲動浮躁不堪的西樑大軍一瞬靜若寒蟬,半晌,只聽得風中傳來一聲帶着戲謔嘆息的驚歎聲:“這個將領難道眼神不好麼,看見飛刀都不會躲的?”
冷秀顏微微偏頭紅脣勾起一抹明豔的笑,怎麼嬌俏可人怎麼來,愈是天真無害的樣子,愈是襯得西樑軍不堪一擊!
對面即刻有人怒了:“啓稟將軍,末將請令出征!”
趙乾坤方從白山之死的震驚中緩過來,怒目瞪上對面那故作天真的小臉,厲聲派出第二員大將。
哦?西樑鎮國大將軍之子宋凌雲麼,還是個有身份的!冷秀顏勾起一抹冷笑,在對面年輕將領揮動着長劍猛攻而來的那一刻,長腿一夾,喝着“追風”猶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
當那冰冷大戟一瞬撞上劍鋒的時候,望着近處那一瞬清晰的冰涼鳳目,宋凌雲便後悔自己當初的意氣用事了!他是怎麼想的,跟着父親出征賺一個少年英雄的名號?他也曾幻想過在沙場上橫掃千軍一戰成名,可是今日,卻因爲他經不起挑釁錯了這一步,現在,他便要成爲讓鎮國將軍府蒙羞的第一人了麼?死在,一個女人手裡!
而下一刻,腦中紛飛的念頭就被完全打斷了,手中長劍經不住力道直接被震落在地,下一刻那閃動寒光的大戟鋒口已是急速橫掃了過來!——大哥!耳邊的風聲裡裹着弟弟的叫聲,下一刻大戟刀鋒直接割碎了風聲,濃稠得發黑的他自己的鮮血濺出模糊了視線,黑暗前的最後一眼,他看到的是從馬背上直直落下的自己短短十九年生命間幻影般的走馬燈。
被削去了半個腦袋的殘屍從馬上滾落下來,翻個幾翻仰面躺在了地上,那半掛在還算完好的一邊眼眶外的白色珠子,正中那原是瞳孔的地方“仰視”上了西樑兵將,那抹死灰,一瞬凍結了所有人心。
鎮國大將軍家的世子…死了…?!
手握繮繩的大掌一瞬驚出冷汗,趙乾坤猛然擡頭望向前方,那個女人,她已經不笑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一雙黑如寒夜的眼,手中染上鮮血的大戟一個橫握殺氣四溢,所有人在那一瞬幡然醒悟,這樣的氣勢,這個女人,她早已殺人如麻得心應手!
那一刻,趙乾坤已是生了退意,今日他只是帶人來叫罵挑釁的,他根本沒有想過沉寂了月餘的青城會真派出人來,他亦是沒有想過,宋桂山的兒子會死在自己的指揮下!鎮國將軍府,那是皇族!戰袍之下的裡衣那一刻已是一片濡溼,下一刻,卻在兵將們剛剛從宋世子的慘死中恢復過來的那一刻,陣中忽然傳來駿馬的嘶鳴聲,還未得令的年輕將領一瞬馭馬而出!
鎮國將軍家的二公子宋青雲!那一刻,趙乾坤只覺大限已到,這一戰他不死在戰場上,也沒命活着回西樑了!
此刻的宋青雲已是被大哥慘死的悲痛和恥辱刺激得失了理智,但是他不會死,他不會輸,他要殺了這個女人爲大哥報仇,爲鎮國將軍府討回顏面!不就是力氣大麼,他早已有了準備,只要能避開那大戟的第一下攻擊,趁着她不及回防的當口揮刀朝着那個女人的腰腹橫砍過去,他就能…
他就能!只是爲何他的刀鋒卻是被大戟鐵柄生生抑住了?!明明上一刻那揚起的大戟還在他頭頂,這麼重的兵器,根本不可能回防得這麼快,絕對不可能!
只是不可能的事還是發生了,玄鐵大戟不僅擋下了他的攻勢還用內力將刀口彈了開,下一刻對面那女人勾起一抹冰涼笑意,嬌小的身子竟以他從未見過的輕盈一瞬從馬身上躍起,那明晃晃的刀口染上了第一縷晨光的金色,朝着他直劈了下來。
那一刻,他被她的內力震開還未來得及從馬背上坐起來,那一刻,從那從天而降堅毅冷酷到不帶一絲溫度的墨瞳中,他一瞬,看到了死亡的降臨。
呲啦一聲骨肉分離,馬上的人生生被腰斬,還不如身下的戰馬能發出最後的悲鳴,死得悄無聲息。
白花花紅綢稠的體內污物從戰馬肚子裡流出來沾了一地的黃沙,兩軍對陣之下已是多年沒有出現過如此死狀的殘軀,一人一馬,四截斷肢,潺潺鮮血從切口平整的斷口處傾瀉而出。
大量的鮮血飛濺終於染上了那身銀白戰甲,伸手抹了抹臉上濺到的血污,側身而立的女子微微偏頭看來一眼,稀疏的晨光落在那密長的睫毛上是耀眼的金色,那麼娟秀那麼美,但那不帶任何情緒看來的一眼,卻是帶出了,蝕骨的寒意。
退了一步,只此一眼,整排的西樑軍後退了一步,戰場之上沒有軍令後退是死罪,卻是沒人再糾結這一點。當金色晨光漫上銀甲一瞬流光溢彩,那容顏清麗的女子側身立於光暈之中,明明就秀麗得恍若神女,卻是在這一日,在目睹了三員大將慘死陣前的西樑兵將心中,成了揮之不去的嗜血魔鬼!
金光散了雲霧,今晨起還是狂暴肆意的風沙漸漸偃旗息鼓,卯時將至,這場沙塵暴果然是要停了!
飛躍上馬,她已是做好了領兵出擊的準備,戰場之上從無憐憫可言,敵方死的越慘烈,越是血肉橫飛死無全屍,便愈是能成爲己方將領心中澎湃奔涌得勝的希望!
那一日,那秒殺西樑三員大將的颯爽身姿,成了身後嚴陣以待的北豐兵將眼中至高無上的神祗,他們的將軍,他們的天賜神將,她將帶領着他們所向披靡,闖出一片前程似錦!
當最後一縷風沙在晨光中散盡,還未待對面的西樑兵將反應過來對面城牆的異樣,轟然一聲那本該是銅牆鐵壁的黝黑城牆一瞬倒塌,那一刻大戟指天將軍一聲令下,“城牆”之後隱藏多時的五萬北豐西北軍傾巢而出,朝着對面目瞪口呆的西樑大軍猛攻而去!
——
西域邊境肆虐了月餘的風沙中,用木板和黑土仿製的假城牆在山中偷偷建起,以每日幾尺的距離外移,風沙之中黝黑的牆體根本無法辨認真僞,短距離的移動讓幾日來一次挑釁的西樑軍毫無察覺,不知不覺之中假城牆和真城牆之間已是空出了可以容納大軍的距離,今日終到了雲開月明之日,這一日,他已是籌劃了數月!
晨光斜落在青城高牆上,映成城牆之上那一襲戰甲丰神俊朗的年輕男子眼中一抹清亮,看着那帶領着千軍萬馬如同一隻利箭劃破敵軍陣營的雪色身影,他只期他的瓏瑜能夠平安歸來,晨風浮動柔潤髮絲,他微微擡手:“弓箭手聽令,固城待發!”
趙乾坤帶領的軍隊瞬間便被從天而降的西北軍擊潰得四處逃散,山崖之上戚雁淮帶領着整隊弓箭手埋伏兩側,現在還不是他動手的時機。
五里之外,西樑軍營,西北軍突襲世子戰死的消息已是傳到了鎮國大將軍宋桂山的耳朵裡,年近半百一下痛失兩位愛子的宋將軍暴怒攻心,即刻抽調剩餘大軍直壓青城。羣馬奔騰步兵奔走的震動揚起路上塵土,便連大地都隱隱震動如同擂鼓,直至西北主力軍悉數過境絕塵而去,潛伏在道路兩旁山林之中的西北軍才悄然從林間出來,向着傾巢而出防守薄弱的西樑軍營潛行而去。
釜底抽薪,調虎離山,埋伏誘敵拿下敵營只是這場大戰的開端,是否能順利贏了這一場戰役,關鍵卻是在那青水河畔,被宋桂山大軍逼到絕境的西北先頭部隊,那一場壯烈的破釜沉舟!
西樑主力加入戰爭之後,冷秀顏便帶着她的五萬大軍且戰且退,直退到了這處毫無退路的青水之濱。
前方是湍急難渡的激流,後方是殺紅了眼的追兵,五萬軍隊對陣十數萬大軍,一張張年輕面容望向身前絕路,臉上閃過死灰般的絕望,下一刻,卻見身前那一身銀甲的將軍猛然勒馬轉過身來,秀麗容顏上揚起一抹肆意凜然的笑,瞬間震撼了人心!
——衆將聽令,前方就是我北豐家園,堅持到援軍來襲便是勝利!這一刻便是我們的機會,拼出我北豐男兒的血性,殺得西樑敵軍片甲不留!今日那西樑二十萬大軍,西樑的鎮國大將軍,就讓他們的屍骨長埋這青水之濱,成爲我軍凱旋而歸時永奏不滅的高歌!殺回去!衝啊!
激昂壯烈的女聲的在山谷迴響,身後,是錦繡河山安寧家園,身前,有勇猛無畏萬兵莫敵的年輕將軍,那一刻,在那波光粼粼的青水河映上心頭歸家渴望的那一刻,從未如此強烈過的責任感和血性在心頭奔涌,成了北豐壯士心頭再也無法動搖的信念!
活下去!回家!殺了西樑敵軍活下去!帶着榮耀回家!
被逼入絕境的西北軍如猛虎一般反撲了回來,直直撞向身後西樑大軍,一瞬血染長沙,金戈鐵馬,黑色駿馬載着白衣戰將衝入敵營嗜血搏殺,一柄大戟橫掃千軍,鳳目略過這慘烈絕然的人間煉獄,這裡纔是,她肆意馳騁的世界!
那日青城一役,便是連天邊的流雲都染成了血色,之後的很多年裡,北豐邊境都流傳着那日慘烈戰況的故事,百姓帶着揣揣的心情,後怕又自豪地傳說着,那一日,北豐的好男兒們是如何浴血奮戰保衛了家國,那一日,那蓋地的黃沙是如何掩埋了敵人的枯骨,那奔流的青河,又是如何沖刷了仇人的血肉。
那一戰,終是北豐贏了!贏得慘烈,卻也贏得漂亮!
那一戰,當偷襲敵營的軍隊發來勝利的信號,漫天箭雨從山崖夾攻而下斷了西樑大軍的後路,那一場甕中捉鱉,西樑大軍已是無力迴天。
一雙血紅怒目遙遙望向百米之外那黑色駿馬上驍勇的身影,那抹如鬼魅般的白色,他便是死,也要拉着她一同下地獄!
滿弓搭箭,帶着蝕骨仇恨的利箭下一刻便要離弦而出,不期然間卻是身側那紅火色的鎮國府大旗倒了,紛飛的紅色中宋桂山一秒停滯,再次回神之時卻只見一抹銳利金色劃破長空急速到了眼前,一瞬穿透戰旗,頃刻穿透戰甲,死死釘入了他的胸膛。
旗幟落下,露出一雙冷厲鳳目,手中的“射月”神弓耀眼奪目,卻是比不上那青黑鳳目一瞬望上來人時帶上的那抹光亮,瀲灩非常。
百米開外,她的駙馬正遙遙站在她身後,手中的長劍剛剛乾脆利落劈倒了鎮國府血紅的旌旗,分秒不差。
那一刻,西樑大軍終是徹底敗了,鎮國將軍府倒了,還有何爭鬥可言?如水泄般後退的兵將慌亂不堪踏過那覆上大將軍屍首的旗幟,血污染着黃沙,一瀉千里。
芸芸衆生中,望上那雙清潤如玉的眉眼,她策馬而來,金色的晨光中,笑得猶如一朵剛剛盛放的花。
------題外話------
白髮覺自己每次一寫殺人如同砍瓜切菜的內容就莫名的high,寫得又快又好…真是各種暴露內心陰暗面哇…
今日雙更,二更10分鐘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