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堯有種虛脫的感覺。
他的畫……真的已經糟糕到這個地步了嗎
門裡傳來了老師的交談聲。
一瞬的愣怔後，他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
“小林，那個學生畫的很差嗎？”
“第一次見你建議學生轉普通班的。”
“……他畫的不好，但也不差。”
“那你”
“……他是初中才開始學畫……”
“才學了三年就考到了我們學校？”
“那他挺有天賦的啊。”
“嗯。”
“他入學考畫的那副畫雖然有很多問題，但卻讓我眼前一亮。”
“因爲我能從那副畫裡看出他的靈氣。”
“看出他的潛力。”
“我以爲自己發現了一個好苗子……”
“可是……”
一聲嘆息聲響起。
“我錯了。”
“他入學考的那副畫就是我看到的他的畫裡最好的一幅畫了。”
“那副畫我以爲是他的起點。”
“沒想到……是他的巔峰。”
……
“他自己也很痛苦。”
“我找他談了很多次話，但收效不大。”
“我覺得他這樣下去不行。”
“畫畫不是唯一的出路。”
“既然畫畫讓他這麼的痛苦，那就不要畫了。”
“其實也是因爲他的文化課成績不錯，我覺得轉到普通班會對他更好……”
“我才這樣建議的。”
“當然，最後還是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
“你也是用心良苦。”
“不過他也是可惜了。”
“終究是天賦不夠……”
……
周堯沒有再聽下去。
他扶着牆壁，有些踉蹌的離開了。
天賦不夠……
哈。
天賦不夠……
老師的這句評語徹底擊碎了他的信心。
即使進高中以來受挫頗多，但他的心底其實一直是有着自信的。
他只不過是開始的比別人晚了。
但他跟他們在一間教室。
他跟他們在同一起跑線了。
所以，只要他努力，只要多給他些時間，他會追上其他人的。
結果，是他自以爲是了。
……
“周堯……”
趙律正有些擔心的開口。
“我沒事。”
周堯搖了搖頭。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過去多久的事了……”
他露出笑容。
趙律正看着周堯眉眼間的苦澀沒有開口。
……
“那個禮拜我都有些渾渾噩噩……”
周堯捏了捏自己的鼻樑。
他數次升起過立刻找老師說同意調班的想法。
但每次都因爲猶豫而錯失了機會。
他還是沒有辦法下定決心。
他……很茫然。
……
那個禮拜格外的漫長。
週五下課，他就回到了爺爺家。
……
看到回來的孫子，兩位老人都有些吃驚。
“怎麼大晚上的回來了？”
“飯吃了嗎？”
老太太關切的詢問，隨即，老太太皺起眉頭，“怎麼了？”
她察覺出了孫子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
“堯堯？”
……
“奶奶。”
周堯勉強笑了笑，“我肚子餓了。”
“我晚飯還沒吃呢。”
老太太頓時急了，“都幾點了？你這孩子竟然晚飯還沒有吃？”
“你等一會，奶奶馬上幫你去做。”
“晚上還有剩飯，做個炒飯吧。”
老爺子建議。
“這樣快。”
“我再泡個湯。”
兩個老人一邊討論着孫子的晚飯一邊向廚房走去。
周堯的眉眼間透出了幾分柔和。
……
但很快，他收斂了神色。
深吸一口氣，他抿了抿嘴脣，向倉庫走去。
……
推開倉庫的門，不用如何尋找，他就看到了不遠處的畫板。
以及畫板上的那副畫。
……
上方的小窗戶有月光灑進來。
畫上的花海沐浴在清皎的月色下，愈發的多了幾分夢幻的色彩。
……
他愣了一會。
然後慢慢走到了畫板的前方。
他伸手。
指尖輕觸畫紙。
這是老師唯一給他留下的畫。
改自他的隨手塗鴉。
也是他對繪畫感興趣的開端。
……
即使看了這麼多年，眼前的這幅畫仍舊讓他覺得驚豔。
這只是老師的隨手塗鴉。
他突然這麼想道。
跟他的隨手塗鴉完全是天差地別的兩個等級。
學校里美術課老師的畫作在他看來……也是不如他這個神秘的老師的。
這副畫他一直放在這裡。
每次來倉庫都會看很久。
每次看，他都會覺得……他真的差老師太多了……
想到自己曾經的豪言壯志……
追上老師……超越老師……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
心裡悶的讓他有些缺氧的窒息感。
……
“老師……”
周堯喃喃。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着畫紙。
“你真的不回來了嗎？”
“老師……”
“……我很需要你……”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
“堯堯？”
老太太推開倉庫半掩的門，臉上的神色並不意外，“你果然在這裡。”
她的視線落在了孫子身邊的畫上，感慨出聲，“真是漂亮的畫。”
在知道這幅畫是孫子口中的老師畫的後，她就對那位神秘的老師又淡去了幾分的懷疑。
不管怎麼說，對方的確是有能力的。
……
“是啊。”
周堯輕聲應道。
老太太皺了皺眉，但很快，老太太就笑了起來。
她上前拉住自己孫子的手，催促道，“好了，畫後面再來看。”
“先去吃飯。”
“餓肚子可不好……”
……
周堯隨着奶奶的力道向門口走去。
走出門檻的時候，他轉頭。
畫上的花海在月色下閃着微微的光。
真的……很漂亮。
……
這幅畫給了周堯堅持的動力。
只是，這份堅持很快就敗給了現實。
在老師建議他轉班的兩個月後，他提交了轉班申請。
那時候，已經是高三第一學期的末尾了。
還有不到六個月的時間，就要高考了。
……
接下來的時間，他都在全力備戰高考。
雖然他在美術班裡的成績不錯，但那畢竟是文化課成績次等的美術班，到了普通班，他的壓力很大。
但這是他深思熟慮後做出的選擇。
再難他也要咬牙堅持下去。
……
“我很感謝家人對我的理解與支持。”
周堯垂眼看向眼前的咖啡。
他的決定很任性。
他知道。
他一直都這麼的任性。
中考前突然告訴家人說他要考美術班。
都高三了，卻說要轉去普通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