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6、明月入懷,徒有萬千心結。歸途望盡,不過三碗濁酒(下)
“什麼?人跟丟了?你們是吃屎長大的啊?”
在當地特案組的指揮部裡,一個瘦高的男人憤怒的拍着桌子:“二十多個人看不住三個人?你們以前破的案子都是靠蒙的嗎?”
面對長官的咆哮,下頭的人沒有一個敢擡頭的。可說起來剛纔真的是太邪門了,二十個人盯着呢,還動用了靈力鎖定裝置,但還是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沒有人看到他們是怎麼離開的,只是眼一閉一睜的空檔,剛纔還在那裡的人就消失了,沒有任何痕跡。
“不是告訴過你們嗎,任何高速移動都會留下靈力痕跡,跟着這個痕跡去追啊!你們手上的設備好幾十萬呢!是不會用還是怎麼着?”
長官在震怒時沒有人說話,等他的脾氣稍微下去一點時纔有一個平時跟他關係比較不錯的人走上前小聲說道:“沒用,沒有任何痕跡,我們裡裡外外都找了個遍都沒找着。頭兒,我覺得這件事挺蹊蹺,我覺得他們就是在故意躲我們,真要惹上了,我有種感覺,我們打着捆都不是人家對手。”
這話說的公允,旁邊的人也都紛紛掉頭,弄得他們老大也將信將疑的皺着眉頭:“真這樣?”
“那還能有假?老六你知道的,他的感知都靈敏啊,一百米外的一隻蒼蠅都逃不過他,可你問他,他感覺到那仨人是咋走的不。”
看着頭兒的目光看着自己,這外號叫老六的人連忙點頭:“我當時才隔他們不到三十米,就那麼一回頭的功夫就沒了,消失的乾乾淨淨。”
“你們繼續找着,如果發現了先彙報,不要先動手。先弄清楚他們的身份。”
接着他開始以特案組地區最高負責人的身份往上打彙報,可本應該即刻就回復的信息卻石牛入海,完全沒有了音訊。
這反而激起了他的興趣,原本還覺得沒什麼問題的他,立刻提高了十二分警惕,默默的站起身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下帽子戴在頭上:“我親自去調查。”
而此刻。正被特案組全力調查的思遠三人,正坐在一座不知名的山頭上仰望着比往日更明亮的月亮點着篝火吃着烤魚喝着二鍋頭。
三個人誰也沒有多說話,思遠抱着膝蓋直勾勾的看着月亮,小小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魚,伏羲大神則自斟自飲,旁邊時不時有被香味勾引來的小動物,伏羲大神也不吝嗇,一般都會扔過去半條魚之類的東西喂喂它們。
“九星連珠馬上要開始了,在那天我們就要分道揚鑣了。”伏羲抹了一把嘴:“我準備留在這。”
“師父。您要留在這?”
“是啊,這個世界少了些什麼,我留在這也沒什麼問題。”伏羲大神笑眯眯的看着小小齊:“回去之後,人王的稱號就是你的了。”
“啊?”小小齊一愣:“什麼意思?”
“你是我弟子嘛,第二代伏羲,怎麼了?”
小小齊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哪有那個本事。”
“你有什麼本事有關係嗎?連我都沒什麼事好做的了,你更沒什麼事可以做了。那個世界已經沒什麼好讓我留戀的東西了,留在這裡或者更適合我。”伏羲大神始終笑眯眯的。但神情卻多少有些落寞。
這種落寞小小齊不懂,但思遠卻很明白。一代人王一個先天大智慧的人在沒有用武之地之後,那種無窮無盡的寂寞是難以排解的,他既然說這裡不完整,那麼肯定是有什麼地方他是能使上力的。
既然這樣,倒不如就留在這吧。不過這樣一來,這個祖孫三代組成的三花聚頂組合大概就成絕響了吧。一個留在現在,一個要去未來另外一個則要去未來的未來。時空再也無法交匯。
小小齊和思遠還能有重逢的一天,但夔龍伏羲大概就再也看不見了,錯亂的平行空間,百千萬世界在思遠回去之後就會重新排序。沒有人會知道他究竟在哪一個空間之中。
“是啊,也是時候告別了。”小小齊靠着一顆大石頭:“我也有點想兒子了。”
“小子,留張照片給我作紀念吧。”伏羲醉濛濛的看着小小齊:“以後咱們師徒就再也見不着了。”
越是臨近分別,人的心情就會越複雜,不過坐在這裡的三個人哪一個都是習慣了分別的人,做到瀟瀟灑灑並不困難。
“老頭,萬事小心。”思遠把屬於夔龍的萬靈卡遞給了伏羲:“安安心心當個戒指裡的老爺爺吧。”
“哈哈哈哈哈,好說好說。”伏羲安穩接過了萬靈卡:“你小子是我見過最大氣的了,萬靈卡這種成套的至寶,你說送就送說毀就毀。”
“不然呢?”思遠手上彈起一張來回把玩着:“難道我要用它毀滅世界?你們都是獨立個體,給你們自由難道不是我的職責?如果有機會,我會把萬靈卡全部解放掉的。”
“那你可就沒了安身立命的東西了。”伏羲大神搖搖頭:“要不得要不得。”
思遠笑了笑沒說話,因爲他心裡明白,他所依賴的安身立命的東西從來都不是萬靈卡。
“師父,你糊塗了。要是爸把他們都放出來,他要真碰到危險的時候,你想想看……”小小齊眼裡閃着瞭然。
伏羲搖搖頭:“妖跟人一樣,是有私心的。因爲有約束纔有動力,如果解放了他們的約束,就代表讓他們迴歸到他們自己的狀態裡了,這也就代表把自己的安穩寄託在了別人身上,這不可靠。”
“沒事。”思遠擺擺手:“回去我也該退休了,沒什麼必要了。”
見思遠心意已決,伏羲搖搖頭便不再說話,三個人就這樣在短暫的交流之後又變成了相顧無言。
想家了,不管是思遠還是小小齊都想家了,這裡很像家。但終歸不是家,因爲這裡沒有那些羈絆,家之所以被稱之爲家,不是因爲某個地方而是因爲某些讓自己感到安穩的味道,哪怕是熟悉的腳臭味。
等待真的好難熬,在接下來的日子。思遠他們一天都沒有再出去,躲在山溝溝裡,蓋了一棟簡陋的石屋子,天天釣釣魚、喝喝酒,看看星星賞賞月,但扳起手指頭算時間的日子其實是過的很慢的。
好像等了好幾十年,但離回去的日子仍然還有七八天。在早晨起牀時,小小齊終於瘋了,他從乾草垛子上竄了起來。高喊着:“我去特案組借聚能法陣!”
伏羲大神倒不愧他萬年老王八的稱謂,每天天不亮就戴着斗笠坐在山裡的堰塞湖裡釣魚,一釣就是一整天。思遠則大部分時間用在雕石頭上,他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雖然現在手藝還不是很好,但卻已經有模有樣,通常也是大清早就起來撿石頭,然後一雕一整天。
他們都是能沉得住性子的人。可小小齊不行,在這個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沒人打架的山溝溝裡。他簡直是要瘋了。開頭幾天還能學着寧心靜氣,但後頭他真的是熬不下去了,這種度日如年的感覺讓他真的想死。
“爸,我出去辦事啊。”
“哦。”思遠正醉心於雕石頭,隨口答了一聲:“其實不用,我已經快把聚能陣布好了。”
“不不不。你這盜版的就是沒有原版的好用。”
“那個原版的替代品就是我這個原版的。”思遠一邊說話一邊仔細的在雕一條魚,這幾天下來也多少有那麼點樣子了:“不過我知道你是閒不住了。去吧,別鬧事。”
“知道嘞!”
小小齊就像得了批准去網吧的小學生,興奮的都快飛起來了,在臨走之前他還忍不住抱怨了二十多分鐘。說什麼這地方太無聊、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之類的話。思遠一句都沒接茬,雖然看上去思遠現在才二十多歲,但這些年他足足有五六十歲的心境,雖說做不到伏羲那樣心如止水寵辱不驚,但至少沉住氣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至於兒子的浮躁,他其實也是瞭解的,畢竟自己也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年輕人要都是跟自己一樣死氣沉沉的,那這個世界得多可怕。
小小齊離開山坳之後,立刻變成了一頭出欄的野狗,像放風似的飛馳在山野之間,而這幾天被他給禍禍壞了的野豬山狍子之類的小動物,那叫一個望風而逃,隔着八百米就撒丫子跑。
弄到最護,分明只是他小子下個山,但卻弄得好像是地震前兆似的,整個山裡的小動物浩浩蕩蕩的被他給驅趕了出來,這還得虧是那些瓜果蔬菜不會走路,不然八成還能弄出個植物大戰殭屍的架勢。
再次進入文明,小小齊感覺自己總算是活過來了,他身上帶着錢,第一個任務就是買了一大瓶可樂對嘴就罐了通透,然後又買了兩隻油膩膩的燒雞和半隻烤鴨,一口氣吃了個精光。就坐在馬路邊上吃的,反正他現在也就只是像個流浪漢了,身上的衣服雖然算不上髒,但上頭沾上了那些草木汁的痕跡卻也是洗不乾淨了。
鋥亮的皮鞋也因爲這幾天在山上跑的兇殘而張了嘴,褲子更是被山上的荊棘條劃得亂七八糟,鬍子拉碴的擋住了他俊秀的臉孔,看到肉時那目露兇光的表情讓所有人以爲他是個神經病。
“爽!”
吃飽喝足,小小齊就靠在人行道旁的梧桐樹旁拍着肚子,慵懶的不願意動彈。至於自己的形象嘛……他倒是也看了一下,不過無所謂啦,他又不是自己那個講究的媳婦,邋遢就邋遢一點,邋邋遢遢的才舒坦,整天一身正裝看着就難受,更別提那些狗日社交禮儀了。
他都忘了自己多少年沒過過這樣爽快的日子了,沒人管、沒人說,更沒人拎着他耳朵咆哮說他不洗澡不許上牀。
其實麼,他下來純粹就是爲了放鬆,去什麼特案組啊……特案組的聚能陣都不如自己老爹做的聚能陣,更別提先天八卦的大神還在上頭呢。他這次下來純就是爲了解悶。這個世界好像跟自己熟悉的那個世界相似度非常高,只不過現在自己媳婦恐怕還沒生出來,岳父也只是個小學生吧?撐死初中生。
“去找誰玩呢?”
小小齊摸着下巴。然後猛一拍手:“陳叔!”
陳明這個時候已經加入特案組了,不過並不是在這一片,不過從這裡到華東那片似乎也不怎麼困難。小小齊倒要看看,那個土豆一樣的胖子經常吹牛逼說自己年輕的時候美貌無雙,到底是怎麼個美貌法。
兩千來公里對於小小齊這種視時間空間爲無物的人來說難度甚至比不上寫一本寒假作業,他如果想。他完全可以從泰國買榴蓮回來就着廣州的腸粉和北京豆汁兒一起當早餐,而且他八點起牀這些東西八點過五分就能擺在桌子上,那還是因爲要排隊的關係。當然,如果早上想吃美國的早餐恐怕辦不到,畢竟有時差……
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小小齊嗖的一聲就消失了,接着他就出現在了特案組華東區總部內部,這地方几十年都沒變地方,外頭掛着貿易公司的牌子。但從來不見有生意,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個洗黑錢的公司。然而小小齊卻非常清楚,這地方正是老爹曾經奮鬥過的地方,一度還成爲了華東區的負責人。
這個點,華東的負責人應該還是陳明,雖然也是個代職,但好歹也算是負責人,所以他的辦公室應該是在四樓。
小小齊也顧不得換衣服。偷摸着就上了四樓,以他的能力想知道陳明在哪實在太簡單了。可就在他剛到陳明門口的時候。裡頭傳出來的卻是他寧媽的聲音。
“我不管,這件事算是我私下委託。你必須給我找出來。”寧清遠的聲音帶着薄怒:“這是我截獲的別的分部的彙報指令,我有個感覺其中一個就是他。”
“你膽子也太大了。”裡頭有個男人的聲音傳出來,小小齊猜想那大概是陳胖子的聲音,那聲音壓低了幾分:“你這麼幹被知道了可是要被處分的。”
“管不了那麼多了,這段時間我快瘋了。所以你必須給我找到那個叫齊思遠的人!”
小小齊心裡暗自好笑。好像寧媽跟他說過,她跟自己老爹似乎是有個什麼三世孽緣來着,只要沾上就脫不開身的命途,看來這一點在平行時間也沒有多大改變,這得虧是自己老子馬上要走了。要不然以後還真不知道會鬧出多少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聽到這,小小齊在門口咳嗽了一聲,然後輕輕敲門。
“誰啊?”陳明的聲音不耐煩的傳來:“沒看到這裡頭再談事麼。”
小小齊吧唧一下嘴:“陳組,有案子了。”
“進來吧進來吧。”
在開門的一瞬間,小小齊的樣子就幻化成了他剛纔看到的特案組成員中的一個,甚至連胸口的牌子都一模一樣。
他進去之後,自己反倒是楞了一下,因爲這件辦公室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寧媽無疑而另外一個卻根本不是陳胖,而是一個身材修長、長得十分好看帥氣、帶着一股子痞氣卻不讓人討厭的大帥哥,一米八五的個頭比小小齊還高一點,身上的衣裳穿的也是很時尚,哪怕是以小小齊三十四十年之後的眼神來看也同樣不算落伍。
“有話就說,什麼毛病?”陳明眉頭皺了起來:“寧姐又不是外人。”
“她不是行動組的人……這……”小小齊畢竟也是天守門的人,這套流程也是熟悉的不得了:“所以我還是等一會再來吧。”
看到因爲自己要耽誤正事,寧清遠很懂事朝陳明瞄了一眼,皺着眉頭說道:“你們談吧,我先回去了,記得我交代你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
寧清遠這剛一走,小小齊和陳明齊齊長出一口氣。而陳明聽到小小齊的嘆氣,詫異的問:“小劉,你嘆個什麼氣啊。”
小小齊搖搖頭,慢慢解除僞裝:“我誰都不怕,就怕她,習慣了。”
他話還沒說完,陳明的槍已經頂在了小小齊的腦門上,迅雷不及掩耳。小小齊知道這槍裡頭裝着的是特製的子彈,穿透力和破魔能力超強,不過看不出來這個傢伙居然這麼靈敏。
“我找陳明。”
“我就是!”
“別鬧了哈哈哈。”小小齊擺擺手,絲毫對腦門上的槍不在乎:“你哪是陳明啊。”
陳明眯起眼從口袋裡摸出證件,上頭赫然寫着陳明兩個大字,他小心翼翼的盯着小小齊:“你膽子不小,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小小齊嘴角也露出笑容,從衣服內兜裡摸出一本證件:“拿去,自己看。”
陳明將信將疑的打開證件,發現那居然是一本跟自己完全一樣的證件,只是……裡頭並不是特案組,而是天守門。
“天守門?”這個時代很多人還是不太清楚天守門的,但陳明可是正兒八經的天守門弟子,他當然知道:“你從哪知道這個名字的。”
“陳叔,別衝動。槍放下。”
“少來這套!說!!!”
小小齊撇撇嘴,然後陳明就見他根本沒有動,只是嘴角露出個不屑的笑容,接着自己這把槍就在空中四分五裂散落一團了。
“你可是未來天守門三巨頭之一啊,能不能別這麼大驚小怪。”小小齊從椅子上站起身:“我算起來是你侄子。”
“放屁!我一孤兒,有個屁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