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看看是誰回來了！”
安妮的尖叫聲幾乎能穿透別墅裡厚實的隔音牆，一秒前還是哈欠連天，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
一秒後，卻像是磕了藥一樣興奮地撲上來給了艾琳一個大大的擁抱，大聲道：“歡迎回來，親愛的！”
對安妮超乎想象的熱情，艾琳有些不習慣。
漲紅了臉，從安妮的熊抱中掙脫出來，小聲打招呼道：“好久不見，安迪。”
“看看艾琳多乖！說一次就記住了！”
安妮瞪了羅傑一眼：“你和那個死胖子，我給你們說了多少次，叫我安迪，你們就是記不住！”
——某人在樂隊成立之初，就起了一個St.Andy（聖-安迪）的“藝名”，但除了樂隊的第一張單曲唱片《We.Will.Rock.You》以外，這個名字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張專輯上出現過。
所有關於吉他手的署名部分，統統都是安妮-克拉克。
然而安妮依然樂此不疲，無數次地在公開場合宣稱更喜歡被叫做“安迪”，這都快成了樂隊粉絲中的一個梗了。
“嘿，我剛纔好像聽到有人在罵我！”
胖子穿着浴衣就出來了，手裡還拿着一個電動剃鬚刀，不過卻不是刮鬍子，而是在鋥亮的腦門上刮個不停。
話音未落，看到羅傑身邊的艾琳，胖子揉了揉眼睛，驚訝道：“艾琳？你怎麼來了？好久不見，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嗨，瑞克。”
艾琳對胖子招了招手，看了看安妮，又壓低聲音，對胖子小聲說道：“看起來你這幾年過的不怎麼樣，我很同情你。”
“反正他們也只能欺負欺負我了。”
胖子翻了個白眼，對艾琳的玩笑不以爲意，又好奇地問道：“你們這是複合了？”
“如你所見，是的。”這是羅傑說的。
“沒有，只是工作上的事情。”這是艾琳說的。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說出的話卻是截然相反。
然後兩人對視一眼，羅傑聳聳肩，攤開手，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好吧，這事得聽她的。”
“哈哈。”
胖子很講義氣地幫羅傑岔開話題：“都十一點多了，中午咱們吃什麼？火鍋怎麼樣？”
羅傑眉毛一挑，“紅油鍋底？”
胖子聞言，表情頓時僵硬了一下，猶豫着說道：“要不，咱還是吃點清淡的吧……紅油火鍋好吃是好吃，就是腸胃受不了，我那什麼現在還疼呢。”
看着胖子不自然的動作，羅傑秒懂，哈哈大笑起來。
唯恐天下不亂的安妮立刻叫來蒂娜，大聲道：“蒂娜，告訴廚房，今天中午吃紅油火鍋！變態辣的那種！”
……
變態辣什麼的自然是開玩笑。
用墨西哥紅辣椒改良出來的變態辣紅油火鍋，其辣度，哪怕是號稱最喜歡吃辣的人，恐怕也沒幾個承受得起。
反正羅傑是不敢嘗試那玩意，想想就覺得恐怖。
某種程度上而言，這恐怕也算得上是一種黑暗料理了吧，而且還是黑暗料理裡邊最恐怖的那種。
沒有理會安妮胡鬧似的起鬨，羅傑直接吩咐廚房準備一桌“正常”的火鍋。
爲了照顧某位從來沒碰過辣椒的女孩，羅傑-克里斯蒂安莊園的餐桌上，第一次出現了鴛鴦鍋這種火鍋界的恥辱。
“這是中餐嗎？”
艾琳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下手：“這個要怎麼吃？我不會用筷子……”
“用這個。”
羅傑遞了個漏勺過去，說道：“把食物放進去煮熟，然後蘸着醬料吃，很簡單的。對了，你不能吃辣，在那邊的高湯鍋裡涮就可以了。”
手把手教了一會，艾琳很快便掌握了吃火鍋的“技術”，立刻被美食所征服，吃得津津有味。
“說起來，你們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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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在吃飯的時候，仍然不忘八卦一下，不停地追問着。
“還記得News.Feed嗎？就是那家我投資了不少錢的社交媒體。”
羅傑見艾琳沒有開口的意思，簡單地解釋道：“艾琳畢業以後一直在那家公司工作，最近公司正在走上市的流程，董事會那邊有些事情要和我溝通一下，所以就派了艾琳過來。”
“我記得大衛也投了不少錢？”
胖子突然插話道。
這傢伙是怕安妮繼續八卦下去，讓羅傑或者艾琳難堪，於是主動將話題岔開。
雖然胖子有時候說話不太過腦子，但這個樂隊裡最年長的傢伙，卻是所有人裡最心細的一個。
“不是他的投資，是他的叔叔還是什麼親戚，反正是姓勞倫斯。”
羅傑搖了搖頭，又說道：“這件事和大衛也有點關係，我準備下午給他打個電話，邀請他來洛杉磯當面談。”
“明天晚上就是格萊美了。”
安妮提醒道：“別忘記我們的日程表。”
“我記得。”
羅傑點點頭，這屆格萊美，可以說是樂隊收穫的季節。
參加頒獎典禮這樣的大事，羅傑自然不可能忘記。
夾起一片牛肚塞進嘴裡，咀嚼片刻，羅傑繼續說道：“我聽說大衛那邊最近也很忙，估計不會馬上過來。你們不用管他，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次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
“頒獎典禮之後，我打算去一趟舊金山。”
胖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練就了一副邊吃邊說的本事，嘴裡塞滿了食物，吐字卻依然清晰：“那邊的航空展要11號才結束，還趕得上。”
“去看看也好。”
羅傑點點頭，購買飛機，從下訂單到收貨，週期長達一年以上。
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是趕早不趕晚。
想了想，羅傑又說道：“如果我到時候沒時間去，你們做決定就好。除了波音，其它品牌我都沒意見。”
“波音有什麼不好嗎？”
胖子很奇怪地問道：“你好像一直都不喜歡波音，但它是世界上最暢銷的飛機品牌，總統的空軍一號就是波音生產的。”
其實硬要說起來，波音也沒什麼不好。
但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的那幾年裡，波音公司接連不斷的醜聞，讓羅傑對這個品牌始終有心顧慮。
飛機是世界上事故率最低的交通工具，但一旦出事，絕對都是大事。
羅傑可不想體驗一把空難餘生之類的劇情，對波音這種事故頻出的品牌，絕對是敬謝不敏。
這個問題不好解釋，羅傑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搖了搖頭，敷衍道：“我只是單純的不喜歡這個牌子，就像我不喜歡奔馳轎車一樣。”
單純的喜好問題，確實是一個很合理的解釋。
很多時候，對一樣東西，或者一個品牌喜歡或者討厭，本身就是沒有理由的。
胖子勉強接受了羅傑的這個解釋，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說道：“那好，到時候就主要看看空客，另外公務機方面，灣流似乎也不錯，而且要便宜得多，不過和空客比起來似乎機體偏小。具體的，等我從航空展回來，咱們再慢慢研究吧。”
“別的我不管，飛機上必須有一個遊戲室！”
安妮突然插話道：“最好像拉斯維加斯的電玩城那樣的！”
把電玩城搬到飛機上？
羅傑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似乎還挺有趣的？
只是，樂隊裡有着安妮這個遊戲天賦堪稱鬼畜的傢伙在，簡直是治療網癮最好的特效藥。
只要被安妮多虐幾次，任何人都會對遊戲失去興趣。
不過，若是飛機上沒點娛樂設施，以後長途旅行的時候，打發時間也會是一件很煩躁的事。
“最多一個小型娛樂室，飛機上沒那麼大地方！”
羅傑想了想，說道：“娛樂室，酒吧，會議室，再加上至少四到六間臥室，按照這個需求來考察吧。”
“這樣的話，如果不想讓各個房間的空間太過狹窄，必須得大型飛機才能滿足我們的要求。”
胖子似乎這段時間關注過這方面的資料，開口道：“我本來比較中意灣流G550，這款飛機是最近幾年富豪間比較流行的型號，不過它的機體空間小了些，可能沒法滿足我們的要求。”
“這些交給你們兩個了。”
羅傑擺擺手，說道：“我這幾天偷個懶，專心陪艾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們兩個多操點心。”
“知道啦，大情聖！”
安妮拉長着音，語調十分古怪，弄得艾琳又是羞紅了臉，幾乎要將腦袋埋進胸口裡去。
……
午餐結束之後，安妮和胖子就告辭離開，將私人空間留給了羅傑和艾琳兩人。
“你別介意，安妮一直都是這性子。她沒什麼惡意，只是喜歡開玩笑。”
海灘邊上，羅傑牽着艾琳的小手，悠閒地散着步。
在曼哈頓上西區，那段不算富裕，卻簡單而快樂的生活，似乎又回來了。
“我知道。”
艾琳嘴角微微翹起，“別忘了，我和她認識的時間不比你短多少。”
初春的午後，溫暖的陽光灑下。
女孩可愛的小臉上，彷彿浮起一層朦朧的光暈。
羅傑幾乎要看呆了。
平心而論，在羅傑經歷過的所有女人當中，艾琳並非是絕色。
但她身上卻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讓羅傑深深爲之着迷。
羅傑低下頭，在女孩耳邊輕聲道：“我不得不吻你了。”
擡手勾起女孩的下巴，雙脣相觸。
依然是熟悉的柔軟觸感。
此時，羅傑才驚覺，自己從未忘記過去，只是將它藏在了心裡。
良久，脣分。
羅傑心中突然涌起一陣強烈的衝動，脫口而出道：“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在這一刻，羅傑有一種感覺。
如果真的要與某個女孩一起度過一生……
若是這個人是艾琳的話，似乎，也不是一個太壞的決定。
“你會做出改變嗎？”
艾琳擡起頭，認真地盯着羅傑的眼睛。
兩人之間的熟悉和默契從未消失，羅傑很清楚，艾琳心裡的結，根源就在於自己的花心。
做出承諾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然而，要做到它，卻很難。
羅傑不喜歡謊言，也不願對這個純潔得像是冬日的雪一樣的女孩說謊。
於是，只能沉默。
艾琳也沒有想要得到答案，或者說，心裡早就知道了答案。
伸出手，抓住羅傑的手掌，繼續向前走去。
“我承認，我依然爲你着迷，但你不會爲了我而改變，可我也無法再繼續接受你的那些……愛好。”
艾琳的聲音很好聽，輕柔悅耳，但聽在羅傑的耳中，卻覺得有些刺耳。
不過緊接着，艾琳又轉過身，微笑着擡起頭，看向羅傑：“我今年的年休假還沒有休，再加上這次出差，一共有41天。過了這41天，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好嗎？”
女孩的外表，和剛認識的時候相比，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性格，習慣，也同樣像是高中時期那樣。
但聽到艾琳的這番話，羅傑才恍然意識到。
當年那個總是宅在家裡，收拾好一切，等着自己回家的女孩，已經長大了。
彷彿過了一整個世紀那般漫長的時間，羅傑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好。”
“嘿嘿，果然還是你最寵我了！”
艾琳用力一躍，像個樹袋熊一樣，整個人都掛在了羅傑的身上。
羅傑連忙抱住女孩，卻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在想什麼呢？”
艾琳很快就發現了羅傑的走神，露出氣鼓鼓的表情：“是不是又在想別的女人了？！”
“怎麼會？”
羅傑低下頭，用額頭抵住女孩的腦門，笑道：“我想到一首新歌。”
“什麼歌？”
聽到新歌，艾琳眼睛一亮，連忙說道：“唱給我聽好不好！”
看到艾琳激動的樣子，羅傑才恍然想起。
最初兩人相識，便是因爲艾琳和她的同學們，都是自己樂隊的歌迷。
或者說粉絲。
哪怕即使到了現在，羅傑的樂隊，或者說，羅傑本人，也依然是艾琳的偶像。
“好。”
羅傑當然不會拒絕，稍稍醞釀了片刻，便開口輕聲哼唱起來：
“They.Hung.A.Sign.Up.In.Out.Town
有人在鎮外豎起一塊牌子，
If.You.Live.It.Up，You.Wont
若盡情享受，
Live.It.Down
將永不遺忘。
So，She.Left.Memphis，Son
於是她離開了孟菲斯，孩子，
Just.Like.A.Bullet.Leaves.A.Gun
就像顆子彈離開槍膛。
……”
嘶啞的低吟，與海浪融爲一體。
兩人的影子落在潔白的沙灘上，彷彿時間定格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