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耳恭聽。”南宮態度有些恭敬地應下，柳玉戈再冒頭出來的時候就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渾身煙火紅塵氣的嶽重雲，他看得出，故而也不去糾結過去當初嶽重雲與她的那些事情。
“原本她是塊棱角分明還有些粗糙的主，但是經過這一次將原身打磨歷練過了，以後不論是修煉普通人族的武功還是她想修煉妖靈之術都會事半功倍更甚，再說她本來就是靈體。你可要努力一些，儘管說你母親離開的時候特地把一身的妖力留給你大半用來維持你的人形護着你，你自己也是天生的靈狐之體。可若是你自己不上心些，照着她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的修煉速度，恐怕你是永遠等不來壓倒西風的那一天了。”柳玉戈細細地說與他，語帶戲謔。
“我還是要多謝柳兄提點了。此後日夜修煉，決不懈怠。”南宮衝他拱拱手。
“紅妖她……於我說來也是一段因緣際會，讓我伴在她身邊那些年。但是，我既然這麼回來了，就不再是嶽重雲，而是柳玉戈，柳氏山莊的柳玉戈。嶽重雲這個身份，不過是一個劫，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他臉上笑意如雲，將散未散，是滲透人心的暖。
“我一直以爲這世上雖有妖精之類的靈物，可沒有仙人，直到遇到了你。”南宮頗有些感慨，看見他這副模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只不過是活的時間長一些，經歷的事情多一些罷了。”柳玉戈面上笑意清淺又灑脫。他沒有告訴他在她身邊的劫難是他破羽之前的最後一道劫難，叫做情。放下這個字，也就是放下她。放不下這個字，度不了這一劫，所以他最後選擇了最慘烈的方式，用一條命去強行破了這關卡。再依託着嶽曾離的人情從柳氏那裡取了獨門的忘情藥，才能忘卻一切，洗盡前塵，破繭成蝶。不想那藥效力太猛烈，以致打亂了他所有的記憶。舊事今時，他用了兩年時間去修復回憶，最後在那復歸園的陣成之時，因爲從那裡來的力量波動過甚，與他身上外放的力量相沖，偶然使得那些凌亂不堪的碎片完全迴歸。這纔有了他急急忙忙去闖了陣救下她和他，留在他們身邊，插手指引他們療養和修煉。
“嶽曾離嶽先生告訴過我，她對你誤會了，當年那事，也是你的劫難嗎？還有這兩年你在柳氏那裡……”他不說，南宮卻心裡一筆筆清楚得很，他每每想起嶽曾離千山萬水送過來的那封信，心裡就沉甸甸的，“難爲你了，爲了她，做到這一步。”
“哪有什麼難爲不難爲的，不過是心甘情願罷了。就像你明明知道，卻不告訴她，就像她也明明知道，卻對你對我，都裝作不知。”柳玉戈臉色不變。
“是我逾越了。”南宮結了這話頭，不再言語。
“聞起來就很苦。”她一臉苦色，趴在池子邊上，用手撥着黑乎乎冒着熱氣的藥水，“我當初是腦子有坑才發掘了這口溫泉。”
“快下去吧，算算時辰，你若是再磨蹭下去，晚飯就只能看不能吃了。”柳玉戈蹲下身，用手在那水裡撈一把，聞一聞。
“你也快下去吧。”他往身後看看還站在那裡的人，叮囑一句。
“那傢伙肯定打什麼壞主意呢，別理他。”紅色的石頭球咕嚕咕嚕滾到了柳玉戈的腳邊。
柳玉戈將她撿起來，拿在手裡掂一掂，跟前幾日比起來好像是輕了不少，一拋，扔進水裡去。水中自有一片高高墊起來的地方，她正好落在那上頭，正好淹着大半邊，剩下一小半露在水面上，金紅光芒閃爍，在水面之下也看得分明。
“你也快進去，這藥材難得，否則也不必讓你二人成日裡的泡在一個池子裡。”柳玉戈起身，走出去。
“剛剛，你想什麼呢？”紅色石頭球光芒一閃一閃的。
“我在想，”他的狐狸耳朵動了動，在她身邊冒泡，“既然如今能維持人形不變，那是應該費力氣變成原身泡着比較好，還是……”
“……滾遠點。”她冷哼一聲，閉口不言。
“本來就要泡上幾個時辰，要是這麼長時間裡不說說話給你逗悶子，豈不是你要記上一筆我不夠體貼的過錯了。”白狐狸浮在水面上，毛髮雪亮，不染纖塵。
“你體不體貼和我有何干系，做人最忌自作多情。”她聲音冷冷的，有點懶。
“真是太絕情了，妖妖。”他刻意咬着字，話音微顫。
她覺得自己這個時候肯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再這麼叫我，我就讓柳玉戈把你扔出去。”
“你捨不得的。”他的聲音帶了笑意。
“我連自己的命都捨得，還捨不得什麼？”她依舊冷漠，光華流轉，有些暗淡。
“我捨得自己的命，卻不捨得你的。”他聲音清清朗朗的，潤人心脾。
“真是會說話啊，陛下。”她沒猶豫地回，顯然是當他順嘴調侃。
“君子不多言，若言必出真心。”他認真地應。
“你什麼時候回去？”她轉了話頭。
“回去？哪裡？”他裝傻，引她多說些話。他心裡真的是怕她悶着啊，柳玉戈交代過要讓她心情穩定一些，好養傷。
“你的朝堂。”她心裡悶悶的，不知爲何。
“你應該問我怎麼從那地方脫身，何時脫身才對。”狐狸耳朵沉在了水面以下，眼前一抹黑。
“……你這又是何必。”她沒想到他會有這種想法，既然他這麼說出來，必定已經有了安排。
“除了爲了一個你，你還要知道，百姓和大臣是接受不了一個十年二十年百十年都不會變老的皇帝的，到時候要是有人要把我活活燒死，那可就不美了。”他輕描淡寫地答，話裡千斤。
她沉默半晌，變老，他可以變成變老的樣子，這根本不是問題。
“你還是不要太任性，再好好考慮一下爲好。”她聲音溫柔得難以置信。
這回換他愣了愣，再說話有了笑音，“有你這句話，就已經考慮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