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會哭一會笑,狀若瘋癲,當他們回到白子邪的家裡的時候差點被柔兒一拖布趕出去,兩個爛醉如泥的酒鬼倒在沙發上,鼾聲震天。
張憐今天罕見的沒有回家,看着醉倒的離風心中忽然涌起了心疼,這個男人平日間嘻嘻哈哈,但是到了關鍵時候他承擔的最多,這段時間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心中悲憤,只是誰也沒有點破。
今天碰到了同病相憐的人自然是一發不可收拾,心中的苦悶一股腦的宣泄出來,這樣也好,至少能有一個宣泄的渠道。憋在心裡的滋味真的是很難受的……
斷橋雪,扶柳雨,三千里煙波盡去,八十萬禁軍何在?紅顏悴,落英漫天。回眸百世如空,敢與卿人吻。
張憐輕輕吟唱着,柔兒在一旁聽着漸漸入了迷,不知何時柔兒醒了,摸着臉上的淚水不好意思的看着張憐,張憐笑笑她心中的悲苦不必柔兒少多少。
“蓮子,你真的是一位才女啊”柔兒由衷的誇讚道,張憐還是笑了笑,沒有說話徑直望向了窗外……
夜悽然,殘花垂影,笙簫嗚咽恨。憐人待,碧月照,寒風散星辰。皇朝覆,天子亡,紅袖剪燭影。
張憐再度開始輕輕唱着,她的古箏也搬到了這裡,邊彈邊唱,一時間整片小區內充滿着蕭瑟的嗚咽聲,歌聲漸漸飄遠,似乎讓整座城市的人都聽見了,每個人心中都突然涌起了難受與孤獨……
不知道多久之後琴聲與歌聲漸漸的淡了下去,張憐輕輕將臉上的淚痕拭去,一個人靜靜的走在樓頂,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不去睡覺”白子邪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樓頂輕輕的說道,張憐回頭無奈的聳聳肩“從小養成的臭毛病,心裡一有事就睡不着,出來走走”白子邪走過去,坐在欄杆上,看着下方依舊如流水一般的行車也是輕輕嘆了口氣。
“對了,你還記得你剛剛甦醒時的事情麼”張憐突然問道,白子邪一愣,旋即皺着眉頭想了想而後點點頭……
山村總是喜歡下暴雨,瓢潑大雨傾瀉在這座高大的山中,不是有着一些細軟的土壤崩塌,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座山村有上千年曆史了卻從來沒有發生過洪澇災害。
山村中的村民都說這是山神在保護他們,這家住在山腳下的村民也同樣有這個想法。
“爺爺,雨下的這麼大我們又不能去採藥了”一個小丫頭看着外面如瀑布般的大雨撅着嘴說道,他身後的一個白鬍子老爺爺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妮兒想吃糖麼?”
小女孩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她知道家裡沒錢,就算是纔要買要掙點錢也要給爺爺買藥治病,所以在平常孩子舔着糖人歡呼雀躍的時候她只能躲在角落中悄悄的咽口水。
但是她從來沒有怨過誰,他知道爹爹和爺爺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在換取生活費用,所以她不怨。“唉,你爹若是在世的時候……”那位老爺爺嘆息一聲,小女孩兒的眼中漸漸涌起了淚花。
他爹爹是一個踏實勤勞的男人,十五歲的時候娶了一個本村的女孩子,婚禮很簡單,只是拜了拜天地而已,在這與世隔絕的小山村中想要擺宴席那真是比登天還難。
婚後的生活很平淡但是很甜蜜,不久之後他們第一個孩子出生了,是一個小男孩。男人欣喜若狂,但是好景不長,孩子先天缺陷,不久之後便撒手人寰。夫妻二人無盡悲痛,過了三年兩人才又有了第二個孩子,是個小女孩。但是這一對夫妻依舊極爲疼愛他們的孩子。
但是上蒼無情,不久之後這個國家發生了兵亂,男人被強行徵召入伍,而女人則是被敵對方的士兵強行擄走,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音訊,男人則是在三年前傳回噩耗,死在了戰場上了。
當白髮蒼蒼的老人看着那片染血的戰甲和兵差送來的一錠黃金的時候直接哭暈在了自家的屋前,那些兵差默默無語,事實上這還是他們千求萬求才求來這麼一錠黃金的,不然的話死者的撫卹只有三十兩白銀而已。
他們安慰了一下老者旋即便走了,他們還要去更多更遠的地方去把撫卹金送到,這一場戰爭真的死了太多的人了……
“爺爺,你在想什麼啊”一道稚嫩的聲音將他來回了現實,老人寵溺的摸了摸女孩兒的頭,旋即看向了那座山。
“咦?爺爺你看,那裡有一個人”小女孩指着某一處地方說道,老人皺皺眉,這樣的天氣本村的村民是不會上山的,難道是外來者迷失在了山?
“妮兒你呆在家裡”老人交代了一句而後匆匆向着山腳處跑去,雨路泥濘,老人跌跌撞撞的老帶那人面前。那人身穿一身古舊的道士袍,臉色雪白,四肢僵硬,已然是死去多時了。
老人嘆息一聲,而後將他拖回了自家的小院,挖了個坑將他埋了,不管他來自哪裡,總要有一個安身之處不是,不能讓他暴屍荒野,那樣太殘忍了。
但是當他準備將那人下葬的時候,突然看見一隻蒼白的手舉起,眼睛中充滿着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他當時嚇得魂飛魄散,死人復生了!自己見到鬼了麼?
他驚恐的看着那個不知所措的鬼緩緩站起來,似乎是不習慣自己現在的身體,動作很僵硬,生澀地熟悉着自己現在的身體。
老者躲在屋中將妮兒藏在了櫃子裡自己心驚膽戰的看着那隻鬼漸漸熟悉了自己的身體,然後開始在院中走動。老人喝了口水壓下自己內心中的驚駭,看樣子現在自己是沒有危險的了。
“我餓了”一道很生澀的說話聲音在他背後響起,老者汗毛炸豎,等等等後退幾步看着自己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鬼,完了,他要吃了自己!
只希望他能放過妮兒吧!
這是老着閉眼之前的最後一個想法,但是等了許久也沒有預想之中的那種恐怖情節發生,懷中忐忑的心情他睜開了眼睛,見到那隻鬼正在疑惑的看着自己,似乎在想自己在幹什麼。
“那個,你不吃我?”老者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隻鬼臉上的表情更加怪異的“我爲什麼要吃你?我想吃這個”說着舉起了手中的番薯,老者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彎來了,鬼不吃人要吃番薯?
那隻鬼見到他沒有回答徑直拿起番薯,一大口便咬下了半個,看着他狼吞虎嚥的樣子老者終於相信了他是不吃人的。當下放下心來“慢點吃,我這裡還有許多”說着將鍋裡的一鍋番薯拿給他看,而後將櫃子裡的妮兒抱了出來。
祖孫二人看着他將一大鍋番薯吃掉,驚得下巴都合不攏了。“真飽啊”那隻鬼報了個飽嗝,“那個,咳咳,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老者終於是緩過神來,笑了笑說道。
“唔~他們都叫我靈寶天尊!”那個人思索了一陣而後說道,“這麼長的名字?算了,換一個,我看你似乎也記不起你的名字了,這樣,以後你就叫白子了”老人看他似乎在很艱難的回憶着當下也就不再逼他,重新起一個名字,就當是對以前畫上了句號吧。
那人愣了愣“白子,嗯,可以”年輕人沒有太多的反對就接受了這個新名字,之後他便在這裡住了下來,這個小村中只有幾十戶住民,平日間那一戶夫妻吵個家都是大新聞,現在竟然聽說來了外鄉人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第二天消息傳開之後村中男女老少都堵在門口,看着那個外鄉人砍柴跳水,耕地施肥,一時間讚美聲不絕於耳,同事他們對於白子的來歷也是身爲好奇,老者只能推說是祖上一代遠親,他的父母雙亡這纔來到這裡。
這裡的人很好騙,三句兩句就相信了他的話,當下便對這個年輕人生出了同情之心,甚至有的人大聲喊道“白子,要是這老頭家裡做飯不好吃可以去我家裡,我家就在那裡”他指着一處屋舍說道,白子擡起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好,有時間肯定會去蹭飯的,到時候可別嫌我吃得多啊”頓時衆人一陣大笑,但是大笑過後衆人的關係更近了,而白子也順理成章的在村裡住了下來。
他住在這裡幾十年,期間沒有發生什麼驚心動魄的故事,看着老人死去,看着妮兒長大,看着村裡的壯年一輩漸漸老死,青年一輩漸漸成長,但是他卻沒有任何的改變,村中的人對這個變化心知肚明但是誰也沒有說什麼。
直到那一天……
“白子,快走啊,他們是來抓你的,你快走啊”一箇中年人連跑打滾的來到小院中喊道,但是他的聲音很快就沒了,一支鐵箭插在他的背心,他大大的等着眼睛,臉上帶着急迫,但是他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最後就那麼帶着急迫離開了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