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至海,高至山巔。紅線纏繞在末指,髮絲糾纏,混亂在一起。紅顏的她,站在那邊,翹首待着誰?深至海,高至山巔,如花的她在那待着,這邊的他該回家了……”
空靈的歌聲迴盪在龍宮上方的海面,褐色的髮絲浸泡在鹹鹹的海水中。
“涑瞳。”碧浪滔天伴隨着一位至高無上的妖騰出海水。
歌聲戛然而止,她氣鼓鼓地看着那個目中無人的青梅竹馬。
深藍色的髮絲在空中被風揚起,額前的突出的兩個小小的龍角顯示着他的身份。一身白衫襯着淡藍色的腰帶、衣領,完美的與大海迎合起來。湖藍色的眸子帶着笑意看着涑瞳褐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樑下的薄脣微斜着,開心地戲弄着天真的人魚小姐。
涑瞳整理着溼漉漉的髮絲,甩着她深藍色的魚尾道:“敖漣,你有完沒完!就知道嚇我,小孩子氣!”
“哈哈哈……”敖漣爲自己的小把戲把涑瞳弄生氣而感到高興。他笑着坐到涑瞳坐着的那塊岩石上,撐着手臂仰望灰色的天空。
昏暗的空中,略過幾只海鷗。
涑瞳也想整整這個貴公子,她把細細的手臂悄悄地伸到敖漣的身後,猛地一推。
“噗通!”敖漣應聲摔進了海水裡。
敖漣一臉黑線地又再度坐到涑瞳所坐的岩石上,只是這次儘量和涑瞳保持着距離。
涑瞳不知收斂地笑了起來。
“你剛剛唱的是什麼歌?”敖漣穿着溼溼的衣衫,吹着海風。
“紅顏歌。我娘教我的。”
“挺好聽的。”
敖漣,狷狂的龍公子。龍王唯一的兒子,龍王老年得子,幼時寵愛非凡。導致了現在敖漣的目中無人,只是對唯一的父親和自己的青梅竹馬涑瞳特別地親切。
龍宮中。
涑瞳無奈地看着面前狼吞虎嚥的敖漣。只是出去幾個時辰,就餓成這幅摸樣。
“你慢些。”涑瞳爲敖漣拍着背。
“嗚嗚嗚嗚……”敖漣把腮幫子塞得慢慢的,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涑瞳一掌拍在他的腦袋上,道:“先嚥下去在說話。”
敖漣好不容易把食物嚥了下去,道:“父王有沒有說什麼?”
“就是嘀咕着你沒事就出去晃悠不務正業!”
“哎呦,那老頭子……”
“那是你父親。”
“不還是老頭子一個?”
“……”
敖漣自幼便喜歡捉弄人,那些蝦兵蟹將被折騰地都想着告老回鄉。今天隨身攜帶的武器不見了,前天吃的飯菜裡有瀉藥,大前天被龍公子帶到一個偏僻的地方差點回不來,都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一百年過去了,那個滿臉是嬰兒肥的調皮的龍娃娃長成了一個風度翩翩的龍公子,那些海底的人魚們都希望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嫁給這位公子,。但這位平日裡碰的女性也只有涑瞳這一個。惹得別的人魚都嫉妒起了涑瞳。
海地生活着兩個族,一個是高貴的龍族,另一個是神秘、誘惑的人魚族。龍族向來是一脈相傳,且都是男子。人魚族也是如此,但都是女子。這兩個在人類面前很少露面的族自古就是聯婚。
雖然敖漣還沒有到成婚的年齡,可是老龍王只希望可以抱到孫子。一直急着給敖漣尋思着對象,卻不曾注意到現下就有一個現成的。
忽有一日,老龍王病入了膏肓。龍王還有個表弟,這位自然是尋思着奪取敖漣將要繼承的王位。
“父王!”敖漣急匆匆地走進了老龍王的寢殿中。
老龍王吃力地坐起身來,示意敖漣坐到自己身邊,慢悠悠地道:“吾兒,父王這時日不長了。這王位你定要爲我守住啊……”
老龍王劇烈地咳嗽起來,敖漣替他拍着背,道:“父王,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老龍王好不容易停了下來,道:“你有所不知,我那表弟已然看上了我這王位!”
“叔叔!怎麼可能?”敖漣根本不能相信,小時候一向待自己很好的叔叔竟然是這般的險惡。還妄想着莫權篡位!
“龍王殿下。”涑瞳端着老龍王的藥湯從外邊走進來,爲了見龍王她特地將尾巴藏了起來。
敖漣陷入了沉思中,沒有注意到早已站在自己身邊的涑瞳。
“龍王殿下,要吃藥嗎?”涑瞳服侍的方法與衆不同,是詢問要不要吃藥,不是直接說要吃藥了。這點通情達理也是龍王喜歡這姑娘的原因。
“先放着吧。”既然都這般問了,老龍王也想小孩一次。畢竟現在也沒有心思吃藥。
涑瞳順從地將藥湯放在一邊。她站在敖漣的身旁。
老龍王忽然眼眸一閃,這才發現原來俊俏的兒子和溫和的涑瞳是這般的般配。而且以他們的關係想要聯婚也不是什麼難事。老龍王突然有一種想要拍頭的慾望,怎麼這麼遲鈍,都一百年了還沒有發現。
老龍王心情大好起來,喝着藥湯道:“敖漣,我看你的婚事就和涑瞳一起吧……”
“什麼!”敖漣還不等老龍王把話說完就跳了起來。
涑瞳倒是很平靜,她笑着看着敖漣與父親對峙的樣子,覺得好溫馨。
不久,老龍王的葬禮在深海中伴隨着哀思舉行着。龍宮中的居民都換上了一身白衣,宮殿也是被白色侵佔着。
敖漣已經將自己關在房裡整整十日了,不吃不喝地看着父親手把手教自己寫出的字。
涑瞳已經在敖漣的房門外端着飯菜等了十日了,她也能體會到敖漣現在的心情。
敖漣的母親也是一條絕美的人魚,比涑瞳柔和的美要妖冶許多,但是紅顏命薄,誕下敖漣後便歸了天。敖漣的生辰也就是她的忌日。
涑瞳自幼喪父,體弱多病的母親一手拉扯着涑瞳長大。雖然在那是涑瞳便和敖漣是朋友了,但她性子強硬,到了最後才懇求敖漣救救母親。可是,已經晚了,那時的龍宮裡也是素白的。
“敖漣……”涑瞳輕喚着敖漣。
“涑瞳,你母親死的時候,你什麼感覺?”敖漣終於打開了那扇門。
涑瞳端着飯菜走進去,關上了房門,溫柔道:“我覺得很不解。爲什麼?爲什麼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的母親,在一瞬間就化爲了灰燼。胸口悶悶的,但哭不出來。”
敖漣頹廢地跌坐在地上,涑瞳說的就是他現在的感受。
涑瞳繞道敖漣身後,白皙的手臂環抱着敖漣的脖子,將他靠在自己的胸口,道:“敖漣,想哭就哭吧。這一次,你的父親定不會怪你的。”
敖漣鼻子一酸,聽着涑瞳又唱起了熟悉的《紅顏歌》。其實,那日他是明知故問,這首曲子是父親爲母親寫的,葬禮那日父親哽咽着趴在母親的棺材上唱着。還不懂事的他竟然記住了這首曲子,他說出的第一句話不是“母親”,不是“父親”,而是哼唱除了《紅顏歌》。
涑瞳覺得手背上有什麼滴落了。她將頭靠在敖漣的頸窩裡,輕聲道:“哭吧,我陪你。”
敖漣落着淚,將臉埋進了涑瞳溫柔地胸口。
涑瞳也跪坐在地上,抱着這哭泣的孩子,用無聲安慰着他。就像當初自己的母親死後的一樣,只是這次的位置調換了。
涑瞳的衣襟溼了一大塊,她不在意,那是他孩子一面的證明。
涑瞳抱着停止哭泣的敖漣,道:“敖漣,舒服一點了嗎?”
“嗯。”
“那我說一件事情,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啊。你的表叔已經開始攻打我們龍宮了,看得出你父親的遺言驗應了。現在你纔是正統的繼承人,你要反抗這個叛徒。”
柔和似水的聲音激盪起敖漣心底的壯志。
“我去,把他打倒。”
涑瞳替敖漣穿戴着鐵甲。
敖漣一把將涑瞳抱緊,在她耳邊道:“涑瞳,等我。回來後我們就成婚……”
“好……你要加油……”
身上的鐵甲散發着溫柔的光芒。
那日後,敖漣發現和涑瞳之間的關係變化了。或者說是,自己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毛孩了。
海底的戰場上如人類一樣,硝煙瀰漫。
刀光劍影不依不饒地鋪巾敵人的胸膛中,戰場上的荒煙如狂草。
鐵器碰撞的聲音不斷。
“涑瞳……”涑瞳的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一頭的銀髮。
涑瞳從銅鏡中看到了他的身影,與敖漣一樣都是高大挺拔的。
“什麼事?”
“敖漣佔了下風。”
桌上的首飾盒被打翻,那些晶瑩的首飾散落了一桌。涑瞳楞楞地看着銀爍沒有表情的臉龐。
“你想幫忙嗎?”
“一定……”
戰場上出現了一個身影,涑瞳穿着豔麗的嫁衣站在城牆上。
城牆下,敖漣感受到了涑瞳的存在。他開始卯足了力氣殺敵,守住那個通往龍宮的道路,亦是守護住他想要守護的人。
敖漣打敗了那羣叛徒。
嗩吶喜氣洋洋地宣傳着這門早就註定的婚事。
涑瞳蓋着紅蓋頭被敖漣抱着走向了花燭洞房之中。
龍鳳燭下,敖漣抱着涑瞳,道:“那日你怎麼……”
“是一個人帶我過來的。我好想那之前看到了你父親,你父親叫我去幫你,他說你自幼沒有腦子,上了戰場定是不會謀慮的。是那個人將你父親的魂魄帶來見我的。”
“那個老頭子,死了還罵我。”敖漣鼓着腮幫子,怨父親在涑瞳面前罵自己沒腦子。
角落中,老龍王幸福地對着銀爍道:“成了!馬上就能看到孫子了!”
銀爍看着這個老頑童,道:“滿意了嗎?”
“嗯!”
“那就回去吧,不然焱胤和醉花要打死我了。”
“與我何關?”
“那我被打完了,我就來打你好不好?”
“那可不行,我一個老人家,怎麼會打得過你啊?”
“……”
老龍王滿意地走進了念歸水,藍色的水波掩埋了這個快樂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