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皇甫銳還在皇宮時就時常過來未央宮找夢妃,雖說那時候他還小,但已經是聰穎過人,加上從小生活在皇宮自是比外面孩子早熟,也諳知不少世事,宮裡其他人不待見他,怕他,見着他不是躲就是避,這些他都知道原因,因爲他性子霸道難說話,更因爲他有一個被父皇寵愛的母妃。
那時候整個皇宮皇甫銳找不到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一兩個難得待他好的其他宮妃,卻是在心裡有着各種算盤,剛開始懵懂的孩子不懂,但慢慢的,少年的他見多了便也懂了,感慨自己年幼無知時,也對自己父皇那些宮妃多了分不屑,那些虛與委蛇的人入不了他的眼,皇甫銳只能過來未央宮才能找到一份真誠。
夢妃寵他這是自然,且這位跟在夢妃身邊的嬤嬤,也是待他極爲好。
基本上宮中的人,入得了少年皇甫銳眼的,除了寵他的父皇母妃,剩下的便是這位忠心實誠的嬤嬤。
但宮中風向轉變聚急,叫人摸不着半點頭緒。
八年前天子驕兒七皇子雙腳意外受創,寵冠後宮的夢妃毅然決然封鎖未央宮,從此與禹帝斷裂干係,甚至宮中隱約之間還傳出夢妃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
種種變化如齊聚一時的滄海鉅變,快得叫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這就是那些日子祁瑤楓第一次聽說夢妃尚在人世時候詫異的原因,因爲知道內情的下人基本上已經不再這世上了,更別說把消息泄露出去了,當年這些事就是掌管後宮的皇后娘娘那邊對禹帝與夢妃的事也是一知半解,僅僅得知那麼一點可有可無的皮毛,其餘被禹帝留下的人又哪裡知道什麼?
種種迷惑交織複雜,祁瑤楓說不清道不明,但現在她身在漩渦之中,對這種無處下手的處境也是頗爲無奈,好在身邊還有他相陪着她的心才能定上一定,要不然她真得被打得毫無反手之力不可,就如今日換做單她一人前來,面對林總管那老奸巨猾,又面對這芙姑姑這八面玲瓏,她自問她是搞不定的,就算堪堪過招,那也絕對是身心俱疲!
與多時未見的芙姑姑敘舊了一陣,知道這真誠待他的老嬤嬤一切甚好,皇甫銳便放心了,話機一轉便略帶自嘲的道,“芙姑姑以前總是誇我好道我好,母妃早先卻是常道我是來討債的,鬧得宮中無寧日總給她找麻煩,現在看着母妃果真是先見。”
他語氣帶着幾抹淡愁,與旁邊正看着他的小妻子道,“想來這天底下也找不出與我一般不孝的子弟,竟是叫母妃一人在這深宮之中不曾問津過半句,如今連母妃身子概況竟也半點不知,真真是不孝之極。”說完,他看向芙姑姑,道,“芙姑姑見着我母妃,可得與我替母妃道個歉,讓我母妃原諒她那不聽話不孝順的牛兒子纔好。”
“七皇子您別這麼說,別人不知道您的不易但夢妃卻是一清二楚,夢妃這麼多年來也不曾道過您一句不是,您好夢妃纔好,夢妃又何曾怪過您。”芙姑姑面上帶着一抹勸慰,眉間似有抹不去的傷愁,說道,“今日皇上送過一封信,說是七皇子您的消息,可你母妃卻是想都不想就退回去了,倒是七皇子你不要見怪夢妃,夢妃與您的心思都是一般的。”若是今日收下一封信,明日他便會送過來一道湯,後天他就會送過來一雙筷,之後他就會連整個人都送過來。
伺候在夢妃身邊,對那一向威嚴可在夢妃面前卻是極爲厚臉無賴的禹帝,芙姑姑豈會不清楚,那絕對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聽她這麼一說,祁瑤楓方纔恍惚明白過來,原來是她公公在婆婆這邊吃了閉門羹,所以找到他們這些小輩身上來了?但是她公公好像託錯說情對象了,她這相公對他的印象也是不大好的呀。
“哼!”祁瑤楓想完就聽皇甫銳冷哼,她都能想得到皇甫銳豈能不知,“那人的信母妃不見是最好的,我有事的話可還不會自己給母妃送消息?”
芙姑姑見他嘴上說得嚴厲,可眼中卻是一抹淡憂,她知道七皇子其實也是想讓他母妃出未央宮,但是夢妃心中的結根本就解不開,如何出得了未央宮?
至於父子之間的仇恨,要是夢妃出面化解,那也是紙糊的構不成大事,偏偏夢妃竟是不出未央宮。
可這一切根源,不也是禹帝貪心不顧夢妃意願剛愎自用造成的麼?甚至害得親王妃與錦親王當年也遭了一難,錦親王更是險些喪命,這些事禹帝能夠當做沒發生,可是身爲着火點,夢妃卻逃不過良心譴責。
芙姑姑卻是搖頭,道,“七皇子,當年你是夢妃跟禹帝相愛之後所出,禹帝爲人殺伐果斷寧錯殺一百也不過放一人,但是自打你一出生起,他卻是把你當做掌上明珠,更是從小叫你馭龍之術,禹帝縱然有千般不是,可你也不能對他否決。”
“那我千百個族人的性命如何算?”皇甫銳聲音冷漠下去,嘲諷道,“芙姑姑,我以前也以自己能有一個如此英勇的父皇而感到無比驕傲,曾經一度我當他是我的榜樣,努力地學習他親自交予我的一切,努力要成爲他那樣的男人,但是後來我才發現,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全是矇蔽人眼的假象!我一直崇敬的父皇竟是一個…一個…!”後面的話他硬生生止住了!道,“除非他把族人的性命還回來,否則我母妃不會原諒他,我更不會再認他是我父皇!”
芙姑姑見自己要想說服他是不可能的,便也只能嘆了口氣。
當年夢妃被禹帝打動所以跟着禹帝進宮,如今鬧成這般,夢妃躲入未央宮,雖有心迴避禹帝,但無奈那人着實無賴,見針插縫,每每總會出現一兩樣東西在夢妃面前,即便總會被夢妃丟出去,可他也還是樂此不疲。
夢妃要是回族了跟他永不相見那還能心靜如水,可這些年名義上雖說夢妃不出未央宮,可身邊環顧着的諸多東西,卻都是以前他爲她不遠萬里從外面找回來的,且都是禹帝的真心。
芙姑姑雖沒嫁人,但也知曉男女情事,夢妃真真就能做得徹底對禹帝心冷如冰麼?
可她想要讓七皇子去全服夢妃,但明顯七皇子是與禹帝一般的心硬如鐵,想要他鬆口那絕對沒路可走。
見氣氛沉寂下來有些不自然,祁瑤楓感覺是自己說話的時刻了,忙出聲中和道,“芙姑姑,今日我們過來也要過來看望母妃,還望芙姑姑能給相公跟楓兒帶個話,望母妃能見上我們一面。”說着,她就把包好的禮物遞給芙姑姑,“這是相公跟楓兒的一點心思,勞芙姑姑幫着帶給母妃,望母妃莫要嫌棄禮薄。”
芙姑姑接過與她笑道,“勞七皇子與你費心了,夢妃知道後定是會歡喜不已。”
“母妃要若能不嫌棄,相公與楓兒就知足了。”祁瑤楓笑着回覆。
芙姑姑笑着應好,“我進去告知夢妃一聲,把七皇子妃的心意帶進去。夢妃多年不見七皇子,嘴上不曾說過,但是我卻是時常看夢妃靠在榻上,看着七皇子當年玩過的小木馬久久不願意挪眼,夢妃心裡怕也是極想念七皇子的。”後邊幾句,她是看着皇甫銳說的。
“我們就在這等,芙姑姑進去通報一聲吧。”皇甫銳故作不知她在暗示夢妃靜不下心,心下嘆了口氣,“芙姑姑與母妃道一聲,銳兒帶媳婦過來與她斟茶。”
芙姑姑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點了頭,帶上禮物便進了宮門。
“母妃這麼多年生活在這隻有芙姑姑一人作陪。”祁瑤楓帶上他略顯冰冷的大手握在自己手心裡,“我想,母妃也是有言不得的苦衷。”
知她本意是想說母妃這麼多年沒關心過他是有原因,皇甫銳聽罷原本低沉的心裡卻是帶起一抹感動,與她點了頭,“再過不久,我便能把母妃接出未央宮。”口氣不是或許,是肯定。
祁瑤楓點頭,她知道他的本事極大,更知道要是他想,她公公的皇位且都絕對會留給他,但是目前看,她卻是感覺出他對那人人夢想的位置卻是興致不大。
聽他這麼說,她便也笑道,“屆時母妃出來了,我們便每日去與她請安問好?”
шшш◆тт kΛn◆c○ 皇甫銳一怔,知曉她是領錯意了,他說的,是要帶母妃出宮,但也沒有拂她的好意,輕頷了首,“甚好。”
祁瑤楓見他說得如此輕鬆卻是笑了,“你倒是應答地輕快,可母妃說不準還不喜我們過來擾了她的清靜呢。”
“不會。”皇甫銳反握她的手,看着她認真的道,“母妃性子雖淡,但是待人卻是極好,她見了你,必定也是會歡喜的。”
“還真有點怕母妃呢。”祁瑤楓不好意思地與他笑笑,“就怕母妃瞧着我就像是我撿着了大便宜一般才嫁得了你這樣的人。”
她本意是想逗逗他不願意叫他板着嚴肅的臉,但是話一說她就見他看着她,那就是在說‘你終於說出真相爲夫深感欣慰!’的啥啥眼神。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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