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內的趙懷仁不知爲何,自踏入亓王府內,他就有種坐立難安的感覺,渾身說不出的不舒服。但身爲皇家子嗣,自小就接受各種禮儀的學習,即使再難受也必須表現的得體自然。
其實在趙沉與李扶月大婚時,他偷樑換柱綁架了李扶月欲刺殺趙沉的事,即使是被建元帝壓下來,但那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實。
他與趙沉自東宮那次本就屬於已經撕破了臉,按理說他是沒有臉面在來亓王府,但他又不得不來,他與趙沉爲敵,對現在的他來說實屬不利。但他也知道,如果他不主動來往,依照趙沉的秉性是絕不會與自己示好的。
那件事過後他被建元帝狠狠的訓斥了一番後,反思後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莽撞了。趙沉那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是隨隨便便就搬到的人?
就像建元帝說的那樣,自他一連十幾道聖旨都沒有將趙沉召回京師起,他就該料到,趙沉從不是魯莽的人,他敢公然違抗聖旨,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他那次與趙沉的較量裡,他敗得一敗塗地,甚至讓他有機會離開京師去北平就藩,他心底一萬個不願意趙沉去北平,藩王一旦壯大,對皇權無疑是最大的威脅。
他知道建元帝不可能再對趙沉下手,所以他必須靠自己,待他登基後,首要的事情就是削藩。他不能給自己留下威脅。
“李公公,爲何我十三叔還不來?”趙懷仁臉上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手指放在案几上輕輕的敲擊着,輕笑一聲,“莫不是十三叔還在與我置氣不成?”
心裡百轉千回,但臉上卻掛着和善的笑意,這就是趙懷仁。
他這一席話絕對有做小伏低的嫌疑,他在李重新面前沒有自稱“本皇孫”而是用了“我”,足以見得趙懷仁的態度。
李重新心裡冷哼一聲,甩了下手中的拂塵,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扯着尖細的嗓子道,“長孫殿下說笑了,我家爺豈是小心小眼之輩,長孫殿下莫要多心,安心等着就是了。”
趙懷仁心一沉,今日他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沒想到一個奴才也敢擠兌他。
一旁的高明知見自己主子的臉色不愉,暗暗一咬牙,伸出蘭花指,指着李重新扯着嗓子道,“李公公,長孫殿下是在給你面子,但你不要太不識擡舉了。”
“是誰不識擡舉啊?”
被“訓斥”的李重新還沒來得及回嗆,殿外面忽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隨後只見一個拖着旖旎的長擺,身着盛裝的女子迎着傍晚落霞的微光,腳步輕盈的走了進來。
李重新看到這般裝扮的李扶月身子一僵,臉上一片的糾結,心裡大呼“完蛋了”,這若是被他家主子爺知曉了,王妃可就慘了!
王妃在自家主子爺的面前都沒這麼“隆重”的打扮過,現在她來見別的男人,竟然打扮的這麼美?
事實證明,有的時候李公公的預言還是很準確的,後來的李扶月,確實被那個越來越愛醋的男人“修理”的很
慘,只不過,此修理非彼修理……
李扶月嘴角恰到好處的勾着,不着痕跡的揚了揚眉頭,看着一旁微微呆住的趙懷仁,心裡一陣冷笑,輕呵一聲道,“我還以爲是誰呢,這麼“厲害”,大老遠的就聽到在教訓我的人,原來是長孫殿下啊,真是……失敬失敬。”
趙懷仁猛地回過神來,沒理會她的冷嘲,一雙陰晴不定的眸子貪婪的在她的身上流連。
他知道現在的她很美,但卻沒想到她竟然會美到這般,白皙凝脂的皮膚,清澈靈動的眸子,每一處都美到恰到好處。
可當他的視線掃到她的腹部時,心底的怒氣驟起,她竟然有孕了?竟然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
李扶月輕笑一聲,信步走到主座位上落座,歪歪的勾着脣角,輕呵一聲道,“呵……長孫殿下,您用這麼如飢似渴的眼神盯着本王妃看,怕是有些不合禮儀吧?”
趙懷仁臉一僵,心底暗恨,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但面上卻不能發作,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臉上重新掛上溫和的笑意,語氣溫和謙遜的說,“是我失禮了。”
李扶月一雙黑漆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端起白玉遞過來的淡茶,微微的抿了口道,“不知長孫殿下來我亓王府,所謂何事?”
她故意加重了“我亓王府”幾個字,如願的看到他身體一僵。她今天到要看看,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大的臉,明明已經與趙沉撕破了臉皮了,今日竟然還能若無其事的來。
趙懷仁眸子一沉,深呼幾口氣,極力壓下心中的怒火,醞釀好情緒,開口喚道,“月兒……”
“停!”
李扶月“啪”的一下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在案几上,但茶杯裡的水卻半點都沒有灑出來,看的李重新心裡暗歎,他家王妃摔茶杯的技術真是越來越精湛了。
李扶月剛剛還一臉的笑意忽地陰沉下去,聲音冰冷嚴肅的道,“長孫殿下,我乃是亓王殿下明媒正娶的亓王妃,在輩分上我更是你的皇嬸,你認爲你這麼稱呼我合適嗎?”
“……”
趙懷仁面色一變,心臟狠狠一抽,一雙透着怒氣的眸子狠狠的盯着她,似乎是想在她的臉上找出一絲異樣來,可那張精緻絕美的臉上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呵呵……時間能改變太多的東西,趙懷仁的心狠狠的一抽痛,曾經以爲一輩子不會變的人……到底還是變了。
記憶中的那個在自己面前說話都不敢擡頭的女子,最後還是消失了。
半晌後,他輕笑一聲,語氣苦澀略帶無奈的開口道,“你我本是一起長大的,喚你的閨名也喚了十幾年了,一時間竟忘了改口,還請王妃莫怪。”
他到底還是叫不出“皇嬸”來,在他的心裡從來沒有把她當做皇嬸看待過。即使以前他對她棄之如敝履,也從沒把她當做過趙沉的未婚妻看待過。現在他已知曉自己的心意,這句“皇嬸”他更是叫不出口的。
聽到他的話,李扶月的臉
色緩和了不少,微微扯了扯嘴角,身子隨意的往後一靠,擺擺手道,“無妨,只要從今天起長孫殿下心裡記住就行了,咱們大鄴國最注重禮法,禮儀還是莫要忘記的好。”
從小就是天之驕子的趙懷仁,哪裡受到過這般的冷遇?
此時趙懷仁心底是恨極了,恨她現在對自己的不屑一顧,恨她變心太快,恨她對自己不能從一而終,恨她對自己的冷眉冷眼。
但他也知道這裡不是自己的地盤,只能有氣往肚子咽,苦笑一聲道,“是,王妃教訓的是,懷仁……記住了!”
沒理會他語氣的僵硬與苦澀,李扶月瞭然的點點頭“恩”了聲再次問道,“不知長孫殿下前來所謂何事?”
微微的垂下頭,趙懷仁眼裡閃過一絲怨毒。
沉吟片刻,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是輕笑一聲狀似不經意的道,“十三叔這些年來一直在外征戰,在京師的日子屈指可數……”
說到這裡他微微的停頓了下,拿眼睛掃了她一眼,溫和的嘴角笑意更濃,但眼裡的狠戾也更甚。
心裡冷笑一聲,他端起茶杯優雅的抿了口茶,喟嘆一聲繼續道,“這幾年可真是苦了十三叔府裡的一衆愛妾了,十三叔不在京師的這幾年,夜夜獨守空房,不過……現在十三叔回來了,她們也算是熬出了頭了。”
他話裡的意思是,趙沉在京師的這幾年,她們可都得到過趙沉的寵幸,他要讓她知道,趙沉與他其實沒有分別。
沒錯,他後院裡的女人不少,但趙沉也不是乾乾淨淨獨她一個的,她不是說過她的男人只能獨她一個嗎?那麼現在趙沉又算什麼?
況且,這世上的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就連尋常百姓家也是如此,他們身爲皇嗣怎麼可能一生只守着一個女人?
趙懷仁心裡認定她說什麼她的男人必須獨她一人,根本就是在刁難他!以前他身邊的女人就不止一個,除了李婕還有幾個側妃和侍妾甚至還有皇后賜的通房,她不還是照樣死心塌地的戀着自己的?怎麼與趙沉在一起呆了一段時日,就變成必須獨她一個了?這不是刁難是什麼?
整理衣襬的動作一僵,李扶月詫異的看着微微得意的趙懷仁,心底暗笑,這趙懷仁今日不會是特意給趙沉來添堵的吧?
呵呵……這些話她是半點不在意,但若是被趙沉那個男人聽到的話,心裡定會老大的不爽了。
趙沉本就欲將府裡敬妃送來的幾個女人打發掉,但卻被她攔了下來,他們纔剛剛成親,就將府裡的侍妾打發掉怕是不妥,在朝野上怕會給趙沉造成麻煩,男人的後院與朝政也是息息相關的。
待到她與趙沉去北平府時,這些女人願意離開的就放她們離開,不願意的就在府裡養着吧,反正亓王府這麼大養幾個也綽綽有餘。
反正他也不去睡那些女人,她有什麼好在意的。既然她已經來到這裡,就應該適當的做出一些妥協,不爲自己,只爲那個她在意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