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茜...米茜...我在心裡反覆把這個名字唸了幾遍。
張晨的話,我不想相信,但是卻不敢不相信,原因很簡單,張晨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騙我。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深吸一口氣,問道。
“我不知道...”張晨輕聲說道。
這時候車外遠處,之前那個漁民正朝着我們揮手。
“他把飯做好了,這世上,有錢就是好,可以買到原來買不到的東西,比如這頓飯,我給他一千,他幫我做一頓家常便飯。”張晨說道:“一切都是可以用價格來衡量的。”
“你給我一萬我也不會幫你做一頓飯。”我說道。
“一百萬呢?”張晨看着我。
我搖頭。
“一千萬?”張晨問道。
我還是搖頭。
張晨笑了起來:“裝。”
“不是裝,而是因爲我不會做飯。”我說道,說着我伸手重新去開車門:“錢是可以買到很多東西,但有些不屬於我的東西,你出再多的錢,我也沒法賣給你。”
張晨坐在那裡若有所思。
我終於打開車門,外面的江風迎面撲來,開着滾滾江水,遠處對岸的景色顯得模糊。
身後傳來響聲,張晨從車上下來。
我扭頭看到他走路咧着嘴,一瘸一拐,於是走上去扶住了他。
他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我,我想他現在的心情,應該是和之前他扶我的時候一樣吧。
我們兩人慢慢走到那個漁民建在江邊的小棚子裡坐下。
一碗雜魚,一條清蒸白條,兩碗白米飯,還有兩顆大蔥,一碟小醬。
“餓了的話,就吃吧。”張晨摸出一根菸來點上。
我端起碗來就吃,不一會兒,就把一碗飯全部吃掉。
“這裡還有一碗。”張晨指了指他自己的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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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的。”我說道。
“我給你吃。”張晨說道。
我扭頭看向在外面曬網的漁夫:“老鄉,有酒嗎?”
“只有自己釀的雜糧酒。”
“來兩碗。”我喊道。
略微渾濁的雜糧酒兩碗,被放在了桌上,可能是張晨的一千塊確實很多,所以漁夫把剩下的半壇酒也放在了桌上。
“喝了酒,等下誰開車?”張晨看着酒碗問道。
“你很想回去?”我問道。
張晨搖了搖頭。
“那我認爲你一定也不急着回去。”我說着端起酒碗,吹開酒面上的細小泡沫,然後飲了一大口。
微甜帶澀,滿是糧食的味道,進入口腔之後順着喉管流入胃中,彷彿一道火辣的直線,我情不自禁地伸了伸脖子,這酒,有點烈。
張晨喝了一小口,放下碗:“味道很古怪,入口不錯,但很烈,最容易醉人。”
“比你喝過的好酒怎麼樣?”我問道。
張晨笑了起來:“好酒?茅臺都是勾兌的,我以前去旅遊,經過那地方,遇到一戶山民,他家自己釀酒,茅臺酒廠會去收他家的酒,一斤一百塊,他家一口大酒窖,每年也只能出一百斤,那酒是真好,天知道他家那酒一斤會被茅臺勾兌成多少瓶?”
“不都是這樣嗎?”我嘆了口氣:“那些真正的貢獻者,從來就沒有過大回報。”
“那看你怎麼理解做事了。”張晨說道:“就好像農民,辛辛苦苦種地,種出來的糧食供應全國的人,但在這個國家,他們的地位從來就沒有高過。”
“地位不地位,其實我相信他們也不在乎,但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甚至還要被人看不起,這不應該。”
“我的看法和你不一樣,其實農民已經得到了他們應該得到的,因爲最終決定一個人能過的怎麼樣的,是這裡。”張晨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社會就是很多很多很多的人,既然很多很很多的人,那聰明的,總會過得更好,這是物種的選擇,天道就是這樣。”
“至於你說的尊重,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比我們國家的人民更尊重農民了,雖然你在網路上會看到一些奇葩攻擊農民,但更多的是維護他們。”張晨說道:“要說被黑被噴被罵的,農民是最少的一羣人。”
我點頭承認。
“但你想過爲什麼嗎?”張晨問道。
“因爲他們是貢獻者。”我說道:“大家都知道他們是貢獻者。”
“錯。”這次張晨端起酒碗來喝了一大口,差點被嗆到,放下酒碗之後,他抹了一下嘴巴。
“確切的說,因爲他們是最低級的貢獻者,最沒有錢沒有權沒有勢的貢獻者,所以基本不會有人針對他們。”
“這個國家,有太多的人生活的不如意,現實裡太壓抑,所以在網路上,不管是在什麼地方,什麼事情,總會有一羣噴子和黑子,但就算是噴子和黑子,也不會去噴農民,沒人會說我花錢買他們的糧食吃飯,我是消費者,我養活了他們,我就有權力罵他們,但其他的人你試試?”
我笑了起來:“你和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好像我們有點扯遠了吧?”
“我還沒有說完。”張晨又喝了一口酒:“我的意思是,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人,都是貢獻者,就算富二代,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那也是先輩曾今是貢獻者,並且是大貢獻者,老子有錢,憑什麼不給兒子花?憑什麼兒子不能過的好一點?”
“我從來不盲目仇富。”我看着張晨,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而且你這個觀點,我很贊同,就像是我聽說過的一個論點,在動物世界,人們往往只注意到獅子老虎的強壯兇猛,只見到他們獵殺其他動物,只見到他們頓頓吃肉,但是卻從來不會有人去關注他們捕獵的過程是多麼艱辛,他們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捕獵,每一次都必須拼盡全力,但是食草動物呢?想要填飽肚子,低下頭就行,食物,就在腳下,就在身邊,到處都是。”
“你說的很對,我想做食肉動物。”張晨把最後一點酒喝完。
“所以你不打算報仇是嗎?”我問道。
張晨放下酒杯,沉默了很久,然後擡頭看着我:“你覺得,成爲一頭復仇的食肉動物,會不會更帥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