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臉說變就變,兩人回到家時已是午時剛過,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醉臥軟牀聽雨聲,雖然說不上醉,但也隱隱有些醉意,果然很是愜意。忽然就想到了滄王府那一池青蓮,可惜滄王那小船沒見有艙,不然此時在船裡聽着雨打荷葉的聲音,才真如神仙了。
被扔在這嫣苑無人聞津,也不失爲一件好事。就比如現在,大白天躺在牀上,也沒有人說她懶惰。自由、隨性,也不用擔心會有人突然造訪。
她這邊愜意了,大夫人和夏紫語瞅着陰雨的天氣,原本就陰霾的心裡卻更是焦躁。夏紫語想摔東西撒氣,卻起不了牀;想罵丫頭,卻只有一個婉春在跟前伺候。越想越恨夏紫嫣,恨不得立時將她生吞活剝了。
如果不是夏紫嫣,她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十幾年留給恆王的清白之身,就這麼被她狠狠地毀了。好好的做個傻子多好,爲何忽然好了,徒增她人的煩惱。
大夫人本來是覈對帳目的,卻因爲心裡紛亂不已,靜不下心來。眼裡看到了什麼,大腦卻一概不知。努力了幾次無果,想來家裡的帳房也沒有出過錯,應該無事。就揮揮手叫他們下去了。女兒遭受如此禍事,卻不能對人言,不敢讓丞相老爺找回公道。這小蹄子,膽敢動她的女兒,看她不整死她,最好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雙兒和婉秋很有眼色地上去給大夫人揉肩、捶腿,兩人都看得出,自從夫人自大小姐房裡出來,臉色就一直晦暗不明、心緒不寧。難道大小姐的風寒很嚴重嗎?生病不是應該請大夫嗎?必是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大事。但長期服侍大夫人,卻也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兩人垂了眸,專心按摩。
大夫人感覺舒服些了:“雙兒,你去後院把李婆叫來。”
雙兒領命而去。這李婆是家中一位老人,是夫人年輕時陪嫁過來的婆子。這幾年她年紀大了,大夫人很少傳喚,但也有那麼幾次,不知做了些什麼,神神秘秘的,想必此次又是吧。
李婆戴着葦笠、披着蓑衣,顫顫巍巍進來時,雙兒和婉秋帶領衆人自覺退下了。等李婆從大夫人處出來,已有半個時辰,雨已經停了。她從夫人處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下人房,就再也沒有出來,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第二日一早,李婆柱着根柺杖從相府後門向外走去。別看她年歲大了,眼睛小,卻是腿腳靈便,那柺杖不過是倚老賣老作樣子,眼睛眯着卻透着精光。這種形象裝聾作啞最好使,最真實。
邊走邊用餘光掃着周圍,看是不是有人跟蹤。夫人交待的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她的小命不算什麼,夫人和大小姐的命可是金貴。
還好,並沒有人會注意一個衣着樸素、毫不起眼的糟老婆子。
這京城,據她所知的暗殺組織,只有兩個。也不怪她,她現在只是相府一個打雜的下人,噢,打雜都極少了,畢竟老了。得夫人的恩典,能在府內頤養天年,出門次數極少。去哪一個呢,所幸靠到一個牆角歇腳曬太陽。日頭還不高,陽光正好,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讓人舒服的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