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闕天宮,在位於東側的那座高臺之上,宮裝女子眸光陰沉的看着眼前那張獸皮紙,在她的身後,那位御劍少年的臉色也是難看之至。
那‘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二日,誠意伯李承基於午時二刻重傷暴斃’,‘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三日,水德元君敖疏影被封鎮於鄱陽湖內’兩行字,依舊龍飛鳳舞一般書就在紙上,可卻與兩人所知的事實大相徑庭。
暴斃身亡的僅僅只是誠意伯李承基的替身,敖疏影也只在鄱陽湖底被封鎮一個月。
與此同時,他們還知道太子虞見濟可能還活着,處於活死人的狀態。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穿着青藍色華麗裙裝的女子,來到了高臺之上。她大約二十歲許,體態豐腴,輕移蓮步,身姿曼妙,那張傾國傾城般的臉孔上微含哂意:“如何?宮念慈你犧牲莊夫子性命換取的未來,可曾實現?”
那宮裝女子,也就是宮念慈,她不由微微凝眉,怫然不悅的看向了來者:“源太微,如今還沒到移交千秋筆的時候,你來這裡做什麼?”
金闕天宮在大司命與少司命之下共有七大星宮,分爲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太微、中垣與天市,是爲四象三垣。
按照古老的天規,千秋筆這件神寶除了每年由大司命與少司命兩位執掌五個月之外,其餘時間則由七大星宮輪流執掌。
而宮念慈眼前的這位少婦,就是七大星宮的太微宮主。
其真名已不可考,宮念慈只知兩千年前此人加入金闕天宮之後,就更名爲‘源太微’。
而她宮念慈,則是天市宮之主。
“只是看不慣你的做派,來看你的笑話罷了。”
源太微一點都不在乎宮念慈陰沉的臉色,她一聲哂笑:“七百年前莊夫子爲封印南荒源鱷,一條性命去了八成,重傷難愈。此人本該由我金闕天宮敬奉,安心頤養天年。如今卻被你口中的所謂大義所逼,將僅有的二百餘年壽命,都用在這無謂之事上,可現在如何?”
宮念慈的眼中不由怒意更濃:“怎能說是無謂?李軒此人逆亂天機,干擾未來,混淆時序,乃是日後一切禍亂之源。此時不除,難道還要等他將這天地禍亂到覆亡之時?”
“沒有發生的未來就不是未來,就如你讓莊夫子他寫下的這行字。”
源太微華袖一揮,就使那千秋筆自動飛起,在紙上書寫起了文字。
“你!”
天市宮主宮念慈的神色大怒,她一身上下法力大熾,搖撼星河。磅礴的星力貫空而下,在她的身前形成了一個巨大印璽,往那千秋筆上鎮壓下去。
可千秋筆書寫的速度雖然放緩了下來,可還是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下了幾十個字跡。
獸皮紙上的那三行字,隨後也發生了變化。
“景泰十三年元月七日,景泰帝次子虞見濟薨於辰時三刻,死因未知。(至巳時三刻,靖安伯李軒入宮聯手江雲旗施救,割除虞見濟腦瘤,塑魂定魄,逆死爲生。)”
“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二日,誠意伯李承基(的替死人偶)於午時二刻重傷暴斃!”
“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三日,水德元君敖疏影被封鎮於鄱陽湖內(爲期一月)。”
那些多出來的文字都是以小字寫就,夾在那些大字之間,看起來異常的滑稽,卻給人以滔滔天命之感。
“千秋筆爲因果之器,它寫出來的事,的確是含有天命,必定發生。可怎麼發生,以什麼樣的形式發生,卻絕非我等所能掌握。”
源太微輕聲哂笑:“此物能定的,也只是凡人凡器的因果。由天地人三書碎片煉成的所謂神物,又如何能寫下真正的未來?
這天地間的強大天位不知凡幾,那些超脫者們高高在上。他們的一個念頭,一個動作,就可使時序長河發生變化。
所以,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宮念慈!我們金闕天宮,只是維護天道與人道的平衡而設,而非是高高在上,決定日後的歷史該如何書寫。”
宮念慈卻是面目森冷的看着對方:“你是在教我做事麼?源太微,同爲七宮之主,你還沒這個資格。”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源太微灑然的一拂華袖:“只是想借此機會警告一句,妄圖操縱天意者,也必被天意所噬。這次的事情,還有你那女弟子的事,你該當引以爲戒。
還有夢清梵,無令外出數月,至今未歸。如果在半年期至時她還未歸來,我會在九宮大會上請執令裁決,你身爲天市之主,該當擔起責任。”
御劍少年聞言後就不禁心中一緊,所謂九宮大會,乃是大司命與少司命,合同三垣四象這‘九宮’。
他們每三個月會召開一次會議,議論金闕天宮的衆多要事。
而所謂‘執令’,是‘金闕天章’的執掌者,一共有五位,負責裁決宮內的各種爭端,維護‘金闕天章’的天規法令。
值得一提的是大司命與少司命,也同樣是五位‘執令’的一員。
而就在這句話道出之後,源太微的身影,就化爲片片靈光消散。
她的這具軀體,竟然只是一具投影化身。
“師尊。”御劍少年不由萬分憂心的看向宮念慈:“師妹之事不可不慮,畢竟這位太微宮主,很可能就是當代的少司命。”
金闕天宮的大司命與少司命都身份神秘,她們平時都隱於深宮,從不見人,只有九宮大會的時候纔會現身。
可那時的她們也是身穿厚甲,覆以面具,所以至今都無人知曉其面貌身份。
天宮中的很多人都在猜測,這所謂的大司命與少司命,很可能就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宮念慈則是眼含異色的,看着眼前這張獸皮紙,還有紙上的那些文字:“這份法力,不愧是源太微!”
源太微用千秋筆寫下的這些字,雖然都是已經發生的,不涉任何未來。可能夠以一具化身,在她的法力鎮壓下完成這些字,可見其神通浩瀚。
宮念慈猜測這位太微宮主的修爲,很可能已至大天位的境界。
宮念慈隨後卻擡起眼,冷冽的看向西面:“即便她是少司命又如何?如今的金闕天宮,還輪不到她做主!更何況——”
接下來她又看向了眼前那張獸皮紙:“只需這千秋筆還在你師尊手中,這未來之事,就還在本宮掌控之中。”
那紙上還有最後一行文字——景泰十三年元月二十九日,蒙兀入寇北直隸,張觀瀾駕馭浮空戰艦助攻獨石口,一日破城,亡者數萬。
宮念慈隨後又拿起了筆,在這張紙上寫下了一行字。此時她的筆下,赫然有着極大抗力,冥冥中有股力量,在抗拒着千秋筆的筆鋒。可此時宮念慈的渾身上下,赫然也在燃燒金焰,一筆筆的在獸皮紙上寫下字跡。
※※※※
敖疏影離開之後,李軒就又開始用飽含慾望與獸性的目光,在諸女的身上掃望着。
薛雲柔原本是很認真的想要與幾個女孩談事情的。
只因這個時候,她們以李軒爲紐帶,某種程度上已經形成了利益共同體。
而前蜀遺寶,還有這場水災的幕後元兇,對她們與李軒來說都有着極大威脅。必須未雨綢繆,提前做些準備。
可結果敖疏影因‘水德元君王夫’一事心虛逃走,虞紅裳與羅煙,江含韻她們則被李軒看得心慌意亂,根本沒法認真議論。
薛雲柔自己也受不了,腦袋裡面像是打了結,思維比平時遲鈍了十倍都不止。
換在以前,李軒如果敢這麼做,薛雲柔一定會讓他好看,虞紅裳幾個女孩,也不是吃素的。
可如今李軒這模樣,說到底還是她們一手釀成,所以幾個女孩都感覺理虧。
還有,這個傢伙豁出去之後,也確實讓人頭疼。那副精蟲上腦的無賴姿態,讓她們無可奈何。
最後薛雲柔只能將情況略做說明,就匆匆結束了議事。然後幾個女孩都如蒙大赦,逃一樣離開了這座水德元君廟。
唯獨冷雨柔例外,她慢條斯理的收起了各種工具,然後引着伏魔金剛往外走。
“你這金剛我帶走改造,過半個月還你。”
面對李軒那飽含侵略性的視線,冷雨柔不慌不忙的說着:“改造花費一百三十萬兩,預計能夠達到十二重樓境,防禦能力則接近僞天位。不過主要還是遁法方面,可以讓它擁有雷遁,還可以像我的傀儡一樣高速飛行,能夠跟上你那隻麒麟的速度。”
她看出這伏魔金剛因遁速之故,已經成爲李軒手中的雞肋了。
冷雨柔隨即就看見李軒臉上現出躊躇之色,她微搖着頭:“別嫌貴,這次我會請神器盟的高明器師出手製作零件,他們的鍛造之法與精度比我更高,所以收費也很貴。
此外我還會在它身上,裝入兩枚第四階的大五行陰陽滅絕神針。而且這一百三十萬兩,我只要你出一半的錢,另一半我幫你出了。”
李軒這個時候,卻不是在心疼錢,他是在遲疑該不該將冷雨柔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