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幾個百姓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士兵才退開。
周圍的議論聲間接不斷的,低低的響起,小將不大滿意,繼續喊道,“大理寺的牢房雖然不多,可還能勻出幾個空的來,你們有誰想進去,就和本將說一聲,讓你住到老死!”
沒人想進牢房吃餿飯剩菜,也就沒人再敢說話。
見此,小將才點點頭,將劍插回劍鞘,手一揮,“走!”
士兵們應是,用一條長繩子將妓|女們串在一起,縹客們按排弓着腰走,丫頭小廝跟在最後面,兩邊有士兵看着。
而掌櫃的則被‘優待’上了囚車,全身上下被鐵鏈捆着。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向東邊大路走去,百姓們互相推攘着慌忙躲開。
寧雲筱隱藏的這條巷子呈直線,除非進到裡面,退到拐角,否則過路的行人一打眼就能看見她。
不過雖然能退,可寧雲筱卻退不了,從巷口到拐角少說有一百米,沒等她到拐角那,士兵們就已經過來了,一掃一過就能看見正在往拐角跑的她。
看今日這些士兵的勁頭,不來追她纔怪,而且重要的是,她腿稍稍有點僵,大概是池水匝的,傷了肌肉。
就在她犯難的這空檔小將已經騎馬走到巷口前的路上了,後面跟着兩人兩騎,兩雙眼睛猶如鷹眼一般銳利,所過之處被看到的百姓恨不得把頭縮回脖子裡,找個地縫鑽進去。
只憑這眼神,寧雲筱就能斷定這兩人是從血泊中爬出來的,是出色的死士,是黎瀚宇派出來抓她的,大概是認爲她會迴天一樓,沒成想撲了空。
事實上她確實回來了,如果這些士兵晚一刻來,或她早一刻回來,這兩個死士在發現她的那一刻,就會用鐵鉤穿透她的琵琶骨。
或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兩個死士幾乎在同一時間向巷口看過來。
寧雲筱呼吸一頓,已經不是用‘心都懸了起來’能形容的了的危殆,也與兩個死士看過來的時間幾乎一樣,拽過一旁捧着糖的女童,蹲下去,抱住了他。
女童恩了聲,語調裡透露着疑惑。
寧雲筱噓了一聲。
大概是她長得招小孩兒喜歡,女童沒有過多的掙扎,只是扭捏了兩下。
但就扭捏這麼兩下,已經讓寧雲筱額頭出了冷汗,怕被看出端倪。
“停下。”那邊一個死士說道,翻身下馬。
寧雲筱攥緊了手,將孩童抱的緊了一些。
“你,轉過來。”死士向寧雲筱走過來,隔着十幾米遠就說道。
寧雲筱真希望現在街上和平常一樣噪雜喧鬧,這樣她還有可能狀做聽不見,可因着之前士兵們的動靜太大,造的勢也大,整條街的百姓都安靜的和馬兒一樣,不,比起馬兒還不足,人家馬兒還知道打個鼻響呢,他們連個噴嚏都不敢打。
“你!轉過來!”死士已經走得很近了,“黑衣服的,抱孩子的這個,轉過來。”
說完便抽出了手中彎刀。
周圍的百姓蹭蹭往後退,生怕晚了血就會濺到身上。
聽着死士拔刀的摩擦聲,寧雲筱就知道躲不過去了。
她鬆開孩童,慢慢的起了身,低頭一看女童,瞳孔頓時一縮。
“轉過來,別磨磨蹭蹭。”死士催道,明顯不耐煩了,又走近了些,擡起胳膊欲要把刀架在寧雲筱的脖頸上。
“哥哥,他們有劍!”一道稍顯稚嫩的男聲突然響起。
死士立刻轉頭,凌厲的目光射出去,只見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兒伸手指着那些丫頭小廝後面圍着的百姓,其中有兩個男人身着皁色長袍,身形挺拔,雖能看的出來並非尋常百姓家,可手中空空。
男孩兒身邊的男子攬過他的肩膀,叱道,“別亂說話。”
男孩兒低下頭,嘟囔道,“明明有的啊,被他插進肚子裡了。”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被死士聽到。
那邊馬背上的另一個死士應該是看得懂脣語,雖然離得遠,聽不見男孩兒說什麼,可男孩兒話音一落,他就已經飛身出去,手臂輕輕一揮,三枚暗器直奔百姓中的那兩個男人而去。
其中一個男人先人一步,出了人羣,抽出腰間軟劍擋住了兩枚暗器,第三枚擦着他的手臂射到身後。
另一個男人曲腿蓄力一躍,暗器在他站過的地方落下,直直的插在合了泥漿的路面之上。
旁邊突然有女子尖銳的哭喊聲響起,“啊——我的臉,我的臉——”
衆人被吸引了視線過去,女子擡手捂着左面臉頰,有鮮血從其指縫間流出,剛剛被男人擋開的那枚暗器劃破了她的臉。
有了這麼一出周圍的百姓是真的退散了,有的還不顧店家阻攔擠到了人家店裡。
寬闊的街道上不過幾息人就沒的差不多了,只有零星的幾個遠遠躲開,不怕死的看熱鬧。
這邊適才還盯着寧雲筱不放的死士在第一個男人擋了另一個死士的暗器時就已經提刀衝了過去。
兩個死士,兩個不知來歷的男人,就這樣鬥了起來。
近百號的士兵也不管被抓住的這些人了,有規律的繞着打鬥中的四人圍了個圈兒。
寧雲筱轉過頭去看,覺得這幫士兵即使什麼都不會,也應該會畫圈兒,說不定還會擺個打陣什麼的,圓形的。
不過就算他們會擺陣,也成不了什麼事,會輕功的武者幾個踮腳就能躍出去了。
似乎是爲了應證她的想法,那邊兩個男人在和死士交手十幾招後立刻就表現出了撤退的意圖。
不過死士就是死士,寧可死也要達到目的。
手握彎刀的死士一發現兩個男人有逃跑的意圖,就應是空手抓住了其中一個男人的軟劍,血流如滴露連眉頭都沒蹙一下。
他拉進了自己和男人之間的距離,正手握刀,對着男人的肝臟就刺了過去。
男人心中一驚,鬆了劍柄立刻向後掠去。
刷!
可還是晚了。
死士由刺改成砍,他胸前脖頸下被開了條巴掌長的傷口,速度快到傷口都沒有在第一時間流血。
不過幾息過後還是流了血,男人點了穴止血,死士已經再度逼上來。
他匆忙閃躲,節節後退,不過小半刻鐘,小腿和胳膊又添了兩道傷口。
另一個男人也不輕鬆,他雖然也持有軟劍,可對方的暗器就像不要錢似的,抓住空檔就往他身上扔,而且攻擊的位置也及其刁鑽,有一枚飛鏢差點傷了他的眼睛。
一旁的寧雲筱眉頭緊蹙,她不知道景雪青派人一路跟蹤她回了天元國,也不知道這兩個男人就是跟蹤她的人,她眼看着這兩個人替自己頂了缸,現下還受了傷,說不定要被抓走,心中不免愧疚。
季風領着男孩兒走了過來,礙於此處人多眼雜並未行禮,頷首道,“側妃,趁着死士的注意力在那兩個男人身上,快走吧。”
寧雲筱這纔想起來還有他,“你不能幫那兩個人逃跑嗎?”
季風還是頷首,“屬下無能爲力。”
寧雲筱的眼神銳利,看了眼男孩兒又直視季風,“別以爲我不知道他怎麼會說那兩個男人有劍,定是你看出了他們腰間藏有軟劍。”
此話出口,男孩兒心虛的低下頭。
季風卻並無被戳破了秘密的不安,坦然道,“屬下解了側妃的困境。”
“所以你現在是在邀功?”寧雲筱嗤笑。
“不敢。”季風說道。
“黎翊炎讓你跟着我,可是說了凡事都聽我的?”寧雲筱說道。
“是。”
“那我的命令你是聽還是不聽?”
“聽。”
“那我現在讓你去幫那兩個人逃脫,你去還是不去?”
季風擡頭,沒有任何的遲疑,“不去。”
這個答案出乎寧雲筱的意料,按理說爲了清除她的疑心,季風應該立刻出手的。
她眯了下眼睛,“那你可以回去了。”
季風自然不肯,不過他的解釋卻新奇的多。
“王爺命屬下不惜一切保護側妃,屬下不敢違背,屬下若出手,那與屬下交談過的側妃也會被抓起來。”他說道,一點含蓄婉轉的意思都沒有,“屬下不認爲側妃有自保的能力,側妃如果想出頭,或是以後不再連累別人,還是儘快提高武功方爲上策。”
他這邊說完,那邊的打鬥已經接近尾聲,兩個男人眼看着不敵死士,就要被擒住。
寧雲筱雖然對季風的話有頗多反論,卻顧不上說。
她蹙眉,似是在猶豫出不出手。
這時兩個男人已經被逼的退到一起,四周的士兵以二者爲中心慢慢靠攏。
寧雲筱一咬牙,反手就奪了季風腰帶裡藏着的匕首。
季風錯愕,明顯是沒想到寧雲筱的身手這樣靈活。
他不用劍,擅長近身,只以匕首做武器,平日裡匕首不離身,就算是藏在腰帶裡好拿了些,可這麼擡手就拿,而且還拿到手的除了哥哥以外至今另無一人。
容不得他再多想,就見寧雲筱傾了身子就要上前去。
季風立馬伸手去攔,不過沒碰到她,開口解釋,“他二人自有辦法解圍,側妃還是和屬下走吧。”
街道那邊的小將的視線就沒從這邊移開過,季風認爲現在不走一會兒就要被拿住了。
寧雲筱也主意到了小將的目光,往後退了兩步,“你剛剛的話什麼意思?這二人你認識?”
“屬下不認識。”季風也跟着退,“他們是追蹤的暗哨,斥候出身,自有逃脫的手段。”
他這話說完,那邊兩個男人就已經拿了一個銅球狀的物體。
寧雲筱眼尖,立刻問,“這是什麼?”
“側妃,快跑。”季風說道,抱起了女童轉身就往巷子裡跑。
男孩兒機靈,不用提醒就跟着跑了。
寧雲筱雖然不解,也跑了,可沒跑兩步就聽見後面“轟”的一聲炸響,震的她心頭一顫。
她停下腳,回頭看去,瞪大了眼睛。
“天啊,粉塵爆炸!”她震驚,脫口而出,但她知道那不是粉塵爆炸,而是類似於粉塵爆炸的原理,產生的也只有濃煙。
可就是這樣也足以讓她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