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張長老描述,寧雲筱便知道是誰了,“是季風。”
“知道你身份的人不多,他定然不曉得,怎麼會對你出手?”她接着問。
“我跟蹤了堂主,被他發現了。”張長老看了看四周的環境。
“跟蹤我?你怎麼找到我的?”寧雲筱驚訝,黎翊炎安排的地方這麼好找嗎?
“我住的地方就在那片宅子裡,堂主一出來,我就看見了,本想叫住堂主,可宅子裡又出來兩個護衛跟着堂主,我只能跟着,哪知道後面還有隻黃雀。”張長老解釋,語氣裡有一絲無奈,又帶着些欣喜,“不過總歸是找到堂主了,潛在京中的衆部也不用因着規矩犯難了!”
“因着規矩犯難?”寧雲筱不解。
張長老的臉色又立馬不好了,“堂主應該知道,清風堂所有行動都要堂主和景副堂主應允才行,可現在根本尋不到景副堂主,萬幸堂主身在京中。”
“什麼任務?你是長老啊,還不能做主嗎?”寧雲筱驚訝。
“堂主有所不知,景副堂主開始打壓我和易長老,我二人現在不過是隻有‘長老’的虛名而已,手下除了一些一步一步提拔上來的心腹,再無他人聽令。”張長老解釋,經此一事,也算是體驗一回狡兔死走狗烹的感覺了。
寧雲筱更加驚訝了,張、易兩位長老是清風堂裡元老級的人物了,清風堂建立就有的人,竟然這麼快就被架空權力了!上次見面的時候還好好的呢!
但她更擔心另一個問題,“景雪青爲什麼會突然架空你和易長老的權力?”
話到此處,張長老難得表現出冷厲之色,“恐怕…他正在計劃復國大計。”
寧雲筱心頭一震。
“蜉蝣撼樹!”她說道,“就算景雪青多年以來都在準備,聚集前朝人馬,可他能有多少人馬,恐怕連天元國兵力的三分之一都沒有!想讓手下的那些人送死嗎?”
她話音方落,身後就響起易長老的聲音。
“所以清風堂需要堂主回來主掌大事!”他說道,負手走了過來。
“易長老!”張長老訝異的喚了一句。
寧雲筱跟着回身。
“見過堂主!”易長老拱手行禮,說着彎了腰,竟然要撩衣跪下。
“免禮,這還在外面呢,下跪成什麼樣子!”寧雲筱微微汗顏,伸手攔住他,那些丫頭和她行禮她還能受着,可易長老這歲數和她兩輩子加起來持平,而且還是個明事理的人,再過些年就和明智的老頭掛鉤了,還這麼和她行禮,她真有點不好意思。
易長老雖然起來了,可卻說道,“不管在哪兒,向堂主行禮都是應該的。”
“易長老怎麼在這兒?”寧雲筱連忙轉移話題。
“我就住這裡,本想和張長老商議派人去尋堂主,沒想到纔出來就看見堂主了。”易長老說。
寧雲筱愣了一下,這裡可是貧民窟,就是被景雪青架空了權力,也不用窮到住這兒吧?
當然,這也不是說她看不起、厭惡貧民窟,她以前還有在垃圾桶裡翻食物的時候呢。
張長老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釋道,“這裡也有好一些的住處,而且不易被發現,便於逃跑。”
“堂主,具體事宜還是移步到我的住處再談。”易長老接着他的話說。
寧雲筱點頭。
易長老便引着她走,後面跟着張長老,三人離開了貧民窟。
走了能有一刻鐘,寧雲筱看到了在張長老嘴裡的“好一些的住處”,簡直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根本不是一處,一座,這種量詞能詮釋的了的,而是一大片。
和貧民窟之間隔着一條十丈寬的護城河分支,河對面的宅子一眼看去根本看不清裡面是幾座院落,幾進幾齣。
寧雲筱在橋上看了好一會兒,只算出宅門兩邊的高牆有多少米。
一千米。
兩裡地啊。
就這還不易被發現呢?
這易長老怎麼想的啊?
就這麼大的宅子,全京城數來數去不過五指之數。
直到進了裡面書房,灌了口茶,她才響起方纔的事,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們好好說說。”
“堂主可知天一樓衆人被抓一事?”易長老反問。
寧雲筱點頭,何止知道,士兵抓人的時候她就在旁邊呢。
易長老便接着說,“暫且不提那個琴師白灼是不是刺客的事,單說那些被抓進去的人,我和張長老想救出他們,於是就召了清風堂在京城中的人商榷,可這些人說沒有景副堂主的同意不能救,怕失敗了暴露身份。”
他手放在腿上,“可景副堂主的人根本找不到,這麼拖下去,不待我們有所動作,牢裡的那些人就已經都死了。”
寧雲筱一愣,“未曾判罪,怎麼會死?”
天一樓的那些人都是被她連累的,只是事發突然,她還沒來得及想好對策,如何去救那些人。
“大理寺那種地方,進去的能有幾個活命的,昨晚上一夜就已經死了三個了,今晨又來了消息,打殘兩個。”張長老接過話茬回答,“這五個人裡,只有一個是清風堂的衆部。”
也就是說,有四個人是無辜的。
寧雲筱蹙起了眉頭,“景雪青大概很快就會回來了。”
“堂主知道景副堂主在哪兒?”張長老問。
寧雲筱點頭,猶豫了一下並沒有解釋。
不過看樣子這二人也不關心景雪青在哪兒,只是互相對視了一眼,像是做了什麼決定。
易長老從袖中拿了令牌出來,雙手奉上。
“這令牌放在我們這裡只能留着蒙塵,起不到任何作用。”他說道,跪了下去,“望堂主重接令牌,救身在牢中的衆人一命。”
張長老也跟着跪了下去,“望堂主重接令牌。”
寧雲筱驚愕,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清風堂從建成到現在,我一點力都沒出過,拿不拿令牌,都是隻有一個堂主的虛名,就是下令去救牢獄裡的人,恐怕也沒人會聽。”她說道,哪句話都是事實,相信這兩個人肯定也明白。
可易長老卻搖搖頭,他沉聲喚道,“堂主!”
寧雲筱一愣。
易長老說道,“堂主先是公主,纔是堂主,清風堂就是爲了公主而建立的,縱使景雪青大權在握,可還是有一部分人願意追隨堂主,只要堂主出面。”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些人又是被自己連累的,雖然寧雲筱不願意往清風堂裡摻一腳,可她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同意,就太過了。
“好!我可以出面。”她點頭說道,心裡也想救人,不過她知道肯定不是說幾句話這麼簡單的事。
張、易二位長老還沒來得及高興,外面就有手下匆匆跑進來,臉上的表情也說不清是大驚失色,還是激動太過,只是聲調特別高,“兩位長老!景副堂主回來了,方纔派了人來通知,命二位長老立刻前去匯合。”
說完又一臉疑惑的看向寧雲筱。
張長老立刻叱道,“還不見過堂主,沒看見我和易長老都跪着呢嗎。”
“屬下見過堂主……不,公主。”手下忙跪下,雖然寧雲筱穿着男裝,可他還是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起來吧。”寧雲筱抿了下嘴脣,這就是她擔心的問題所在了。
就連張長老身邊的人都不認得她,又何況那些連長老都接觸不到的人。
手下拘謹的應是起身。
“堂主……”張、易兩位長老也站了起來,看起來倒是真急,怕寧雲筱又反悔,將救人一事直接推給景雪青。
不過剛開口寧雲筱就打斷他們說道,“我和你們一齊去見景雪青。”
她本來就要藉着尋寶這個由頭,將景雪青騙走的,又豈有躲着不見的道理?更何況她和景雪青最近意見統一,決策統一,就連目的也統一了,相安無事的氣氛很強烈。
張、易二人大喜,吩咐道,“準備馬車。”
手下立刻應是,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已經到了清風堂下面的客棧的景雪青也在爲此事犯難。
“可有人招了?”景雪青淡淡的詢問。
青護衛搖頭,“沒有,一個手下活活被打死都沒說。”
他問道,“堂主,我們何時去救人?”
景雪青的視線落在了地上,聚集,擴散,又聚集。
“堂主?”青護衛詢問。
景雪青擡頭問他,“你以爲如何去救才合適?”
青護衛蹙眉沉思。
劫獄?
不行!
大理寺禁衛軍五百,守衛森嚴,更何況旁邊就是兵馬司,人進去了,不出半刻鐘,大理寺就會被圍個水泄不通。
劫法場?
不行!
若是這些人被論了罪處斬,肯定是誘他們前去救人的陷阱,法場的禁衛軍比起大理寺只會多不會少,而且就算是救了人,因爲人太多,即使跑了也會被抓回來。
思來想去,青護衛也想不出別的辦法,想問景雪青,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書桌前坐下。
“是不是沒有第三種方法?”景雪青提筆問他,就和知道他方纔想了什麼似的。
青護衛訕訕的低下頭,“屬下愚笨。”
“你不愚。”景雪青在紙上點了一‘點’。
“恩?”青護衛不解。
“也不笨。”景雪青繼續說,在‘點’下面寫了一‘橫’。
青護衛還是不解,他若不愚笨,爲何想不出來。
景雪青的眼中神情狠歷,握着筆在紙上勾寫。
青護衛沒聽見解釋就低頭去看紙上的字。
“你只是不夠狠。”景雪青說道,隨着手臂一動,一‘丿’一‘豎’在紙上留下,動作一氣呵成。
收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青護衛一臉的錯愕。
紙上一個大大的‘棄’字似乎和活了一樣,會動,叫他移不開眼睛。
他遲疑的說,“堂主,那些手下都是堂中的精英,就這樣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精英不過是一層一層挑選出來的,這些人沒了,立刻就會有人補上,何來可惜之說?”景雪青挑眉,語氣裡帶着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