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忙着黎諾和白敬漣的事,朝務也是壓了一堆,寧雲筱直言包攬一切之後,黎翊炎便全心去處理政務了。兩人各有各自要忙的事情,見面也少了些。
直到十日之後,長離終於送來了最後一份資料,寧雲筱纔算是鬆了一口氣,命人稟報黎翊炎之後,便開始着手準備。
三日後,整個皇宮都洋溢着喜悅的氣氛,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位公主要出嫁了呢,來來往往張羅的人,那小心翼翼的態度堪比接見外使。
寧雲筱見佈置的差不多了,便命人去請黎翊炎。而就在同時,白敬漣和黎諾先後到了……
當看到御花園一共也才佈置了四套桌椅的時候,兩人都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黎翊炎到了,宮宴開始,倆人自然也不能表現的太熟悉,就沒有再說什麼。
寧雲筱自打黎諾進來,目光便一直在她身上,自然也將兩人之間的小動作看個清清楚楚,她嘴角漾起一個微笑,並沒多說什麼。
黎翊炎有些搞不懂寧雲筱葫蘆裡面賣什麼藥,但既然答應了全部交給她,自然也就沒有插手。今天聽聞宮人稟報來到御花園,看到白敬漣和黎諾都到了,多少也猜到是一切都查清楚了。
“今日小宴,大家不必拘禮,自便就是。”黎翊炎當先舉杯,遙遙向寧雲筱點了點頭,一飲而盡。
寧雲筱明白他的意思,回以一個淡笑。
酒過三巡,該客套的客套完了,接下來,就該好戲登場了。寧雲筱起身,拍了拍手,得到暗示的長離立刻從暗處出現在衆人眼前。
“今日小宴,是有一件事,要弄弄清楚。”寧雲筱淡淡道,順便欣賞白敬漣臉上的驚疑不定,“多年前,宮中後宮爭鬥,曾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本來皇上登記,改朝換代,一切也該隨風而逝,可不巧的是,這些日子,我偶然發現,從前的事非但沒能徹底結束,反而又翻出了些許浪來,不知二位作何感想?”
如今席上,即便加上長離也才無人而已,寧雲筱問的是誰,不言自明。
白敬漣起身,遙遙行禮,笑的有些不自然,“娘娘說的哪裡話,宮闈秘史,我們這些外人怎能輕易涉及?”
“說的也是,宮闈秘史,確實不方便讓外人涉及。”寧雲筱涵養極佳,仍是那樣笑着,但隨即她話鋒一轉,看着白敬漣的眼神也更爲凌厲起來,“所以今日並沒有外人,我擺宴單單請了當年牽涉其中的幾人,不知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白敬漣垂下頭,不答。
寧雲筱一點也沒有客氣的意思,繼續道:“不答也沒關係,反正你心懷仇恨,利用他人,設計陷害,早就失了情義。”
說到此處,寧雲筱目光轉向一直安靜坐着的黎諾,眼神複雜。
“長離,你便將你追查的結果,說給大家聽聽吧。”寧雲筱吩咐了一聲就坐下了,拿過茶杯慢慢喝茶,淡定從容。
長離緩緩將查到的一切說了出來。
前面一大半後宮爭鬥,黎翊炎是清楚的,所以一直都在觀察黎諾和白敬漣的表情。黎諾滿臉氣憤早有想象,她並不是一個心計深沉的女孩子,自然會對後宮女人的辛酸史感同身受。
至於白敬漣,那一切的一切,他一直都是知道的,此刻聽聞對方淺淺道來,自然也明白過來,今天所謂的宮宴,不過是一個局,一個專爲自己而設的局。
他看向淡定喝茶的寧雲筱,眼神越來越複雜,既有欣賞敬重,也有恐懼。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她聰明,卻也很懂得收斂,她站在黎翊炎身邊能夠主持大局,卻也不會侵襲黎翊炎的光芒。
她不知疲憊的守護着她想要守護的一切,無怨無悔。
白敬漣頓時覺得有些不舒服了……
長離很聰明,他在講述的時候,並沒有立刻說明她就是當年的小公主,而是直接實事求是,“……華妃獨大,堪比皇后,宮中無人敢違逆。可就在某次,華妃帶着一雙兒女遊御花園,卻看到自己所住的宮殿忽然起火,連忙往回趕。當時火光沖天,人人都忙着救火,場面亂成一團,誰也沒注意到,容嬪的兒子混進了宮,偷偷抱走了當時沒人照管的小公主,出了宮。”
黎諾本是極重感情的人,聽到此處不禁拍案而起,怒道:“太過分了,當年的爭鬥早已落幕,容嬪縱使含冤身死,那也是皇后的責任,再說小孩子有什麼錯,爲什麼要帶走小孩子?”
寧雲筱聞言,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基本達到了。她本就是要試探黎諾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看來,她至少是恩怨分明的,那她和皇上最終的相認,也就容易的多了。
長離繼續說了下去。
“容嬪的兒子帶走了華妃的小女兒,但沒過多久,小公主就被人販子拐走了。華妃的兒子本就帶着仇恨,自然也就不在意那個孩子會如何,便沒有去找。可造化弄人,多年後,兩個孩子竟然再度相遇了。”
“啊?竟有這種事?”黎諾聽得興起,不自覺就接了一句。
長離看她一眼,目光也不禁柔和下來,“是的,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爲什麼?”
“因爲容嬪的兒子,始終懷着不單純的目的。”對於黎諾,長離也有些不忍,畢竟,他追查了這麼久,對一切都清清楚楚,黎諾分明是被捲進來的……她是無辜的。
“容嬪的兒子再次見到小公主已經過了十幾年,可他心中對華妃的嫉恨卻絲毫沒有減少。於是他想到了一個報仇的好辦法,他要讓華妃的一雙兒女自相殘殺,這樣的話,復仇的痛快程度,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爲此,他甚至還想辦法修改了宮中的史記,抹掉了小公主存在過的所有證據,之後,他纔想辦法將小公主送進了宮,送到了皇上身邊。”長離一口氣說完,看向黎諾,語氣淡淡:“你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公主,當今皇上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什麼?!”黎諾一驚之下站起,臉色有些發白的看向白敬漣,“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是……”
白敬漣始終一言不發。
寧雲筱離開座位,走到黎諾身邊,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小時候,曾經被人賣到大戶人家做童養媳是不是?”
黎諾呆呆的點了點頭,但隨即又甩開了寧雲筱的手,戒備十足道:“你們既然查了那麼多事,能查到我從前的事又有什麼奇怪?你們憑什麼說,我就是當年的小公主?哦,我知道了,你們不想讓我復仇,不想讓我傷害皇上是不是?所以就編出這麼些東西來騙我!”
她雖說的大聲,但事實上是色厲內荏,離她最近的寧雲筱明顯能覺察出她語氣裡的顫抖。
“黎諾,編這樣一個故事,對我們而言並沒有什麼好處……”寧雲筱知道黎諾現在情緒不穩,所以極盡耐心,“皇上畢竟是皇上,宮中重重護衛,你想得手並不容易,所以,我請你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從前,你是不是有過一個玉佩,正面是一隻鳳凰,背面,則刻着一個‘諾’字。”
黎諾聞言心中一緊,這個秘密,她連白敬漣都沒說過,就因爲這東西從她記事起就一直掛在她身上,她一直覺得,這東西應該和她的身世有關,所以特別小心的保護着。
按說,這世上除非是真的與她身世有關的人,否則不可能知道這件事的!
難道說,她真的是……
黎諾有些動搖,但最終還是咬了咬脣,道:“你們憑什麼說,有這塊玉佩,就是當年的小公主?天下之事各種巧合,我也許……也許……”
說到此處,她自己都知道可能性實在小的可憐,頓時有點說不下去。
而一直在旁靜靜聽着的黎翊炎也瞬間明白過來,起身走到黎諾身邊,親自從自己頸間掏出一塊玉佩,遞給黎諾:“你的那塊和我這快應該是一對的,材質一樣,雕刻手法也是一樣的。我的正面是龍,背面是‘炎’,不信的話,你大可以拿你的出來對比。”
黎諾顫抖着手拿出頸間的玉佩,兩塊極爲相似的玉佩靜靜躺在手心,觸手生溫,簡直沒有比這更有力的證據了。
黎諾踉蹌着往後退了兩步,喃喃道:“這……怎麼可能?”
呆愣間,她想也沒想的就衝向白敬漣,抓着他的胳膊問:“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親生母親不是容嬪嗎?是華妃和皇后害死了容嬪,我不是華妃的孩子!你告訴我啊!”
她現在情緒不穩,速度和行動力都是極快的,其他幾人相繼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場面剎那間生變,誰也不知道白敬漣是怎麼攜帶武器通過檢查的……眼看事情敗露,白敬漣連最後的掙扎都沒有,直接一把匕首架在了衝過來的黎諾的脖子上,眼神陰狠的盯着眼前幾人,“看來是裝不下去了,那就不裝了吧……”
他如此行爲,根本不需要再解釋,黎諾也明白過來,究竟是誰在一直欺騙她了,既悔恨又難過,更爲自己錯信了白敬漣許久而心痛,閉了閉眼,淚珠順着臉頰滾落,在匕首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哥……哥哥……”
黎翊炎聽到她顫着聲音叫出的“哥哥”心中一緊,雙胞胎之間的感應讓他明白,黎諾做出了某種選擇,而這選擇,卻是他不願意看見的。
“哥哥,妹妹錯信小人,如今已無可挽回,只能以自己一條命,爲哥哥徹底掃除未來障礙。”黎諾流着淚,聲音卻更爲堅定,“哥哥,一定不要放過……”
一句話還未說完,黎諾已經頭一歪,自個兒往匕首上撞去。
霎時間,血花冒出,少女白皙的脖頸被劃開一條傷口,速度快的連白敬漣都沒來得及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