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非君從老夫人的永壽居出來,直接去了君子閣的書房,而此時,書房中已經又若干人在等着。
既然打算去懷州,自然船行和繡莊的事情都要交代一番。
“大少爺!”
“大當家!”
見到柳非君進來,全都行禮問安!
柳非君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去花廳吧,這裡地方太小了!”
當下也不進屋了,直接轉身走向花廳。
柳非君坐在主位上,略微沉思,便道,“現在我手頭能用的人不多,再做的各位都算是柳家的中流砥柱,所以客氣的話也不多說,我就直接安排了!”
“沈伯,船行的事情還要你擔起來,如果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解決不了,就放着等我回來,如果事情緊急,便給我寫信!”
柳非君略一沉吟又道,“老夫人不日要帶着小少爺和小姐去上京,李斯和劉嬤嬤帶人跟着伺候,柳家這邊有事也要你看着!”
“大少爺放心就好,老奴一定守好柳家,守好船行,等大少爺回來驗收!”沈伯趕緊道,他自是也希望大少爺出去避一避,他想的比較簡單一點,楚家茶行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幾乎敗掉了半個楚家,此時估計不少人會懷疑道大少爺身上,楚信彥雖然沒有大少爺聰明,可也不是傻子,一定會懷疑到大少爺身上,此時大少爺避開,有利無弊。
“貨品檢驗方面,周石全權負責,有何事拿不了注意與沈伯商量,不要妄自做主,與商家有了矛盾也要最先告訴沈伯,讓沈伯去周旋!”柳非君不放心的看向周石,周石性子直爽,不懂什麼算計。
周石臉一紅,“讓大當家擔心了,您放心吧,小的一定聽沈伯的話!”
柳非君又看向王春,“航運,船隻調度還有船隻修整方面,要四掌櫃多費心,一些近的航運,交給大山去監督,你最好多些時候在船行坐鎮!”
“是,大當家!”王春一躬身,應諾。
柳非君繼續道,“此次沅兒去上京求學,會帶着王秀一起,你回去多囑咐他兩句,還有讓你媳婦多準備幾件厚實的衣服,上京不比青陽,天氣冷的早!”
王春一喜,激動之情溢於言表,“是是!當家放心,小的會好好囑咐他,讓他護好小少爺!”
柳非君看向大山,想了想道,“大山,這次你娘和你兄弟都會隨我們離開,就剩你一人,除了要做好船行的事情,也要自己小心,不要讓人鑽了空子!”
大山趕緊應諾。
柳非君這纔看向另一面,站在最前面的是王崇文,“王叔,繡莊這邊還要你照看着!”
“大少爺放心,老奴一定盡力!”
“恩!因爲不得閒,繡莊這邊管事的人,我還一直沒能認識一遍,等我從懷州回來吧!”說完看向王崇文,“明日我還會再去一趟繡莊,有事到時候再說!”
說完,柳非君看了看在場的人,微微一笑,笑容清冽,可是卻又讓人心生泰然,“諸位在柳家時有長短,可是卻都是盡心盡力,爲了柳家不辭辛苦,柳非君在這裡對大家許願,只要是一心爲了柳家的,柳家必不辜負,”說完,看向王春,“如果此次順利,北糧南運將由我柳家實現,那麼,四掌櫃最新設計出來的船隻,就會有大用處了!”
王春一喜,臉上頓時向盛開的鮮花,“當家說的可是真的?”
柳非君沒有說話,只是笑容妍妍的看着他,目光中透出篤定。
王春一拍雙手,“真是太好了,如果有了新船,盛世就是南方航運的領頭老大,段城洪家都不足爲懼!”
其他人一聽,精神一震!
柳非君望着那些人眼神中的不可思議,一笑,她沒有王春這麼樂觀,可是卻也充滿希望,“我會努力實現,不過還要靠各位在身後的支持!”
既是爲柳家做事,自然想要主家更好。
當下,全都行禮應諾!
柳非君將這些打發走了,纔看向大海,“有沒有什麼漏掉的?”
大海趕緊道,“阿志來過了!”
柳非君眉頭一皺,她怎麼把他忘了,沅兒要去上京,而楊坤志,他兄長遠行,身邊還有孱弱的母親,自是不能隨便離開。
“你去叫他過來!”
大海應聲,立刻走了出去。
小九猶豫了一下道,“大少爺您是不回來了嗎?”
柳非君忍俊不禁,“這是我家,我不回來去哪?”
小九苦着的臉這才鬆開,“小九想跟着大少爺!”
柳非君點點頭,只帶着大海確實有些不夠用,而展飛,將他留在青陽,看着楚家,她才放心!
柳非君還未說話,便聽到大海和楊坤志的說話聲,不由得眉頭一鬆,看向走進來的兩人。
楊坤志行了禮道,“大少爺,您找我?”
“你跟着沅兒有些時日了,過幾天他要去上京,你怎麼想的?”柳非君開門見山道
楊坤志咬了咬脣,“大少爺對我楊家有恩,大哥走時便囑咐多次,要我盡心幫助大少爺,可是……”
說着,
臉上露出爲難的表情。
柳非君點點頭,忠孝節義能兩全者少,“你擔心你病弱的母親,對不對?”
楊坤志點了點頭。
柳非君想了想道,“你兄長走時,我答應過他,要好好照顧你們母子,現在也依然有效,我會讓展飛給你在繡莊或者船行找一個活計,不,還是繡莊吧,繡莊比較規律一點,離你家也近,方便你照顧母親,如何?”
楊坤志當下跪了下來,“謝謝大少爺!”
柳非君對大海使了個眼色,大海趕緊將楊坤志扶了起來。
“你母親身體不好,你兄長不在,好多事情都要你撐起來,如果有什麼需要,就去船行找大山,或者找展飛都可以!”柳非君繼續道。
柳非君見楊坤志眼淚在眼眶打轉的樣子,不由得不忍,想了想道,“你既然還留在青陽,我再託付你個事情,你能做到嗎?”
楊坤志擡起袖子使勁抹了抹眼淚,“但憑大少爺吩咐!”
“此次柳家幾乎空無一人,你如果還有閒暇時間,就多來柳家轉轉,幫我守着柳家如何?”
楊坤志雖然人比柳非君小了點兒,可是卻經歷不少,當然也聽出柳非君是故意給他點兒事情做,讓他心裡好受一點,“大少爺放心,只要有楊坤志在,決不讓任何宵小之輩進了柳家!”
柳非君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將這些人打發走,纔回了房間。
暗香浮動的夜色中,雖然依然有熱氣,可是夜裡卻又涼了幾分,不知道爲何,只要想到要離開青陽城,就心神不定。
以前,不管是跟船還是去莊子裡,都不止一次離開過這裡,可是這次卻讓她尤爲的難過,似乎一旦離開就不再回來一般。
柳非君深深吸了口氣壓下自己涌動在心口的燥意,可能是因爲最近事情太多,所以容易胡思亂想。
第二天,柳非君接續安排各種事情,不管是從說話還是從處理事情,都略略顯出一些不耐,這種不耐煩似乎還有越來越嚴重的傾向,連大海、展飛和小九都下意識的縮了脖子少說話。
直到傍晚,展飛看了看有些焦躁的柳非君,“大少爺,事情有眉目了!”
柳非君皺了眉,然後看向大海和小九,“出去守着!”
展飛見他們倆出去才說道,“陳守是北路軍受了傷然後找了人花了銀子纔到了青陽城,不過自從來了這裡,除了喜歡賣弄文字也沒有什麼特別,和過往的城守一樣,收了各家孝敬的禮,什麼事情都是很規矩。”
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柳非君,展飛低低一笑,“不過,小的查到他有一個很大的缺點!”
柳非君不耐煩的看向展飛,“一次說完,賣什麼關子?”
展飛一縮脖子,好吧,大少爺今天不喜歡弄玄虛了,“陳守在北路軍時因爲睡女人被杖責!”
柳非君一怔,忽然噙了一抹笑,因爲女人?可是到了青陽城的陳守十分老實,從未去過青樓,每天都醉心舞文弄墨,一個武官,寄情書墨本也無可厚非,可是,過猶不及,他表現的也太過了一點兒。
“陳守其實自己有一條船,不過卻是放在了紅樓!”展飛繼續道,“而且佈置的十分文雅,有的時候他自己弄出來賞賞景,還以爲是他租來的,其實就是他自己的!”
柳非君皺起了眉頭,自己的船卻放在紅樓?這是什麼路數?
展飛看了看大少爺,臉一紅,撓了撓頭道,“其實,船到了河上的時候,船底還有不少姑娘,聽說陳守口味獨特,姑娘們都是赤身裸/體裹在紗裡,”說到這裡,忍不住‘啐’了一口,“表面冠冕堂皇是個廉潔好官,結果骨子裡卻淫/穢不堪!”
柳非君點點頭,這就解釋的通他爲什麼將自己的東西放在別人家裡了,因爲這東西再到他身邊的時候總能給他帶來意外驚喜。
“那和他接觸的人都查清楚了?”柳非君沒有心情聽陳守的風流史。
展飛趕緊道,“大少爺,您聽我慢慢說,這個陳守喜歡女人,自是不會只喜歡紅樓的女人,”說完,壓低了聲音道,“陳守的女人還有一個是楚府的範姨娘!”
柳非君不可思議的看着展飛,眼睛瞪的如銅鈴,可見對這件事情的驚訝。
範姨娘?
那個青燈古佛的範姨娘?只要張口就是滿嘴佛偈的範姨娘?
她真的很難想象這個女人會和陳守……
展飛見自家大少爺怔愣的表情,解釋道,“大少爺,您應該想到的,楚家那些人如狼似虎,楚老爺在世時,範姨娘受寵,自然沒話說,可是楚老爺死了,她還能在楚家安穩的生活,而她兒子還能大吃大喝,花銷無度,就楚信彥那樣的人會准許麼?一定是有原因的啊!”
柳非君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不由得讚賞了的看一眼展飛,他現在想事情是越來越仔細謹慎了!
展飛說又道,“楚信義在柳州那邊兒出來了!”
“出來了?鬧出人命就這麼輕易了了?”
展飛點點頭,“大少爺,這事應該也是陳守做的,柳州那邊楚家的茶行有人出來投
案,然後楚信義就沒事放出來了!”
柳非君冷冷一笑,“那也無妨,就那蠢材只要活着,就能拖累楚家。”
將這些消息串聯起來,就不會不知道這次給她使絆子的是誰了。
也許範姨娘只是受了楚信彥的威脅,又或者是自願,不管範姨娘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這個女人已經成了柳非君的敵人。
柳非君在這一世,對楚家人僅存的好感全無,本來範姨娘是她最心疼和可憐的人,在楚家不被重視,兒子又養成了敗家子兒,卻原來,人家自有生存之道。
展飛一笑,他家少爺最喜歡借力打力,有個蠢豬在前面擋着,也好使勁兒,想到這裡,看了看柳非君依然陰鬱的表情,展飛實在忍不住問道,“大少爺,您……兩天怎麼了?”
柳非君臉色又陰沉的幾分,怎麼了?她也想知道怎麼了,就是莫名的煩躁!
“大少爺是不是還是擔心什麼事情?怕您走了不能控制?”
展飛一說,柳非君眯着眼想了想,也許是這樣,楚家,她始終不放心。
“展飛,這次我去懷州只帶大海和小九,你留下!”
展飛一愣,“大少爺,您不帶我?”說完一頓,又着急的說道,“大海性格衝動,小九又跟着您沒有幾天,只有他們兩個,展飛不放心!”
柳非君終於露出今天一來的第一個笑容,“因爲你,有更重要的事情!”
展飛一愣,眼睛瞪大,“大少爺有何事只管交給我!”
柳非君點點頭,“我要你死死盯住楚家任何一個人!”
展飛先是皺眉,後又放開了笑容,大少爺將她最不放心的事情,交給他,就是對他最大的信任,“大少爺放心,楚家連只蒼蠅我都不會放過!”
“每隔十天給我寫一封信,彙報楚家的情況!”
“是!”展飛應完,又有些擔心,“大少爺您出門在外,萬一信不能送到您手上,被別人看了怎麼辦?”
柳非君頭一低,不過片刻又擡起頭,“一會兒,我們將楚家的人編號,然後我們每人一份兒,信中寫的時候只用編號,就算別人看了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只有我們兩個知道!”
展飛一喜,只有他和大少爺知道?“這個辦法好!”
似乎把楚家的事情安排好了,她就鬆了一口氣,原來她煩躁不堪的源頭竟然是楚家?
“展飛,你留在這裡責任重大,如果一旦發生什麼變動,不能及時聯繫,你要隨機應變!”柳非君始終不放心那個藏在暗處的太子,萬一他手癢真的拿柳家開刀,而她不在,最先受牽連的就是離她最近的人。
“任何事情都要動腦子,不要硬拼,保住自己,才能圖他日長久!”
柳非君一字一頓,說的很慢,既像是在教導展飛,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展飛也聽的認真,其實他心裡有些慌張,似乎大少爺不在,就沒了主心骨一般。
兩人一直絮絮叨叨,將楚家的重要的人編了號,然後又謄寫一份,每人一份。
直到日頭偏西,柳非君才帶着大海和小九回了柳家。
柳非君將那兩人留在君子閣,自己去了後院。
水聲叮咚,花草掩映,依然是一副生機盎然的樣子,紫竹林裡傳出簌簌的聲音,清爽怡人。
柳非君坐在竹林外,這方石桌,還有石凳,是她上一世經常流連的地方。
惶恐,害怕,糾結,煩亂,上一世的她,將這些都交給了紫竹林。
而這一世,她刻意避開上一世熟悉的地方,雖然偶有路過,也曾駐足流連,但是卻不曾這樣好好的坐一坐。
柳非君隨手扯了幾片竹葉,撫掉上面殘存的些微塵土,然後平鋪在桌上,目光仔細的看那葉片上的紋路。
細長的竹葉,修長纖細,透着清俊,脈絡細緻而清晰,處於中間的脈絡略顯粗壯。
柳非君伸手撫摸上那脈絡,微微一笑,“比之前好像長的更加茂盛!”
柳非君久久的專注於那葉片,忽然聽到一陣異動,柳非君擡起頭,看到水雲從竹林裡走出來,遠遠的看到她,竟然有些異樣。
柳非君眉頭一皺,靜靜的看她走近。
“大少爺!”水雲走近,行禮問安,看着柳非君眼神卻沒有躲閃。
“你去了哪裡?”
水雲趕緊道,“去了西苑,老夫人說走之前將屋子都打掃一遍!”
柳非君還想再問,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然後便見小九急匆匆的衝了過來,“大少爺,一個叫阿默的人闖了進來,大海攔不住,讓小的來找您!”
柳非君一愣,阿默?他不是應該跟着武辰周?
難道是武辰周出了什麼事情?可是太子不是在嗎?太子是武辰周的兄長,就算出事不是也應該先去找他嗎?
可是想到那天,她在獄中,武辰周急匆匆的趕來,只爲了救她……
柳非君眉梢輕揚,“走!去看看!”
柳非君帶着小九走遠,而立在石桌邊的雲水暗暗舒了一口氣,好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