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雖然強烈,但是卻沒有燥熱,只讓人心生暖意。
可是武東珠卻覺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柳非君那冷冷清清的目光掃過來,帶着一絲不屑和輕蔑,還有一點赤、裸、裸的挑釁,這些讓武東珠心頭火起,可是,那目光一轉,竟然有着不同尋常的狠厲,讓她頓時膽顫。
柳非君見武東珠臉色瞬時蒼白,不由得輕飄飄的將目光轉開,看向院子中的幾株乾枯的樹枝,笑道,“順勢而生,則枝繁葉茂,逆勢而長,只會早日凋零,”聲音一頓,看向武東珠,“九公主生性聰慧機敏,一定能夠聽懂!”
說着,柳非君也不管武東珠是否聽懂,直接向前走去。
此時,她柳非君正皇恩盛隆,招惹她,不過是死的更快。
看看,皇宮中眼紅她的人不在少數,可是除了一個直愣愣的衝在前面的雪美人之外,就只剩下一個九公主。
柳非君一笑,女人的戰爭可真無聊,若是男子,讀過兵法的想必都會知道,避其鋒芒。
柳非君還未進東閣間,便聽到身後傳來太子和九公主的對話。
“太子哥哥!”
“怎麼了?剛纔不是還好好的?”
“武明珠是你個雙生姐姐,是不是以後你會更偏心她?”武東珠吸了吸鼻子,帶着些哭腔。
柳非君眉梢一揚,不錯,這個東珠公主,似乎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當然不會,你纔是本太子的妹妹,武明珠不過是半路跑出來的野女人,是不是她欺負你了?”
柳非君點點頭,終於發現武東珠的意圖了,看來太子還不笨。
“剛纔皇姐說父皇有多麼的疼愛她,東珠心裡很難受!”
武辰澈一笑,“傻丫頭,她不過冒出來兩天,你可是父皇疼了十幾年的東宮之珠,放心吧,就算父皇疼愛她多一點,本太子還是隻疼愛你這一個妹妹!”
柳非君撇撇嘴,看來,她這個雙生弟弟,是沒有什麼指望了。
他,早就是皇后的人了。
看看,親生姐姐都不認,母妃的仇也不提,卻因爲皇后的女兒的一個不舒服便慌了手腳。
柳非君加快了腳步,對於這兩人之間兄妹親暱,她可沒興趣。
進了東閣間,便見皇后已經端坐於正位,出乎柳非君預料的是,擺了膳食的桌子竟然就是普通的圓桌。
“來了?東珠呢?”皇后見只有柳非君一人,不由得出聲問道,臉上沒有任何異樣,似乎就是隨口的詢問。
柳非君靦腆一笑,“東珠妹妹在與太子說話,他們說的,我……兒臣不懂,所以兒臣就先過來,想着陪陪母后也好!”
皇后笑容擴大,“什麼時候東珠能像你這麼貼心就好了!”
“東珠妹妹,年紀尚幼!”柳非君不好意思的說道。
“都說女兒是孃親的小棉襖,她?哪裡是本宮的小棉襖,分明就是本宮的小鞭炮,到處惹禍,只要她去的地方,就沒有一個消停!”皇后感慨的說道。
柳非君一笑,“東珠妹妹這纔是真性情,世間女子誰能有這樣的福氣?若不是有父皇的疼愛,母后的寵愛,還有諸位皇子的關愛,想必東珠妹妹也不可能如此灑脫!”
皇后含笑點頭,“你這孩子,當真是長了一張巧嘴,你這樣一說啊,本宮還真就舒心了不少!”
說完,皇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柳非君,眸光點點,似有水光流轉,“你這孩子也是命苦,若是留在宮裡,有皇上和本宮的照顧和疼愛,就算不能事事順遂,起碼也能衣食不愁,柳家可曾虧待於你?”
“母后您多慮了,兒臣就是這樣吃不胖的體型,柳家雖然不是豪門貴族,可是卻也不愁吃喝!”柳非君不由得心神一稟,皇后自然不會無緣無故提到柳家,不由得心裡一頓,皇后會不會找了柳家麻煩?
皇后一笑,伸手握住了柳非君的手,輕輕拍了拍,“不過女孩子瘦一點也好,你沒看這宮裡的妃嬪,哪個不是少吃少喝,就怕胖了體型變了,不受皇上青睞了!”
柳非君一笑,心中暗自生疑,皇后只是一提而過,並未多問,可是她卻放心不下。
“卓二小姐帶你出宮,你可怨她?”
柳非君一聽,手指微動,皇后等不及要問當年的事情了?
“兒臣也說不清,事情變化太快了,本來兒臣不過就是去懷州打算訂購一批糧食,卻沒有想到,到了那裡,竟然就……”
柳非君嘆了口氣,“兒臣……也是後來從別人的嘴裡聽說了事情的始末,一直到現在還不太敢相信!”
皇后點了點頭,“也怪不得你,雖然你比起東珠大了幾歲,可是畢竟經歷的事情還少,一下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必然會慌亂。”
“是這樣的!”柳非君趕緊點頭,一臉的誠懇,“自從進了宮,我都沒有個人說話,心裡的惶恐也不知道對誰說,又怕禍從口出!”
“傻丫頭,怎麼不早說?”皇后嘆氣,一臉的埋怨的道,“你就該來找母后,你看,你弟弟也
在母后身邊,再說了,就算不相信母后,也可以找你弟弟啊,畢竟是血脈相連,就算信不過他,也要相信血緣啊!”
“還未入宮,定北候一直教導我,入了宮要謹言慎行,所以……”
柳非君很不厚道的將秦致遠出賣了,不由得心底一笑,秦致遠替她背黑鍋是應當應分的,誰讓他將她送進宮的。
皇后搖了搖頭,“定北候……估計也是怕你行差踏錯吧!”
說完,皇后看了看微微低着頭的柳非君,“定北候怎麼確定你的身份的?柳家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皇后皺了眉頭,若是知道,只怕早就宣揚了出來領賞了,就算不能做官也能領點賞錢,商戶看中的還不就是這些?
“那個人兒臣也不認識,聽說是秦家堡的人,兒臣聽定北候叫她梅姑姑,說是以前是您身邊的宮女!”
柳非君說完,皇后就想到是誰了,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活着,那日,派了她去看看鳳儀閣的情況,卻沒有想到一去無回,後來說是被劫持出宮,自那之後就沒了音訊。
還以爲已經作古,卻沒有想到,多年以後跳出來,竟然還咬了她一口。
“你說的這個梅姑姑,確實是本宮身邊的一個宮女,只是多年前,偷了本宮的貼身物件跑了個沒影兒,怎麼跑到秦家堡去了?”
柳非君搖了搖頭,一臉的不解,“兒臣也不知道,但是那個梅姑姑說的十分肯定,還說當時她是奉了您的旨意去查看儀妃的生產情況!”
皇后眉頭一蹙,大怒之下,一拍桌子,“胡說!本宮會派一個手腳不乾淨的人辦事?”
柳非君一直悉心的觀察皇后的表情,先是震怒,此後似乎又有些恐慌,不過轉瞬,似乎也覺出自己反應有些過度,臉上稍有緩和,“沒有嚇到你吧?本宮也是一時生氣!”
“母后,兒臣明白!兒臣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背主之人,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母后不要爲這樣的人生氣,當時皇上也是十分震怒,還說,皇后多年撫育儀妃之子,無功亦有勞,哪容得賤民污衊?”
皇后一愣,着實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偏袒她,“皇上當真這樣說?”
柳非君點點頭,她現在十分確定,儀妃的生產一定是被人動了手腳,而皇后則是首當其衝的嫌疑人,“所以,皇上震怒之下就要殺了梅姑姑,可是定北候求情,說是那個梅姑姑曾對他有救命之恩,最後皇上便發話,讓定北候將梅姑姑送回秦家堡,終生不得出堡!”
皇后笑着點頭,“可見,這公道自在人心!”
正說着話,武東珠和武辰澈走了進來。
皇后趕緊張羅着他們坐下。
皇后坐在了中間,左面是武東珠,武東珠左面是武辰澈,而皇后的右手邊則是柳非君。
圓桌不大,所以能擺下的菜餚不多。
“今日也算不得宴席,不過就是想要明珠過來一起吃個飯,明珠在民間長大,所以今天我們就遷就明珠,像平民百姓家一般,一家人聚在圓桌旁,吃個團圓飯!”
皇后的話剛落,柳非君便受到武東珠不善的目光,不由得一笑。
皇后時刻不忘給她拉仇恨,可是,柳非君有些懷疑,就連在自己女兒面前也要演戲,不知道皇后累不累?
不過,倒是真的感觸到武辰周曾說的,皇家親情淡漠!
武辰澈當先端了酒杯,“兒臣這杯酒,敬母后,若沒有母后多年的養育和扶持,兒臣不會有今天!”
“傻孩子,說什麼呢?”皇后嗔怒的一笑,“你是儀妃妹妹的至親骨肉,本宮自然當做親生的養育,父母養育孩子還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雖然是這樣說着,倒也是端了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武東珠也端起了杯子,語笑嫣然,“兒臣也敬母后,謝謝母后多年來養育和包容!”
皇后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你確實該敬,本宮確實包容你夠多了!”
武東珠臉一紅,不由得撅了嘴,“母后,您就知道打趣欺負我!”
皇后笑着端起杯子。
柳非君眉梢輕揚,好一副母慈子孝啊,就是不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
“那兒臣也敬母后,兒臣不懂規矩,說話有時候也有些顛三倒四,但是兒臣都是無意而爲,請母后多多包涵!”
柳非君也端起了杯子,做戲,她可不比任何人差。
皇后一扶額,笑着道,“你們這羣孩子,是不是商量好了,今天來灌醉本宮?說,你們幾個小鬼頭是不是犯了什麼錯,想要本宮稀裡糊塗的做決定啊?”
說完,武東珠笑聲清脆的響了起來,“母后真懂兒臣!”
說着,武東珠挽上了皇后的胳膊,“母后,我想出宮玩玩兒!”
“不行!”皇后原還愉悅的表情,頓時冷下來,“你那丫頭幾兩心思本宮心裡清楚,你給本宮老實的呆在宮裡,不然你的事……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本宮饒不了你!”
皇后說了一半,收到武辰澈的目光,下意識的停住了。
柳非君眸
光一閃,貌似有什麼事情發生,而她,還矇在鼓裡!
不過,她不急,慢慢來!
武辰澈轉頭看向柳非君,笑容懇切,就如一個大男孩一樣,“皇姐,這一杯,本太子……我敬你,沒有想到過了這麼多年,父皇終於把你找回來了,母妃的在天之靈也該瞑目了!”
柳非君嘆了口氣,看向武辰澈的目光親切,還有一種情義流動,“沒有想到,你竟然是我的弟弟?”
“上次見你……”
柳非君還未說完,便見武辰澈已經變了臉色,陰沉着臉,“皇姐,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柳非君彷彿沒有看到他剎那間變得難看的臉色,笑着點頭應允,但是心裡卻冷冷一笑,私自去青陽城的事情,看來還沒有人知道,原來武辰澈也知道害怕啊。
武辰澈仰頭喝了杯中酒,但是目光卻變的有些不善。
柳非君眉頭微蹙,武辰澈有些聰明,但是卻有限,手段狠厲,性格暴虐,而且,似乎心胸也不夠寬闊。
武東珠看着柳非君喝掉了杯中酒,黑眼球咕嚕一轉,臉頰爬上一絲詭異的笑容,當下從宮女手中接過酒壺,熱情的給柳非君倒滿,笑着道,“皇姐酒量真好,本公主還沒有見過比皇姐更豪爽的女子呢,來,東珠敬你!”
說着端起了酒杯,一臉真誠的看着柳非君。
柳非君聽到武東珠的話,手一頓。
她還真是習慣了,在青陽城與人談生意,接觸的都是男子,喝酒自然豪爽,雖然她酒量不好,一些商戶也是知道,所以她一般都是陪喝前三杯,到青陽城做生意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現在,她竟然習慣性的擡手端杯喝三盅。
柳非君苦笑着搖頭,“九公主過譽了,我並不善飲酒,不過是形勢所迫!”
武東珠眸中的光亮更甚,聽到柳非君這樣說,反而更加興奮,“我不信的,皇姐難道只陪着母后和太子哥哥喝,就不陪東珠喝了?”
柳非君心底冷笑,之前還一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模樣,現在卻又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她是傻子嗎?有那麼好糊弄?
如此反常的事情,若是她再看不出其中有妖,柳家早就被她玩完了。
柳非君尷尬的看了看皇后,“母后的酒後勁很大啊,我平日也就飲個兩三杯,現在已經頭暈了,若是再喝下去,只怕要出洋相了!”
武東珠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的看了看武辰澈,見他點了點頭,這才又笑起來,“在母后這裡你怕什麼?就算是醉了,離你的鳳儀閣也很近,大不了妹妹送你回去,今天你如果不喝這一杯,可就是看不起東珠了!”
說着,武東珠撅起了嘴,滿臉的不滿。
柳非君紅着臉,使勁搖了搖頭,眼前的人影有些多,讓她覺得有些眼花繚亂,“好吧!最後一杯了!”
說着,端起酒杯,滿滿的酒水因爲她的搖晃撒了出來,柳非君勉強穩住,擡手將酒水倒進了嘴裡,然而纔剛剛坐下,便咳嗽起來。
皇后仔細打量了柳非君的臉色,不由得瞪了武東珠一眼,“不許欺負你皇姐!”
說完,皇后很是貼心的拍了拍柳非君的後背,“可是覺得難受?”
柳非君搖了搖頭,臉更加的紅潤,眸中暈起水氣,水水潤潤的,讓人見之憐愛,“母后,明珠無事,不要怪罪東珠妹妹了!”
皇后滿意的點點頭,可是臉色卻變得更加慈愛,看了看武辰澈和武東珠,才輕聲的對柳非君說道,“明珠啊,你現在身邊沒有幾個得力的,不如你對母后說說,看看有什麼中意的人,母后替你做主,送你宮裡去?”
柳非君剛還擡着頭,卻又忽然趴了下去,嘴裡嘟囔着,“母后,明珠好孤單!”
皇后眉頭一皺,繼續溫聲道,“那個證明你身份的梅姑姑應該對你很好吧?不如母后幫你宣進宮?”
柳非君搖了搖頭,“定北候說過兩天送梅姑姑回秦家堡,她進不了宮了!”
皇后眉頭一蹙,送走?那也要看她走不走的了!
“明珠,知道是什麼時候麼?到時候你也好去送送!”
柳非君嘆氣道,“不是明天就是後天,”忽然,擡起了頭,看着皇后一臉的懇求,“母后,明珠能去送嗎?”
皇后一愣,這丫頭的模樣爲何竟然突然讓她感覺熟悉?不是因爲她像儀妃,說實話,明珠與儀妃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可是她卻莫名的熟悉,好似在哪裡見過一般。
“當然可以!”
皇后笑着應聲,目光卻在武辰澈的身上打了個轉兒。
武辰澈一笑,不動聲色的點點頭,然後又擡手喝了一杯酒。
柳非君可能真是醉了,頭有些暈,“母后,明珠真的要回去歇着了,太難受了!”
皇后點點頭,“母后派人送你回去,到了鳳儀閣也別急着歇着,先喝了醒酒湯,母后也會派人請了御醫,一定要讓太醫看過,母后才放心!”
柳非君迷迷糊糊的,站起身,在青蓮的攙扶下,歪歪斜斜的向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