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天魔星捏滅?
聽着妖嬈那近乎於幼稚的建議,姬天白簡直嗤之以鼻。
若是天魔星有那麼容易被毀滅,他也不至於在魔族掙扎了這麼長的時間還找不到破解之道,甚至曾經低三下氣求她救命。
“妖嬈,你以爲我是傻的嗎?”
姬天白此時真是痛恨自己,爲什麼曾經把自己最軟弱的一面暴露在妖嬈面前,現在看來,真是自取其辱。
一邊冷冷地說着,姬天白一邊轉身,不想再看妖嬈那張天真到可惡的臉。
看着姬天白那冷寂的背影,妖嬈莞爾一笑。而後從丹田內激出一道金雷。
“姬天白,我去過雷界了。”
相信只需要這簡單的一句話,姬天白便能明白她所想表達的所有內容。
果然此話刺激到了姬天白的情緒,他皺着眉頭決然轉身。
“不可能!”
本想嘲笑妖嬈誇下的海口,可是第一眼看到縈繞於妖嬈身側的金色雷力,姬天白頓時停止呼吸呆立於原地。
跳動的雷光刺痛了他的眼。
嗡!
看着於眼前跳躍的金雷,姬天白只覺得自己大腦空白一片,好似腦後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悶棍。
身爲天魔子的他,自然早已經渡過大乘雷劫,只不過渡劫的時候他心中沒有半點欣喜,而縈繞無法排解的巨大抑鬱。
只有天魔子可以活着走出雷界,也正是因爲雷界之行才讓蟄伏於他身體內的第一魔祖之魂更加根深蒂固,再無摒除的可能。
向第一魔族無條件獻祭生命和忠誠,是換取活命的唯一機會。
立即死?還是慢慢在魔魂的吞噬下滅亡?
曾經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後者可以選擇。
妖嬈在他進入雷界後纔出現,所以他纔對妖嬈說……她來晚了。
結果這可惡的女人,居然說她也去過雷界!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怎麼辦到的?”
姬天白的雙眸倏地放大,一把扼住妖嬈的手腕,立即向她身體激去排山倒海的魔息。
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於妖嬈身上尋找到半點天魔星的共鳴!
這如何可能?
就算有人僥倖破開禁制闖入雷界,出界的時候不是死亡,就一定已經被第一魔祖的魂魄寄生!
而妖嬈身上,怎麼會沒有天魔星的痕跡?
姬天白死死地盯着妖嬈,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原本只想玩弄她,看她低賤地乞求他……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真的帶來了一個讓他於無盡黑暗中看到一線生機的曙光!
如她所說……天魔星,可以被掐滅?
像抱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姬天白緊緊地握着妖嬈的手腕。
他內心早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絕望的他甚至早已經把與妖嬈相接接的傳訊水晶捏滅,因爲妖嬈不知道在那些無人的夜裡……他是怎樣低賤地一次又一次懷着微茫的希望向水晶那頭呼喚?
又怎樣孤寂地凝視水晶那頭……從不被點亮,亙古的灰黑。
好似枯坐萬年的冷寂。
他恨她,因爲她一次次把他踐踏在泥裡,一次次在他面前打開地獄的大門,任他被魔鬼拖入無盡深淵。
這一次……她是真的帶來了希望?還是甜蜜希望下,又一次更沉重的打擊?
姬天白長長的睫毛劇烈顫抖,薄脣雖然緊緊抿在一起也難掩面頰的抽搐。
他凝視着妖嬈,一眼比一眼深,好像眸子已經化爲黑洞,欲把妖嬈整個人都吸入身體裡。
“你……當真可以?”
心緒劇烈掙扎,姬天白沉寂良久,才大口喘息着問道。
“我當真是被烙印過天魔星,然後又把它們打碎了。”
妖嬈覺得此時姬天白的表情當真可怕,也沒有再跟他繞什麼彎子。
“不過打碎魔星的力量不是源自我,而是源自血十三的威壓,我現在希望與你交易的東西,與救他出化龍血池有關。”
“所以爲了你自己,你得幫我。”
妖嬈一字一句認真說道。
既然要與姬天白打交道,與其讓他幫忙尋找幽姬,不如干脆把整個約定擴大到將血十三救出的那一刻,物盡其用。
姬天白可是個非常鋒利的刀鋒!
一不小心,姬天白又被妖嬈給小小地算計了一下。交易的內容從尋找幽姬,直接變成了解救血老頭。
血十三!
姬天白在心中咀嚼着“血十三”這三個字,聯繫着自己知曉的一些魔族秘事,覺得的確是有這種可能性存在。
他反覆思量,反覆掙扎,做一個決定頭一次花費這麼長的時間還下不了決心。
也不知道二人這樣膠着了多久,最後姬天白還是壓制着嘴脣的顫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後鬆開妖嬈的手,沙啞地說道。
“好,成交。”
他要活下去。
不惜任何代價。
就算每一次都被妖嬈踐踏,這一次,他都必須信她!
倘若有第二條路走,就算是要經歷被扒皮抽筋甚至死而復生的痛苦,他都不再會再選擇妖嬈。
只可惜,他沒得選了,站在懸崖邊緣,前後左右都是萬丈深淵,只有頭頂懸着一根妖嬈伸來的稻草。
他不能站着等死。
“很好!”
聽到姬天白肯定的回答,妖嬈頓時笑得眉眼彎彎,她不能體會,也不想去轉換角度體會姬天白心中萬般矛盾與掙扎,她只要這個結果就好。
“那我們先把這裡的平民都救出去,結束狩獵,再回魔族深淵,我需要在深淵找一個人……”
妖嬈拍着手轉背向剩下的鐵籠子走去,心中充滿了輕快的感覺。
就這樣,交易說定了!
看着妖嬈輕盈轉身的背影,姬天白目光有些恍然。
好似眼前突然春風明媚,一隻彩蝶蹁飛而來,可是此蝶並不駐足,在一停又飛後,漫天暴雪簌簌而落,瞬間湮沒了日光與碧綠長草。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挽留妖嬈最後一縷輕盈舞動的髮絲。
“這一次……抓住我,不要……再放手。”
一道聲音在心底呢喃。
手指輕觸到發末的瞬間,姬天白驀然回神,雙眸一縮,手指向觸電一般猛地收回。
雙手攏於兩袖,所有不平靜的心緒通通收斂,臉頰上又掛起波瀾不興的表情。
什麼都沒有發生,也永不會發生。
永遠。
妖嬈渾然不覺地向前走着,來到自己曾經待過的鐵籠前。
“姬天白,這裡的召喚師的記憶,你還沒有清理呢。”
撕開鐵籠對於妖嬈而言輕而易舉,但是那抹去所有人記憶的活兒,可只能交給姬天白!
姬天白在心裡嘆了一聲,而後站在籠前張開自己的力量。
“等等!高人,放我一條生路!”
就在姬天白準備使用自己的秘術時,鐵籠內突然飛撲出一個渾身是傷的人影,噗通一聲就抱住了妖嬈的腿。
妖嬈頓時一頭黑線掉下來。
怎麼總覺得這個畫面十分眼熟呢?明揚那哭喊着“救命”的模樣像極了自己撒潑的模樣。
“又沒有要你去死。”
妖嬈拼命抖腿,可是那明家小世子像是狗皮膏藥一般緊緊地貼在她腿上,越甩越貼得牢固。
“還請留下我記憶,讓我深深記得高人救我於水深火熱之恩情!”
明揚捏着自己的拳頭,說得一臉正氣。
“不用,我不是需要別人報恩的人。”
妖嬈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完全沒有看出保留着明揚對自己和姬天白的記憶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
爲了保護自己的身份,還有姬天白天魔子的地位,眼前的小子把所有記憶都徹底忘記纔好!
看着妖嬈那無情而且決絕的表情,明揚知道自己充當狗皮膏藥也不能撼動她鐵石一般的心情,於是只得一咬牙,向妖嬈拋出他最後的殺手鐗。
“我還欠你一百萬鑽石幣,如果你抹去我的記憶,這錢……我,可,不,還,了!”
明揚一字一句,極有威力,頓時在妖嬈耳側爆炸,炸得妖嬈滿眼都是小星星!
“我擦!小子,算你狠!才這麼短時間就摸透了本姑娘的嗜好!”
妖嬈一邊在心中狠狠唾罵,一邊低下頭正視明揚的臉,而後表情由冷酷,慢慢變得笑靨如花。
“這是你……同伴?”
姬天白揚着眉頭,覺得以妖嬈的品味,一定不會出行身旁帶着這麼一個累贅。
看到妖嬈突然變得溫柔的臉,明揚心中頓時一陣得意。
看來他算計得沒有錯,這女高手的軟肋……就是大把的錢!
明揚小眼睛內立即閃爍起璀璨的星火,可是下一秒,他就吐血地聽到一段銀鈴般的女聲輕吟。
“抹了他。以後有空去明家打劫。”
這沾着花蜜的無情囑託,彷彿在告訴明揚,還錢絕對不是一件值得他發愁的事情。
在妖嬈話音剛落之際,姬天白的手就在天空揚起。
明揚登時感覺到眼前騰起無數大霧,而且那濃稠的白霧好似能進入人體,從他的鼻孔與口腔不容拒絕地侵入,慢慢地滲透到了他的意識深處。
明揚的身體很快一軟,抱着妖嬈大腿的手也鬆開,噗通一聲落在地上。
再看明揚一眼,向他體內注入一道會繼續於他斷脈內流動的靈氣,妖嬈將其抱到平坦的空地放好,而後與姬天白一起轉身離開。
“你要去魔族深淵,找的是誰?”
姬天白此刻,腦海裡只有與妖嬈的這場交易。
他所剩下的時間,可比血十三更加緊迫。
“我只知道她叫幽姬,曾經是魔族戰王,統領魔戰場上的所有魔軍,後與人族天宗的天榜強者司徒清有一斷理不清的情,其戀情爲人魔兩道不容,所以她被魔族長老帶回深淵,從此失去消息。”
妖嬈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說與姬天白知曉,真不知道僅憑着這麼一點點信息,能不能讓姬天白順利找出泠的母親的下落。
“魔幽?”
誰知道妖嬈話音剛落,姬天白便挑起長眉詫異地問道。
“對,就是魔幽。”
妖嬈雙眸猛地放大,她曾經聽司徒清也這樣喚過幽姬的名字。
“嘖嘖嘖嘖……”
姬天白讚歎道。
“妖嬈,你想找的人還真不是尋常角色。幸虧你來找的是我,若是換了別人,只怕真無法找到魔幽的下落。”
“你真知道?”
妖嬈急切地問道,沒有想到姬天白不需要返回魔族深淵打探消息就直接聽聞過幽姬的名字。
“聽聞過一些,當年魔幽大名鼎鼎,其聲勢,甚至超過現今的魔鈴,魔族女修本來就少得可憐,特別是被第一魔祖看重,又不被納入他吞噬人選的強大女魔皇,真是少之又少。”
姬天白輕嘆道。
第一魔祖在初元無法自由活動,他的所有罪惡,都必須有代言者替他完成。
所以除了天魔子以外,還有一些魔族後裔亦能從雷界活着出來,而且身體不被烙印魔星。
這樣的魔族大能,必是最忠心,最強大,最虔誠的魔祖信徒,只有這樣的信徒纔會被第一魔祖選中並賜於生命和力量。
泠的母親,顯然曾經就是這樣的一位驚世魔女。
只可惜遇到司徒清以後,她的所有信仰和底線通通被愛情打破。
想必魔族上層得知幽姬的反叛後一定大爲震動。
魔族能允許天資卓越的人族召喚師變成天魔子,在魔族內部享有極爲崇高的地位,那是因爲所有天魔子從本質上來說,都只是寄生着第一魔祖尊貴魔魂的一枚容器,通通代表無上魔威。
但像司徒清那樣的天宗強者,還有像幽姬這樣義無反顧與人族私通的背叛者,絕對是魔族上層眼裡容不得的沙子!通通欲除之而後快。
“妖嬈,你知道麼。”
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掛在姬天白的脣旁。
“像幽姬這樣的魔族叛徒,只怕死一百次都不足爲奇,因爲她當年揹負着魔族太多秘密,太多重託,她當年的地位甚至比某些魔族大長老都要尊貴。”
“傳說後來她被帶回魔族,除迫於被人族強者和魔族上層瘋狂追殺的壓力,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她自己亦心懷對魔族的愧疚,所以才束手就擒。”
“很多魔族後輩都以爲她當年被處死了……嗯,就連魔史上都記載着她的死亡。”
姬天白也不想對妖嬈賣關子,畢竟此時他們站在了同一戰線上。
他對妖嬈認真說道:
“關於魔幽還活着的消息,大概是三四百年前從魔淵深處流出的。曾有一個命很硬的傢伙偶然闖入斷魂崖,在崖下聽到了她的歌聲。”
姬天白語畢後又緩緩補充道。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魔幽以聲禦敵之技異常強大,基本上聽聞過她歌聲的魔族都永生不忘她的聲音。”
聽着姬天白這麼說,妖嬈的腳下立即升起一股惡寒,在她腦海裡,泠的母親除了頭有三叉,牛高馬大,肌肉如山丘一般以外……還多了一個“大嗓門,嚇死人”的特點。
因爲魔族不擅長歌舞,所以斷絕絲竹之樂,凡是能被魔族稱之爲“歌”的聲音,都比彈棉花的聲音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此時她關注的重點倒也不在幽姬的歌聲上,而在於魔淵深處斷魂崖!
“什麼是斷魂崖?”
妖嬈立即追問姬天白。
“魔族禁地,無人能入。”
姬天白一邊說,一邊解放了最後一批鐵籠內的平民。
“那三四百年前的魔族強者是怎麼進入的?又如何知道唱歌的一定是幽姬?”
妖嬈滿心都撲在這個問題上。
“斷魂崖之所以爲魔族禁地,是因爲從來沒有人知道它的具體地點在哪裡,只知道魔族內部有這樣一個傳奇的地域。”
“而三四百年前的魔族強者,則是在無色秘境內修煉的時候,偶然發現了斷魂崖,並在聽到歌聲的同時,繼承了曾經屬於魔幽的一件幻器,這才斷定歌者必然是魔幽本人。”
妖嬈在聽姬天白敘述聽得入迷的同時,心中亦不免升起一絲疑慮。
“這不都是秘聞麼,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若不是知道姬天白想保命才與自己站在同一條船上,此時妖嬈幾乎能百分之百篤定他在編故事騙人了。
“唔……這說來也巧,那四三百年前進入無色秘境的魔族強者叫魔玲,而她撿回來的幻器,叫……魔族極道幻器天魔鈴!”
姬天白眯着眼睛,對妖嬈笑着說道。
果然是姬天白,拋出來的必然是重磅炸彈。
妖嬈頓時被這消息雷得暈乎乎的。
什麼?
泠的母親,曾經是魔族極道幻器的持有者?
魔族的極道幻器,不像人族一樣由四宗保管,而是持有於數個魔主之手,由強者代代傳承。
能手握魔族極道幻器者,在魔族地位貴不可言,幾乎有一言興邦,一言絕殺衆生之威。
幽姬,原來是這樣一位魔族大能!
而那討厭的魔鈴魔主,居然是幽姬的傳人!
妖嬈頓時覺得腦子不太夠用了,她只能用自己僅剩的最後一絲理智對姬天白問道。
“無色秘境,我們回魔淵後,走一趟吧。”
妖嬈的話還沒有說完,姬天白就走到了毒牙身外化身的身旁,從那漆黑的屍體上摸出一枚精緻的儲物袋。
“無色,無形,無骸,無慾,魔淵四大是秘境,只給魔族內最優秀的魔王修煉而用。”
捏着儲物袋,姬天白回過頭來對妖嬈說道。
“如果你想去四秘境之首的無色境一探,那至少得先助我在狩獵大會中拔得頭籌,不然以我現在在魔族的地位,還不夠資格接觸那等秘境。”
揚着手裡的儲物袋,姬天白的眉心升起一股狠意。
毒牙的儲物袋裡,不知道裝載着多少人族平民首級,就算是封閉着的,都從袋口透露出一股濃濃血腥之氣。
姬天白拿在手裡,只覺得心情往下墜落,雖然他心腸極狠,但亦沒有狠到漠視人族生命。
他可以爲自己的利益犧牲他人,但心中未泯滅的傲骨,讓他依舊保持着人帝那種面對種族之戰,誓死維護人族尊嚴的心情。
“這些人已經死了,戰功歸我吧。”
姬天白厭惡地把毒牙的儲物袋丟入了自己的袖袋裡,而後擡起頭來,一臉狂邪地對妖嬈說道。
“妖嬈,我助你尋找魔幽,你亦需要助我一臂之力!”
“我若直接擊殺天魔子,會被天魔星詛咒,但是你不一樣……”
說到此處,姬天白的臉頰上洋溢起一股興奮和癲狂。
“你擊殺天魔子,不需要獲得任何懲罰。”
妖嬈立即明白了姬天白的意思。
他們二人,不可能爲了積累進入無色秘境的戰功而去殺人,但是反過來,所有天魔子的手裡,都沾滿人族平民的鮮血,既然又要阻止魔族狩獵者們進一步把毀滅灑滿藍原,又要努力爲姬天白在魔族的出人投地鋪路,那麼最便捷的方式……就是追殺天魔子!
“成交。”
妖嬈把頭一昂,身上立即散發出濃郁的黑暗靈氣,身上布衣在魔息中灰飛煙滅,露出她一直貼身穿着的魔族軟甲,再散開長髮,抹上易容藥膏。此時的妖嬈,又恢復了小希多所見,帝美藍的模樣。
“還是用陰的殺魔快。”
放棄了鎮守戰線的想法,妖嬈決意如姬天白一樣,把自己當成貨真價實的魔族。而後在對手不察的情況下,來一個陰一個,來兩個陰一雙。
姬天白看着妖嬈的突然變裝,倒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後從刻薄的脣間擠出幾個字。
“嘖嘖……魔女。”
不過他的這聲鄙夷,妖嬈權當是對自己變裝成功的讚美來聽了。
------題外話------
這幾天。好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