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堯天微微一笑,方纔聽小廝來報說管家孟籬求見,大致的從小廝口中套出了一些關於這管家的事情。
兩年前,鳳堯天封王出宮建府,這孟籬卻是武王送給她的人,一直以來,孟籬行事低調,打理着整個賢親王府,井井有條,大事小事全權經過她之手,加之鳳堯天一直都沉迷於男色,不問閒事,所以,這個賢親王府的真正的拿權人卻是這位孟管家。
好在這位孟管家是奉了武王遺命‘照顧’鳳堯天,對鳳堯天畢恭畢敬,並沒有權大欺主的事情發生。
看着眼前的這個人,一個三十幾歲女子,身材高大,容貌普通,單眼皮,方臉,皮膚微微黝黑,是那種一放入人羣中就找不出來的一種,手指結實有力,並且,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縫間有老繭,故,鳳堯天判斷這位管家的能力定不若她的長相這般普通,至少,她善使暗器,且,還是鏢或銀針之類!
“難得孟管家掛念本王,孟管家剛回來,風塵僕僕,必是累了,先去洗漱休息罷,本王身邊自有美人相侍,哈哈!”
鳳堯天輕佻一笑,一左一右分別各親了青蓮、紅蔻二人一口,惹得二人嬌喘吁吁,嬌羞萬分,鳳堯天不由得暢快一笑,無比快活。
哪有一點兒受傷的姿態?
孟籬嘴角微微的抽了抽,硬是僵笑道,“是,王爺,孟籬告退,不擾王爺雅興!”
孟籬走後,鳳堯天同時也屏退了青蓮紅蔻。
房間裡很安靜,隱約可以察覺到冥夜的呼息聲。
鳳堯天沉默下來,靜靜地回想發生的這一系列的事情,不由得沉下了臉。
鳳堯天的處境可謂四面楚歌,怕是盯着她的人不止是女皇,那一直沒有出現的兩位王爺怕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還有,那位送書的太史大人是奉了什麼人的命來試探於她?這些還都不算什麼,真正可悲的是,她的身邊處處暗箭,無一親信之人,可是,她不是她,她,定要翻身,走出這看似尊貴無比卻只是牢籠,並且隨時會喪命的地方。
微微動了動身子,腹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痛,第一步,她必須先養好傷,只有自己的身體竟快的好起來,才能進行別的計劃!
雖說她沒有冥夜那般的來無影去無蹤的本領,但是,她本身就是黑道頭子,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女子。
過去的鳳堯天顯然並不是真的不學無術,想來,她也是無奈之爲,在這樣一種環境中活了這麼多年,她也極不容易也不簡單,爲了自保,每個人都有一層自己的保護色。
可是,鳳堯天,她的身分,她的血統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任憑她如何的隱忍,表現的不學無術,可依然無法逃脫這最根本的事實,尷尬的局面,時時作戲,時間一久,就會遺失真正的自我。
輕輕嘆息一聲,鳳堯天伸手將黑匣子拿起來,將裡面的畫卷和《大悲經》都拿出來,小心的在匣子裡摩索了一遍,在確定了並沒有什麼暗格夾層之類的後,她再次將畫卷放了進去,拿起那本大悲經,不由輕輕翻開,破舊的紙張上留下的不僅僅是翻閱無數次的指痕,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的淚跡,淚跡幹了,留下一點點泛黃的痕跡,染化了字體。
想必這本大悲也是文王留給鳳堯天的東西吧,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經書而己,可是,對於真正的鳳堯天來說,或許,這是她唯一的溫暖與眷戀吧!
鳳堯天一頁一頁,輕輕翻看着,這裡,隱約有着鳳堯天的氣息,一個個規正的蠅頭小楷緩慢的躍入眼瞼,這些字體,鳳堯天認識,與畫卷上的題字一樣,想必,這本大悲經卻是文王親手所抄,只是,文王親手抄一本大悲經給留鳳堯天,有何用意呢?
她可不會認爲文王會單純的手抄一本經書留給女兒作紀念。
一頁一頁的讀下去,鳳堯天不由嗤笑出聲。
黑道頭子讀起了大悲經,哈,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但是很快,鳳堯天那抹自嘲的笑就僵在了脣角。
讀着讀着,鳳堯天突然發現,只要她讀了前半句,後半句便自然而然的在她腦海中呈現,整篇的大悲經她都可以滾瓜爛熟的默背下來,精確到每一個標點符號。
鳳堯天小小的震撼了一下,鳳堯天啊鳳堯天,你是何其的孤獨,孤獨到唯有這本大悲經可信,這樣一本經書,你居然熟到會背下來。
但是,很快,鳳堯天的震驚就不止於此了,合上書本,腦海中不斷涌上的字跡,符號告訴她,她不僅可以正的背誦這本大悲經,甚至是倒過來背,隔頁背,隔段背,隔行背,從任何一個角度背,都是滾瓜爛熟,她可以清晰的知道哪一段在第幾頁,第幾段,有多少個符號,有多少個字,這些,她都清清楚楚全無錯漏,精闢到連哪一個字旁邊的紙張破舊程度都清晰知道。
隨便一句經文,她根本不用思想,立即便可精準無誤的說出它的出處,在正數的第幾頁,第幾段,第幾行,甚至是倒數的第幾頁,第幾段,第幾行……
此時,鳳堯天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自己的感情了。
一個人,只有在極度的孤獨、無依下,纔會將自己的感情轉移寄託到某種東西上,而鳳堯天,恰恰是將自己的孤獨痛苦寄託在了文王留給她的這本經書上,日夜翻看,才能將其熟讀到如此境地。
桀驁不馴的鳳眸裡,隱隱閃爍着對過去的鳳堯天的同情,她,是個可憐人!
微有些無奈的將書本放進黑匣子,鳳堯天閉目小憩。
然而,不可自抑的,腦海中,突兀地閃過整本大悲經,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光環將她環繞,迅速的,大悲經的書頁自動展開,她清晰的感知從一頁的第二段第三行,第六個字乍然跳出,然後,又從第五段第六行跳出第二個字……依次,書頁不斷的自動翻頁,不斷的有字跡中書中盤根錯節的零亂無規律跳出。
而與此同時,鳳堯天全身脈絡穴位隨着每跳出來的一個字,都會奇蹟般的跟着跳動一下。
身體,漸漸的溫暖起來,鳳堯天本能接受了這種奇蹟,體內,自丹田裡升騰起來的一股異常強大的真氣翻騰涌動,順着她不斷跳躍的脈絡經穴不急不緩的遊走,她半躺的身體不知幾時竟是換了姿勢,閉着眼睛,盤腿而坐,雙手合一,自然而然,不知不覺的形成了標準的打坐的姿勢,真氣垂動,她的周身漸漸瀰漫起團團白煙,將她包圍其中,長髮揚起,如有了生命力般飛舞,輕輕掃過降紫色的錦帳,帳子應勢而落。
東方,旭日初昇,雄雞高唱!
錦帳中的鳳堯天行完最後一個周天,吐納氣息,然後緩緩的睜開眼睛,一剎那間,狹長的鳳眸中綻放出逼人的清輝精銳之光。
鳳堯天明顯的感覺到五識的清明程度,此時,她不僅可以精準的知道冥夜的藏身之處,甚至連帶他的藏身姿勢,方向,呼吸頻率,大小都清清楚楚地知道,並且,她還可以清晰的聽到三十米範圍之內動物,以及人的呼吸聲。
鳳眸裡綻放巨大的喜悅之光,原來,傳說中的內功真的存在!雖然她從前沒有接觸過內功之類,可是,憑她的直覺,她感覺此時自己的內功在這個世界,應該算是高手了吧,冥夜應該也是高手,就是不知她比冥夜要如何?
可是,鳳堯天不知的是,冥夜身爲御前第一帶刀侍衛,本身就是位絕頂高手,當今江湖少有敵手,而她現今的內力,卻是冥夜的幾倍不止,如果鳳堯天知道這個變態的消息不知會是何表情?
鳳堯天不由得瞥了一眼那個黑匣子,她知道,她體內如此強大的內力,不會是一日之功,至少也要有十年之功,想來,定是那過去的鳳堯天六歲之時已經將這大悲經正正反反,裡裡外外的讀了個滾瓜爛熟,達到了目無全牛之境,才能發現這本大悲經裡蘊含的秘密,從而練就了這身強大內力。
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便擁有那般早熟的心智,說不讓人心疼是不可能的,此時,鳳堯天又如何能說,過去的鳳堯天是個草包?不,她是無奈,身在皇家,不得不掩藏自己的鋒芒,從而保命。
一套強大的內功心法蘊藏於一本普通的經書裡,饒是任何人都不會想到其中秘密,鳳堯天之前也是不知的吧,或是文王有先見之明,料定了女兒日後孤苦,定會不住的翻看她親手抄的《大悲經》,能夠發現其中寶藏?
動了動身體,腹部的傷口卻是沒有疼痛傳來,鳳堯天不禁目露喜色,伸手摸了摸了,怕是,這傷口已是好了大半了吧?
舉手投足間,她感覺身體從未有過的輕盈與靈活,內力,果然是好東西!